過了永安縣,便是偃師縣。
洛水北岸,有一座籠罩在一片銀裝素裹之中的冗長山脈。
看著那座氣勢恢宏的山脈,明蘭不由的指著好奇的問道:“官人!那是北邙山吧!”
徐章哪里知道,可面上卻不顯露半點,點頭道:“應該就是了!”
數中記載,洛水以北,便是北邙。
“書上記載,北邙山乃是秦嶺余脈,崤山支脈,內里有帝陵無數,東周八王,東漢五帝,曹魏······”明蘭回憶著關于北邙山記載,一旁的小桃則掰著手指頭替明蘭數說了多少個帝王。
“官人,聽說洛陽城北崔云峰上的上清宮香火極為鼎盛,風光更是一絕,等到了洛陽,咱們去上清宮拜拜真人,上柱香,順道看看風景吧!”
若是以前,明蘭對于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都不怎么信的,尤其是在她生母衛小娘被林噙霜害死,可林噙霜卻依舊逍遙法外,受著盛紘的寵愛,在盛家里頭作威作福,整日和王氏打擂之后,明蘭已經對神佛失去了信心,每次去上香,都是陪著老太太或者王氏,亦或者是給衛小娘添些香火燈油。
可自打有了身孕之后,明蘭竟然忽然對這些東西上了心,在東京時,甚至還到香火鼎盛的三清觀里頭燒過兩次香。
“聽說洛陽南邊的香山寺和白園景色也都不錯,娘子若是喜歡,咱們在洛陽多停留一些時日也無妨。”
朝廷給徐章的赴任時間是整整三個月,只要在明年二月初之前趕到長安完成交接就行。
“都聽官人的。”
明蘭依偎在徐章懷中,感受著徐章的體貼入微,和徐章身上的溫熱以及安全感,臉上不知不覺便露出了笑容。
夫妻二人依偎在船頭,陽光落下,照在二人身上,將天地染成白色的積雪卻仍未有消散的傾向。
大船在水上慢慢悠悠的走著,只花了兩日功夫,便到了洛陽,停靠在洛陽碼頭。
夫妻二人在洛陽停留了五日,逛了崔云峰,也去了上清宮,位于龍門洢水邊上的香山寺和白園以及西山石窟也都去逛了一遍。
尤其是看到龍門石窟里頭那些精美絕倫的雕像彩繪,明蘭先是震驚,隨即就高興的跟個小孩子似的。
十一月十二日,夫妻倆離開洛陽,繼續動身北上,這一次走的卻是陸路,因為天氣越發寒冷,黃河的許多支流河道,指不定什么時候就開始結冰了。
離開洛陽的時候,隊伍里頭的馬車加起來已經有二十多輛了,人手也增加到了百二十人。
孫平寇和王破敵也不在河南府繼續逗留,而是帶著人跟著徐章一道西去陜西。
調查無果,大石頭和車三娘也準備回家去了,畢竟年看著就要到年關了,他們手底下的兄弟們也都是有家室的。
眾人行進的速度依舊不快,每日都只走上三四十里路左右,若是天色好了就多走些,若是天色不好了就少走些。
眾人離開洛陽的第三天就天空就再度飄起了雪花。
這一次卻不同于先前那次,雪花不斷,北風獵獵,真正持續了三日都沒有停歇的意思,而且還有幾分愈演愈烈的趨勢。
眾人剛過洛陽西邊的新安縣,進入到澠池縣境內,掉頭自然不可能,眾人只能冒著風雪加快速度趕了三日的路,總算是到了澠池縣城,住進了驛站。
澠池縣位于京西路西部,與陜西路交界,過了澠池就是陜州。
可惜風雪越演越烈,明蘭也在隊伍里頭,徐章可不敢在這個時候作出冒著如此風雪,仍繼續趕路的舉動。
眾人剛剛離開洛陽不過六日,便又在洛陽一杯的澠池停了下來。
果不其然,眾人剛剛在澠池住下的第二日,就傳來了黃河河面結冰,船只難行的消息。
徐章也正好有了時間,停下來好好的分析分析孟州的事情。
孫平寇和王破敵兩人在孟州和洛陽待了月余功夫,雖然仍舊沒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線索,但也把整件事情來來回回都捋了一遍。
“有意思,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好似神兵天將一樣,劫了三艘價值數萬貫的船只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徐章聽罷二人匯報的情況之后,臉上不禁露出意思笑容來。
“強弓硬弩,以雷霆之勢便將漕幫數百人迅速擊潰,來去如風,不留半點線索,若想做到這些,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兒。”
孫平寇道:“莫說是京西路了,縱觀整個北地,能夠做到這些的勢力也屈指可數。”
王破敵補充道:“河南府境內的那些世家大族咱們也都摸了一遍,雖說家家戶戶都豢養的有大量私兵家仆,可數量都有限,而且也沒有這般精銳。”
“出貨呢?咱們那批貨被劫之后,就沒有在市面上流通嗎?”徐章再問。
二人盡皆搖頭。
王破敵道:“咱們和石大哥他們往北摸到了太原府,往昔到了京兆府,都沒有那批貨的蹤跡。”
一般來說,就算是貨物被劫了,劫貨者勢必也要把這么大批量的貨物出手。
如今雪花鹽的生意,可是青山商會的獨家買賣,每月送往各地的數量都有記錄,這么些年下來,各地每年每月能夠消耗多少雪花鹽,基本上都是定數,便是有出入,也不會太大,若是市面上涌出一批來歷不明的雪花鹽,勢必就會影響到青山商會的生意,如此一來,只要順藤摸爪,順著這些流通的雪花鹽,自然便能找出幕后之人。
“南邊呢?”
二人還是搖頭。
徐章眸光微臣,沉默半晌,忽然又道:“再北邊呢?有沒有去查過?”
王破敵道:“我們還沒來得及去,不過漕幫的兄弟已經派人去探查了,可一直都沒消息穿回來!”
“時間都過去這么久了,若是真有情況的話,也早就被發現了。”
“難不成這批貨就這么憑空消失了不成?”王破敵不甘心的道。
徐章的嘴角卻忽然上翹,揚起一絲詭異的笑容來。
王破敵身邊你的孫平寇看到徐章嘴角的笑容,想起方才徐章的那句“再北邊呢?”頓時眼睛就亮了。
“侯爺是說契丹境內?”孫平寇沉聲說道。
王破敵愣了一下,隨即一拍大腿:“對呀!我怎么忘了契丹!”
隨即卻又苦惱的道:“若是那些貨物當真被送去了契丹,時間又過去這么久了,咱們就算是現在趕過去,只怕也未必能夠找出線索來。”
孫平寇卻道:“卻也未必,如今我朝和契丹雖然開的有互市,可這些貨物本就是黑貨,不可能出現在互市之上,定然是走私去契丹的,北地之中,膽敢走私去契丹的可沒有幾家。”
“而且根據咱們先前的推測,那批劫船的人,八成是出自軍中,而且還是精銳。”
徐章道:“有些事情,未必就要有確鑿的證據,只要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那個,不論看上去有多么的不可思議,也必然就是事情的真相。”
孫平寇繼續冷靜的分析道:“孟州雖劃在京西路之中,可卻被黃河從中隔開,和河東路更近一些。”
“河東······”
說道這兒,孫平寇的話音卻忽然一滯,抬眼看著徐章,眼中閃過一絲震驚。
王破敵有些焦急的問:“河東路怎么了?”
孫平寇回頭目光復雜的看了王破敵一眼,卻沒有說話。
見狀王破敵愈發焦急。
徐章卻說話了:“河東路有大半都是邊境,軍寨無數,駐軍也是五花八門,還有禁軍常年駐守!”
王破敵揉了揉后腦勺,皺著眉頭道:“旁人若是想要走私大批貨物去契丹境內難度不小,可若是這些駐守在邊境之地的軍寨們監守自盜,豈非輕而易舉!”
“有可能并不只是河東一路!還有駐扎在各地的禁軍,都有能力并且有動機。”徐章道。
其實邊軍也屬禁軍。
駐扎在陜西路境內的邊軍,正式的名字就叫做西北禁軍,又稱西軍。
另外還有河北禁軍和中央禁軍之分。
至于南邊的,就大多都是廂軍和地方鄉勇了,這些就都是些雜牌軍,戰力不強,裝備也差。
這也是為何天圣教的數次叛亂,都把地點選擇在南邊而非北邊的緣故。
孫平寇和王破敵盡皆深以為然的點頭。
“數萬貫錢的無本生意,任誰都會動心。”
就算是寸土寸金的東京城里頭,一座占地十幾畝且位置上佳的宅子,也不過幾萬貫罷了。
尋常人家一年的開銷花費,頂天了也就十貫錢。
數萬貫錢,能養后不知多少戶人家幾十年了。
“財帛動人心!這么些年下來,咱們獨攬著雪花鹽的生意,賺的確實是盆滿缽滿,卻也不知惹來多少人眼紅,咱們家的生意只怕是早就被人盯上了。”徐章不由得感慨道。
孫平寇面露難色:“若是侯爺猜的沒錯的話,那這事兒可就難辦了!”
禁軍總數有八十多萬,西軍十多萬,河北二十多萬,剩下的都在中央。
而且各個軍寨之間互不統屬,各軍之間也各自為政,互不統屬,統一歸東京樞密院調遣。
若是當真想要徹查禁軍,真的就是難于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