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日,正午時分,長柏于昨日便和莊學究告了假,這可是素來勤奮用功的長柏第一次告假。
莊學究準了,可盛紘卻有些奇怪的追問緣由,這才得知原來是徐章明日便到汴京了。
長柏和徐章交好,盛紘自然樂見其成,
碼頭上,大船靠岸,徐章在車三娘夫婦和幾個漕幫漢子的簇擁下,帶著兩個女使還有兩個小廝緩緩走下大船。
錢老漢年紀實在是不小了,不好來回的奔波,便和王孫兩個老爺子留在了宥陽,幫著他們一道教導徐文武藝。
錢老漢一生孤苦,沒有子女,只有車三娘這么一個徒弟,留在宥陽正好也能有人作伴,不至于孤單。
“表公子!”
隔得老遠,長柏就沖著徐章招手,身側的汗牛則負責大聲呼喊。
徐章不禁點頭,長柏還是那個長柏,沒有被汴京的繁華所腐蝕。
“累得則誠久候,實是不該。”
走到長柏跟前,徐章面帶歉意的拱手言道。
碼頭之上,大船如林,力夫們搬著大包,推著板車往來不絕,碼頭邊上無數攤販林立,呼喝叫賣聲不絕于耳,好不熱鬧。
長柏眉梢微挑,卻看到了徐章眼中的笑意,頓時就破功了,展顏笑道:“住的地方也已經安置妥當,徐五公子,請吧!”
長柏側身引手,竟也開起了玩笑?這可比天上掉餡餅還要難得。
徐章搖搖頭,和長柏一道并肩踏上了青石板鋪筑的街道。
大街之上車水馬龍,往來行人絡繹不絕,商賈游人,耍把式賣藝的,各種南方少見的吃食······
若但以繁華熱鬧而言,便是金陵也要稍遜幾分。
畢竟是一國都城,是政治經濟和文化的中心城市。
一路走著,長柏一路給徐章介紹,這里是某某某大街,那里是某某某巷,這里住著王爺,那里住著哪個重臣要員。
徐章早已托長柏在汴京替他尋摸一處宅院,環境要略微清幽一些,價格也不要太貴的,長柏初至汴京,人生地不熟的,便只能將這事兒委托給顧二去辦。
顧二是個辦事利索的,他們剛到汴京十來天,就把這事兒給辦妥了。
“這就是仲懷替你尋的住所。”長柏把徐章等人先帶到了甜水巷一處三進的宅院里頭,“怎么樣,不比你在揚州的差吧?”
“這院子可要比揚州石鼓巷的那座大得多。”石鼓巷的那個雖是二進院子,可前院扁長,總體空間就小了。
但顧二尋摸的這座院子,前院很是寬敞,二院也不小,而且二院的正屋后頭,還有一處后院,再就是大門外頭出了巷子過了橋,便是繁華的大街。
“這個院子買下來,想必花費不小吧!”臨行之前,徐章把身上的銀子取了一半給長梧,足有一千二百兩的銀票。
長柏笑著從懷里取出一疊銀票,遞給徐章。
“仲懷在東京城還是有幾分面子的,只花了八百兩就買下了這座院子,不過后頭修繕和添置家具又陸續花了將近百兩,剩下的都在這里頭了。”
徐章也不數,直接便將銀票塞到懷里。
“等仲懷從白鹿洞書院回來,我定要好好謝他一番。”
長柏也笑著說:“確實應該好好感謝仲懷一番。”若不是顧二出面,只怕這宅子還沒那么容易拿下。
院子里里外外都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長柏和顧二合計著把院子都修整了一番,該換了的也都換了,該置辦的東西也一樣都不缺。
院子里還有幾個做粗活的女使婆子,都是顧二尋摸來的,負責日常的灑掃,如今正好幫著翠荷翠蓮他們將行李搬到屋子里,各自歸置了。
將翠荷翠蓮他們留在家里收拾歸置東西,徐章則跟著長柏一道往盛家而去。
走到積英巷盛家大門外,長柏介紹道:“這座宅子是昔日祖父高中探花之時,曾祖花了大價錢購買的,若非曾祖英明,只怕現如今咱們一家都得住到城外去。”
汴京的盛家,比起在江都時的宅子,可遠要小得多,不過這是寸土寸金的汴京城,盛家又不是什么開國勛貴,也非皇親國戚,宅子小些倒也不算稀奇。
汴京城里稍微好一些的宅子,那可是一個蘿卜一個坑,不是有錢就能夠買的到的。
當初長柏的祖父買宅子的時候,尚且是太宗時期,國朝剛立,有錢又有權的人尚且不算多,太祖和太宗賞賜那些勛爵之家,都是一條街一條街的賞,由此可見一斑。
用屁股想也能首都的房價有多貴,說是寸土寸金也不為過,長柏的那位曾祖投資的眼光當真是沒的說。
這可比在鄉下買田買地的收益高得多。
這么些年下來,只怕光是房子的增值,都足夠買上千畝地了。
“曾外祖目光長遠,叫人佩服。”
徐章送上馬屁一個。
按著宥陽老家的習俗,從老太太那里算,徐章確實應該叫長柏的曾祖為曾外祖。
長柏領著徐章進了家門,二人便徑直往盛老太太的壽安堂去。
長柏解釋說:“父親上衙未歸,母親此刻也不在家,咱們先去壽安堂拜見祖母。”
徐章跟在長柏身后,亦步亦趨,“也好!”
壽安堂里,盛老太太眉宇微鎖,看著呆坐在院里游廊下,趴著扶手的小姑娘,一時之間,竟有些束手無策。
雖說如今小明蘭的狀態比起還在揚州時好了許多,可話卻遠不如以前多了,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找個地方靜坐發呆。
自從衛小娘生產之時出現血崩,雖成功的給盛紘生了個兒子,可她自己卻也就此香消玉殞。
自那時起,原本活波開朗,機靈可愛的小丫頭就成了如今這幅模樣。
起初的一個多月,基本上都是在上心和哭泣之中度過的,幸而有老太太在身邊悉心照料,盡心關懷,這才從傷痛之中走了出來。
都說小孩子的忘性大,可這事兒放到明蘭身上明顯不合適。
雖然近兩月來,明蘭臉上的笑容逐漸顯露,但在那雙干凈的如同山間清泉的眸子當中,老太太卻總能察覺到幾縷旁人察覺不到的淡淡憂傷。
生母早喪,老太太也沒法勸解明蘭,只能讓人照顧好她的生活起居,送上自己的關懷慈愛,慢慢打開她的心結,溫暖她的身心。
房嬤嬤走到老身邊,低聲說道:“老太太,方才門房那邊來報,說二公子帶著章表公子進府了。”
“章兒?”老太太眉梢一挑,眸光微轉:“這小子舍得從宥陽過來了?”目光卻在不經意間,瞥向了坐在廊下的瘦小身影。
才幾個月下來,小丫頭就瘦了一圈,原本圓乎乎,肉嘟嘟的小臉蛋也瘦成了瓜子臉。
雖然近日來用飯比剛開始的那一個多月多了一些,可比起之前在揚州之時,還是要瘦上許多。
房嬤嬤笑著道:“四月里不是文表公子的大喜之日嗎!章表公子自然要留下觀禮。”
“這小子來了也好,明丫頭素來便和他親近,他又是個能說會道的,正好讓他好好開導開導明丫頭。”
房嬤嬤也深以為然的點頭:“這到不失是個法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