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青山商會還做牙行買賣?”
面對榮平的疑惑,洪志遠搖頭解釋道:“平掌柜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若是平掌柜的有意找一些經驗豐富的向導和船員的話,我們青山商會可以出面替平掌柜的解決這個問題,只要平掌柜的付我們一點點勞務費用就好。”
“勞務費用?”榮平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匯。
可看著洪志遠的目光,榮平以為洪志遠是見他們人手不夠,想要介紹,立即便搖頭道:“這就不牢洪管事費心了,人手的話,平某還是不缺的。”
“平掌柜和諸位兄弟們可有出過海?”洪志遠不急不忙的問道,臉上堆著極為和善的笑容。
榮平一愣,隨即搖了搖頭,東京地處內陸,位于中原腹地之中,雖說臨近黃河,又有汴河連通淮南,可榮平平日里最多也就是坐船在汴河上頭來來回回罷了。
至于出海,不只是榮平,還有榮喜留給他的這些親信護衛們,都沒有過類似的經歷。
“出海可不是說說而已。”看著榮平以及其身后眾人的神情,洪志遠心中便有了答案,輕輕的搖了搖頭,繼續解釋道:
“出海可不同于江河之上行船,二者之間有著本質的區別,海上風浪之大,有萬鈞之力,非人力所能抵御,而且海中暗流與暗礁之多,更是遠勝于江河之內。
若是沒有經驗豐富的向導和船員領路,大船怕是隨時都有被海浪吞噬,或是碰上暗礁,撞毀船體的可能。”
似乎是怕榮平不行,洪志遠神情凝重的給榮平說了一個數據:“就在咱們泉州和臨近的幾個靠海的州府,每年乘船出海的人數不勝數,可能夠全須全尾回來的,卻只有三成。”
“平掌柜若是有心出海的話,還是得提前做好心理準備才行。”洪志遠善意的提醒道。
榮平神色微變,終于開始動容。
然后立馬改了口,讓洪志遠幫忙找一些熟悉數量的老手,還當場給了訂金,并且言明事后必有厚報。
洪志遠沒有糊弄榮平的心思,畢竟顧二和徐章的關系素來極好,青山商會主營的雪花鹽,也都是靠顧二在揚州的鹽莊提供原材料,再加上徐章特意囑咐洪志遠,在船上加上幾門火炮,足以看出徐章對榮平的重視。
雖然不知道榮平和徐章乃至顧二之間的具體關系,但卻并不妨礙洪志遠對榮平的照顧。
三萬兩銀子,換一艘這么大的海船,還有六門火炮,怎么算榮平都是賺的,而且再有洪志遠親自出面,替他找的那些個向導和船員們,必然都是信的過的,完全不用擔心到了船上,榮平等人被人下藥,然后用麻袋裹上石頭那么一套,直接丟到海里喂魚去。
榮平從洪志遠處一口氣買了三艘大海船。
榮平又委托洪志遠,從青山商會弄來了一大批瓷器,茶葉還有綢緞,以及一千斤的雪花鹽,林林總總算下來,總共花了有將四五千兩銀子。
找好船員之后,榮平挑了的風和日麗的日子,架著三艘大船,從泉州碼頭出發了。
宋朝海上貿易興起已有數十年,無數大船南下,用帶去的瓷器,茶葉,還有綢緞等這些華夏特產,一路沿著海岸向西南行駛,和沿途的國家換取一些珍貴的木料,玉石,珍寶等等東西。
然后帶回大宋,以高價售出。
就這么一轉手,其中所能夠賺取的利潤,少則數千,多則數萬。
不知多少人,因出了一趟還,平安歸來之后,直接身家倍增。
便是那些個跟著一道去的船員們,一個個都收獲不菲,回到老家,買屋置地,取上一門媳婦,幾房小妾,一下子就從底層的窮苦百姓,變成了身家不俗的地主老爺。
不知羨煞了多少人。
至于那些個一去不回,至此再無半點消息的人,則下意識的被人們忽略掉了。
那一個個失去了家中頂梁柱的家庭,若是有兄弟姊妹或是父母親長的,日子還好過些,勉強能夠堅持下去,若是那些個家境本就困難的,估計立馬就是家破人亡,賣兒賣女了。
親眼目送著榮平帶人架著大船離開碼頭,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洪志遠這才轉身離去,親筆寫下書信,叫人立刻送往東京 于此同時,東京城里。
朝堂之上再度亂成了一鍋粥。
嘉佑帝駕崩,繼位的新帝不過是個十歲的少年郎,君若臣強,勢必會生出事端來。
還在還有個曹太后,坐在龍椅后頭,垂憐聽政,執掌玉璽,此時嘉佑帝雖然故去,但余威尚在,曹皇后素有賢名,在群臣之中的威望也頗高。
可面對黔地爆發的叛亂,便是曹皇后自己,也覺得頭疼。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好在這一次,朝中文武群臣的一件出乎預料的統一,全都贊成立即以雷霆之勢掃滅這群膽大包天的叛賊,彰顯朝廷的實力,以震懾宵小。
盡管從天圣叛亂至今,也沒見朝廷的震懾有什么作用,該叛亂的還是會選擇叛亂,并不會因為朝廷的震懾,就選擇放棄。
如今文武群臣們吵的是究竟該派朝中那位大將領兵前去平叛。
有些說甘老將軍,有些推薦鄭老將軍,有些則直接把英國公給推了出來,有些甚至于直接提議,叫曹太后的兄長,靖西候曹老將軍領兵。
可滿朝文武之中,就是沒有人提議讓徐章和顧二領兵前去平叛。
徐章老神在在的看著手中的笏板,充耳不聞身側之事,靜靜的站在孫原的后邊,微微躬身,似乎是想把自己給藏起來。
群臣吵的不可開交,不論是甘老將軍,還是鄭老將軍,皆是軍中宿將,掌兵的能力是不缺的,英國公就更不必說了,國朝柱石一樣的存在。
群臣吵著吵著,群情就激奮起來了,誰也說服不了誰,一個個爭的面紅耳赤,羅列出一樁樁一件件陳芝麻爛谷子的案例。
最后只能請曹太后和官家圣裁。
曹太后也很糾結,不知該叫誰去平叛。
龍椅上的趙宗祥卻沒那么多顧慮,方才群臣推薦的那幾個老將,趙宗祥這些時間也都認識了。
“朝中這么多年輕的將領,為什么非要派英國公他們這些上了年紀的老臣出去平叛?”
熙平帝趙宗祥繼續說道:“英國公他們勞苦功高,如今上了年紀,就該在東京城里頭安享晚年才是,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叫朝中那些年輕力壯的將軍們去不就行了!”
“陛下言之有理!”熙平帝的話音剛落,御史臺的一個言官立馬就蹦了出來:“英國公乃是國之柱石,鄭老將軍和甘老將軍,曹老將軍幾位老將,也都是軍中宿將,不過區區一伙山賊草寇罷了,不知天高地厚,就膽大包天的膽敢豎旗反叛。”
御史仍舊在滔滔不絕:“對付這些個無足輕重的小小毛賊,如何需要英國公和鄭老將軍等人親自出征!”
“正如陛下方所說,如今朝中年輕將領并不在少數,殿前司的顧指使,神武軍的幾位將軍,便是英國公的幾位公子,鄭老將軍的兩位公子,皆是能征善戰之輩。”
說著說著,那御史便拱手躬身,高聲說道:“太后娘娘,陛下,微臣舉薦殿前司都指揮使顧廷燁為帥,帶兵平定黔地之亂。”
“臣等附議!”
御史們紛紛附議,可三省六部還有五寺的官員們,卻無一人出聲,包括現任大理寺卿徐章。
“韓大相公可有人選?”
熙平帝很識趣的沒有繼續開口,而是扭頭看向簾子后的曹太后,曹太后的聲音立馬就從簾子后頭傳了出來。
立于百官最前列,文臣之首的大相公韓章走至殿中,沖著玉階上的熙平帝和曹太后拱手躬身施禮道:“啟稟太后,啟稟陛下,微臣并無異議。”
隨即解釋道:“淮南平叛之時,顧指使便立下大功,連戰連捷,百戰百勝,無一敗績,殺的賊人聞風喪膽,望風而逃。”
“若是此番能以顧指使為將的話,微臣相信,顧指使定能帶領將士們剿滅叛賊,震懾宵小。”
英國公也很適當的站了出來:“啟稟太后,啟稟陛下,微臣年事已高,如今已是花甲之年,身子骨雖然還算硬朗,可卻扛不住帶兵打仗的苦了。”
甘、鄭兩位老將軍也很及時站了出來,一力推舉顧廷燁,為這次南下平叛的主將。
文武兩邊的高層都達成統一了,底下的官員將領們,自然不會再有意見。
至于徐章,就像是被人遺忘了一樣。
全程沒有一個人提到過徐章的名字,包括徐章的座師孫原,還有和孫原關系極好的禮部侍郎楊啟平,都沒有出言舉薦徐章。
難得百官們不再爭論,曹太后當即就當著百官的面,欽點了顧二為平叛大軍的主帥,負責南下平叛的一應事宜。
顧二領旨謝恩。
曹太后卻忽然又問:“不知諸位愛卿以為,這次平叛,該讓顧指使帶那支禁軍去呢?”
聽到這話,徐章心里咯噔一下,隱隱覺得哪里不對,抬眼望龍椅后的簾子看了一眼,可惜卻被簾子擋住了視線,根本看不清簾子之后的情形,只能依稀看出一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