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開拔已有數日,顧二作為大軍統帥,只能坐鎮中軍,緩慢前行。
一萬大軍南下,光是配備的民夫就有萬余,好在二月開春,河面已經開始解凍,不少物資都能夠通過水路運往南方。
只是想送去嶺南的話,還是得走陸路,用人力車馬來運送。
大軍行進緩慢,一日最多也只能走八十里。
這還是因為中原地區地勢開闊,大多都是寬敞平原的緣故,若是到了南方,山川河流眾多,層巒疊嶂起伏,行路艱難,一天能走個五六十里,就算不錯的了。
徐文所在的火器營,是顧二特意從徐章手里頭要過來的,可惜小型的火炮和火銃尚未研制成功,否則的話,戰斗力將會大大提升。
不過神臂營的裝備卻得到了改進,在將作局的努力之下,研制出來一種新式的箭矢,配有火藥,雖然限制了弩箭的射程,但威力卻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而且火炮沒法運輸,但投石車卻能夠現場伐木制作,在配上火器營獨有的開花彈,也是一件極大的殺器。
顧二不慌不忙的帶著大軍在后頭趕路,可被顧二專程拉過來的沈從興他們就沒這么悠閑了。
沈從興現在是顧二的前鋒營營指揮,已經帶著手底下的人和斥候營先行趕赴嶺南,走在了前頭。
都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可在顧二和徐章眼中,情報對于一場戰役的重要性,也不亞于糧草。
是夜,中軍大帳。
顧二端坐帳中,副帥趙策英也在其中。
“將軍!東京送來的密信!”
石頭掀簾而入,手里頭拿著一封密封的書信。
信封之外,沒有半個文字,唯有一副圖案,黑色的墨跡和微黃的信紙交相映襯,點綴出一副小雞吃米的圖案。
這是顧二和徐章還有長柏幾個至交好友寫密信之時才會用上的記號,信封口用蠟密封,并不拆開過的痕跡。
顧二取出短刀,輕輕割開信封口,取出內里的信紙,才看了一半不到,臉上的神情就開始變化了。
看罷徐章著人送來的密信,顧二先是有些詫異,隨即卻又釋然。
四房五房那一群蠢貨,平日里只知道逍遙快活,不論是他的那幾個叔父還是堂兄弟們,里頭沒幾個好東西,都是依附著侯府的吸血蟲。
以前有他父親管著,現在有他大哥還有小秦氏管著。
可那是因為現在他們有著共同的敵人。
若是有朝一日,他顧廷燁失了勢,只怕第一個翻臉的,就是他那個繼母小秦氏。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不存在的。
顧二的心中,不論是四房五房,還是侯府的人,除了一個三弟顧廷煒和小一輩不知事的后背們之外,其他的人,便是現在立刻死了他也不會皺半點眉頭。
可侯府終究是顧家的侯府,而不是他們某幾個人的侯府。
他們可以出事兒,但寧遠侯府卻不能倒。
不過轉瞬之間,顧二就理清了思路。
“磨墨!”
石頭的動作極快,顧二還在思量著該怎么給徐章回信,硯臺之中,就已經多了一灘烏黑發亮的墨汁。
顧二走到桌案前,提筆落墨,須臾之間,便將回信寫好,重新塞入那封送來的信紙之中,石頭早已經準備好了融化的蠟。
以蠟密封,將信遞給石頭。
趙策英這才湊了上來,好奇的問:“發生什么事了?”
顧二道:“一些侯府的事情,不值一提。”
趙策英點了點頭,既然是侯府的事情,那就是顧二的家事了,趙策英對于顧二的家事也算是了解一些。
“他們又鬧出什么幺蛾子來了?”
顧二卻神秘一笑,說道:“這一次可不只是幺蛾子這么簡單。”
嶺南,黔州。
黔州城早已陷落,城頭之上的王旗已經換成了元字。
州衙之中。
元昊坐在原本知州的寶座之上,左右兩排靠背大椅之上,坐著清一色紅衣披甲的漢子。
年紀大小不一,弱冠者有之,年逾花甲者亦有之。
甚至還有一身奇裝異服,杵著一起拐杖,臉上涂抹著某種染料的祭司,不止一個。
黔地乃是嶺南腹地,嶺南地區盤踞著多個少數民族,這些少數民族治理,素來都是一個大問題。
再加上原本同樣歸屬于華夏的白族在大理自立建國,登記稱帝,嶺南臨近大理,嶺南地區生活的少數民族,若非是因為族人數量不多,再加上地理環境的限制,還有部落形式的傳統,只怕早就學著大理一樣,建國自立了。
若是徐章在這兒的話,看到如今東山再起的元昊,只怕也要忍不住豎起大拇指來。
這家伙是真的厲害,距離上次淮南戰敗逃竄,這才過去多久。
“時間過去這么久了,朝廷也該反應過來,派人來討伐咱們了!”元昊也不完虛的,直接開門見山。
“上次淮南的失敗,就是個活生生的教訓,諸位都是跺一跺腳,嶺南都要震一震的大人物,不知可有什么法子?”
“神使無需擔心,我族之中,有部落三十六,村寨一百四十九,青壯七千八百余人,只要圣使一聲令下,我族二郎,都甘愿為神使效死。”
“我族有青壯三千六百余人”
率先表態的,竟然是一眾奇裝異服的各族祭司長老和族群部落的首領們。
元昊的手段一如往常,一番裝神弄鬼之后,騙取這些山民們的信任,然后將自己說成是神的使者,是奉了神靈的旨意,下凡來拯救世人,解救蒼生疾苦之類的話。
然后在極短的時間內,接連拉攏了嶺南地區的好幾個大族群,又蠱惑了不少宋朝百姓,攻占州縣,掀起叛亂。
“父親,如今孩兒麾下的可戰之兵已有三千,若是再加上各族的青壯,咱們的人數已經超過了兩萬,再借助地形地勢之助,朝廷就算是派來十萬大軍,咱們也絲毫不懼。”
元昊微微頷首,心里有了數,目光掃過眾人,沉聲說道:“不瞞諸位,朝廷有一種名為‘轟天雷’的神兵利器,威力巨大,用起來宛若天雷降世,端的是厲害。”
“‘轟天雷’?”當即就有人提出疑惑:“神使說的會不會夸張了點。”
不過這話剛一出口,就被人給反駁了:“混賬,神使的話,就是神靈的旨意,神靈怎么可能會騙我們”
經歷過淮南一戰,元昊雖然沒有搞到轟天雷的制作方法,卻對于轟天的使用條件大致有了一些了解。
當即就將自己知道的東西一一道出,和眾人商量起對策來。
東京城。
因為寧遠侯府的事情,徐章又在大理寺里頭多耽擱了一會兒,等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逐漸開始變得昏暗起來。
明蘭親手替徐章解下官服。
“二伯和二嬸怎么樣了?”期間,徐章問道。
明蘭剛剛替徐章把外袍解下,掛在屏風上,正貼近了替徐章解腰帶。
“一路舟車勞頓,白日里沐浴更衣之后,用了些飯食,然后休息了個把時辰,方才我已經叫小桃叫人去請二伯和二嬸了,待會兒咱們一塊兒用晚膳。”
徐章一把捉住了明蘭的手,左手抬了起來,手掌在明蘭那嬌嫩白皙的臉頰上輕輕滑過,湊近了柔聲說道:“夫人不妨說說,這次見到二伯和二嬸,和上次在宥陽時見到的有什么區別沒?”
明蘭拿掉了徐章那只作怪的手,解開縛衣的節,繞到徐章身后,替徐章解下中衣。
“能有什么區別!與上回并無不同。”
徐章卻道:“前些時日,阿娘在信里可不是這么說的。”
年前洪氏來了信,除了千篇一律的問候之外,便是將家中的現況仔仔細細的說給徐章和明蘭聽,祖父和祖母的身子骨依舊健朗,大伯那邊也很好,家里的商會,酒樓,作坊一切都運轉如常,生意蒸蒸日上。
唯獨二嬸,似乎有些變化,洪氏覺得自己和傅氏之間,似乎多了一層隔閡,沒有以前那般親近了。
具體是什么原因,洪氏也說不上來。
明蘭想了想,這才說道:“婆母素來就不是那種喜歡在后頭編排人的性子,尤其說的還是二嬸,依我看來,二嬸和咱們上次在宥陽老家看到的時候,確實有些不同。”
“只是具體究竟如何,我也不是很清楚。”
徐章也看著明蘭,眸光微閃,嘴角上翹,露出笑容來,低著頭道:“真不清楚?”
明蘭低下頭去,一邊繼續給徐章寬衣解帶,一邊說道:“二嬸是長輩,妾身一個做晚輩的,怎么好編排,官人自己又不是沒長眼睛,待會兒官人自己看不就清楚了。”
“免得待會兒官人聽了妾身的話之后先入為主,到時候反倒是成了妾身的不是了。”
聽著明蘭帶著幾分怨氣的話,徐章臉上笑容更甚,身上的衣服也只剩下薄薄的一件里衣了。
一把將明蘭拉過來摟入懷中,低頭就吃了口瓜,還不忘用舌頭好好的嘗一嘗。
良久,呼吸急促,臉頰泛紅的明蘭一把將徐章推開,低著頭說道:“天氣寒涼,官人趕緊去洗漱,換好衣服,免得著涼了。”
隨即踉蹌著后退幾步:“二伯和二嬸也該到了,妾身先過去招呼,官人沐浴更衣之后快些過來!”
說罷便提著裙擺風一般的出了屋子,還不忘吩咐人把門關上,免得冷風竄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