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天都還沒亮,徐章就已經起床晨練了。
因著待會兒還要去朝會,時間緊迫,是以徐章也并未進行太多高強度的訓練,只簡單的拉伸了一下筋骨,在院子里頭走了幾趟拳腳,便在翠荷翠蓮的伺候下,換上了朝服。
按理說俆章一個正六品的小官,是沒有資格去上朝的,原先以起居郎的身份,還能隨侍在大殿螭首之下,記錄嘉佑帝的言行和百官的奏對。
可現在俆章升為了集英殿修撰,差事也就跟著變了。
換上朝服,來到宮城之外,寅末時分,天色已明,徐章隨著一眾文武大臣魚貫著進入宮門,侯在文德殿外,等候官家傳召。
楊啟平是戶部左侍郎,官居正三品,再加上回京的當日就已經回稟過了,自然不需要在和徐章一樣侯在殿外。
約莫兩盞茶不到的功夫。
便有內侍朗聲傳來嘉佑帝的命令,傳徐章入殿覲見,面述淮南賑災事宜。
淮南水患,綿延十余州縣,災情各有輕重,無數百姓罔難其中。
可隨著楊啟平和徐章等人到了淮南之后,重重措施方略施展開來,竟果真將損失降到了最低。
這大半年以來,各州各縣盡皆傳來捷報,賑災事宜進行的如火如荼。
那十幾把萬民傘也已經送到了東京。
嘉佑帝龍顏大悅,大加賞賜。
稟旨太監捧著圣旨,一一宣讀對此次淮南賑災一應功臣的加封賞賜。
首當其沖的,自然是此次賑災事宜的負責人,淮南安撫使,戶部左侍郎楊啟平。
授保和殿大學士,金紫光祿大夫,至于位置的話卻沒有往上挪。
不是嘉佑帝不愿賞賜,而是官階越高,位置就越少,基本上是一個蘿卜一個坑,而且楊啟平可才四十一歲,就做到了正三品的戶部左侍郎,位高權重。
若是在往上,要么就是六部的主官,要么就是直入中樞。
另外還賞賜了金銀絹帛田畝無數,各種珍貴的古玩玉器珍珠也不在少數。
賀老太醫已經是太醫院正,升無可升,要么就只能把他從太醫院調離了,便只能受了散官,把一應賞賜弄的更厚。
至于徐章,則被加封為通奉大夫,授兵部員外郎,兼殿前步軍都虞候,領正五品銜,算上先前從從六品的起居郎升為正六品的集英殿修撰,短短一年的功夫,徐章一個剛剛步入朝堂的新人,竟然直接連升三級,端的是叫人羨慕。
連升三級也就罷了,通奉大夫和兵部員外郎到也沒啥,關鍵是徐章兼領的殿前步軍都虞候一職,著實叫百官有些捉摸不透嘉佑帝此舉的用意。
但嘉佑帝對俆章的提拔重用卻是毋庸置疑的,因為殿前步軍都虞侯,隸屬于殿前司,主要的職責就是殿前諸班軍紀整肅,雖位置不高,但實權頗重,為統兵官之一。
微臣兼領武職,這在大宋并不算稀奇,不少被貶謫的文官,去到地方做的不是任團練使就是團練副使,也是以文官之身受領武職。
關鍵是殿前司的職責是拱衛皇城,護衛嘉佑帝的安危,嘉佑帝把徐章放到殿前司里頭去,可見其對徐章的信任和看重。
除了一應金銀玉器,絹帛田地之類的上次之外,竟然還賞了徐章一座宅子,并仆役無數。
就連這一次賑災的主官,官家欽點的安撫使楊啟平都沒有被賞宅子,徐章竟然被賞了一座。
而且官家賞賜的宅子,便是再差還能差到哪里去不成。
朝中被官家賞賜宅子府邸的官員并不在少數,可那些都是資歷和名望極重的老臣,俆章小小年紀,步入官場不過一年,官職也不過剛剛升到正五品,便有如此榮寵,不知惹來多少人的眼紅。
而且如今蔡大相公臥病在床,已經無力再來上朝,嘉佑帝此舉,明顯是已經提前和韓大相公等人通過氣了。
朝中一應文武重臣,竟無一人站出來反對。
剛剛聽到封賞的時候,徐章心里頭那叫一個開心,連忙跪在殿中,磕頭謝恩!
可狂喜之后,徐章心底卻莫名生出一股子如芒在背的感覺來。
雖然沒能轉身去尋找,但俆章卻也能夠感受的出來,現如今大殿之中看向自己的那些目光之中,除了羨慕之外,有些已經帶上了些許別樣的韻味。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徐章心里一突,臉上雖依舊帶著笑容,但心卻已經沉到了底。
朝會結束,群臣又魚貫著往外走去。
徐章走出大殿的時候,卻看到孫、楊兩位侍郎都并肩站在殿外玉階之上,笑臉盈盈的看著徐章,沖他招了招手。
徐章忙快步走了過去,身后的一眾官員見此情形,雖然也有眼紅的,卻不敢顯露出半點心思來。
“見過二位大人!”
徐章沖著二人拱手施禮。
楊啟平笑著拍了拍徐章的肩膀,朗聲說道:“咱們一道走走!”
一旁平日里冷面判官一樣的孫侍郎也看著徐章,一臉的感慨:“我果真沒有看錯你!”
徐章知道他們二人的好意,如今俆章風光無限,已經相當于被推上了風口浪尖,而今他們二人一起出面,再加上先前種種,旁人自然能夠品味出其中隱藏的訊號。
便是羨慕嫉妒眼紅,也會有所顧慮。
若是旁人,徐章說不定還會考慮一二,輕易不會選擇陣營。
可這兩位,明顯就是嘉佑帝的心腹之人,一個剛剛替嘉佑帝支持科舉取士,一個剛剛被任命為安撫使,主持淮南賑災事宜,都是嘉佑帝的心腹親近之人。
再加上先前的牽扯,和他們交好,徐章也不用擔心會卷入兗王和邕王兩位宗親貴人的爭儲風波之中。
和兩位侍郎走了一遭,也聊了許多,最后離開宮門時,孫侍郎甚至提議徐章明日和他一道去蔡大相公府上探望正在病中的蔡大相公。
孫侍郎能夠說出這話,顯然是已經把徐章當做了自己的門生。
徐章也欣然應下了,和孫侍郎約好了時間,便在宮門口分別。
回到家不久,就有內侍帶著賞賜到了甜水巷,十來個大大小小的箱子堆在徐家院里,內侍又念了一封圣旨,說是徐章的母親教導徐章有方,得了個宜人的誥命。
念完圣旨之后,中年內侍還笑臉盈盈將一個小盒子遞給徐章。
“敢問內官大人,這是?”徐章有些疑惑的問。
中年內侍笑容燦爛,連忙擺手:“咱家不過是一介閹宦,如何能當員外郎大人之稱!使不得,使不得!”
“至于這盒子里的東西,員外郎難道忘了幾日在早朝之上,官家的封賞?”
徐章眼睛一亮,忙雙手捧著盒子,沖著中年內侍躬身一禮:“微臣叩謝陛下天恩!”
中年內侍乃是宣旨之人,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嘉佑帝的使者,相當于暫時代替嘉佑帝發放上次和頒布圣旨。
“不知大人如何稱呼?”徐章笑著問道。
中年內侍答曰:“咱家姓李,員外郎稱呼咱家李內官便好,大人之稱,實不敢當。”
然后將盒子遞給身邊的王破敵,笑著從懷里掏出一個鼓囊囊的荷包,信步上前塞到內侍的手中:“內官一路辛苦,區區薄禮,不成敬意,還望內官不要介意,收下才好!。”
“這怎么好意思?”看著俆章遞過來的荷包,李內官眼睛頓時就亮了,手已經把荷包抓在手里,可嘴里卻說:“這怎么好意思!”
徐章自然懂,順勢便將荷包連同李內官的手都給推了回去:“哎!此言差矣,內官是內臣,我們是外臣,可不論內臣還是外臣,都是官家的臣臣子,替官家辦差,這是本官的一片心意,內關大人就不要推脫了。”
“也罷,既然員外郎都這么說了,若是再不收,那就是咱家的不是了。”
“哈哈哈!”
“家里正好做了飯食,內官大人若是不忙的話,不妨先留下來,用頓便飯,吃些薄酒?”
徐章反正就是厚著臉皮順著桿子往上爬,絲毫沒有因為對方的閹人身份就心生嫌棄。
李內官卻量連忙搖頭,一臉的遺憾:“吃酒怕是不行了,咱家是奉了官家之命,來給宣旨封賞的,如今差事辦完了,自然要先回去給官家復命!”
“員外郎的這頓酒,咱家是沒這個口福吃了!”
徐章立馬一臉嚴肅:“自然要先回去給官家復命,如今咱們都在東京,日后吃酒的機會多得是,又不是非得今日。”
“到時候就怕內官大人嫌棄寒舍簡陋,不愿屈尊!”
“唉!員外郎慎言!”李內官忙出聲攔著徐章。
“官家可是剛剛給員外郎賜了一座新宅,那宅子,便是咱家瞧了也羨慕的緊,怎會簡陋!”
徐章也趕忙拱手致歉道:“瞧我這張破嘴,真不會說話,好在有李內官在,這才沒有冒犯官家。”
李內官道:“員外郎客氣了!”
“時辰也不早了,咱家就不多留了,得趕緊回去給官家復命才是!”
徐章忙點頭稱是,很是熱情的一直把李內官送出了家門,這才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