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熹,位于石鼓巷的小院里頭,便響起了呼嘯的破風聲。
低沉而有力的呼喝聲伴隨著呼嘯的破風聲,奏成了一曲晨間最美妙的樂曲。
三個并不算高大的身影在院子里演練著武藝。
屋檐下放著兩張靠背大椅,中間擺著一張高幾,上頭放著兩個茶盞,高幾的側面靠著兩根棍子,每一根都有成年人大拇指粗細,三尺左右長短。
兩張靠背大椅上坐著兩個老頭,一個斷了條腿,空蕩蕩的褲腳扎了起來,另一個瞎了一只眼,刀疤從額頭一直蔓延到嘴角。
天邊的魚肚白才剛剛露出來,院子里頭還有些昏暗,昏黃的燭光穿過窗紙,自屋里灑入院中。
兩個老頭板著臉,神情異常嚴肅,橫眉肅目,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院子里正在練武的三個少年,但兩個老頭的目光落得最多的,還是在中間身材‘瘦小’的徐章身上。
此時已過卯初,合徐章前世六點多的樣子,然冬日晝短夜長,而且早晚都天氣寒冷異常,徐章和破敵平寇都只穿著一身單薄的勁裝。
豆大的汗珠早已布滿了額頭,背后的衣服好似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早已被汗水浸濕。
手中兩支黑色的鐵锏運駛如飛,好似游龍飛舞盤旋。
說是鐵锏,其實不過是兩支加了護手的鐵棍,通體黝黑,略略加工打成了四棱的鐵锏,一支重十三斤七兩,一支重十一斤三兩,分別為左右手所持。
一通锏法舞罷,徐章將兩支鐵锏放到一旁,又拿起一桿靠在房檐下的大槍,槍桿約莫有嬰兒手臂粗細,稠木所制,加上鐵質的槍頭共長一丈一尺三寸七分,重約莫有十斤左右。
見徐章拿起槍,瞎眼的孫老頭便領著拇指粗細的棍子走了過來。
一邊給徐章講述槍法要訣,一邊用那鷹隼一般銳利的目光打量著徐章的每一個動作,只要稍微有一處地方出現紕漏,手中的棍子便會毫不留情的揮出。
好在經過一個多月的學習,在嚴厲的棍棒教導之下,徐章總算不再似一開始那般錯漏百出。
原本徐章只是想問兩個老頭請教一些弓馬騎射,锏法劍法的,怎么說白馬輕裘,青衫仗劍也是徐章年少時曾有過的夢想。
兩個老頭倒也交了徐章一套劍法,其實劍法與锏法極為相似,只是更注重輕巧靈活,不似锏法那般大開大合,以硬碰硬。
但教完了锏法和劍法之后,徐章的噩夢便來了。
勇毅侯府以武勛立族,憑著的掌中槍,腰間锏,手中長弓利劍。
尤其是在馬上拼殺,大槍大戟這等長兵器重兵器占著絕對的優勢,兩個老頭說了,如今徐章雖選擇走科舉仕途,但既然選擇跟他們學武,就必須要學槍法,學騎射,習馬戰,不論徐章日后是否用的上,都必須得學。
而今天下割據,諸國林立,大宋雖占據中原廣袤富庶之地,然北方卻有兩匹餓狼還在虎視眈眈,生為宋人,豈可坐視不理。
兩個老頭教起人來一絲不茍,認真嚴謹到讓人害怕。
徐章一開始可沒少挨孫老頭的棒子,至于王破敵和孫平寇兩個小子,孫老頭揍得更狠。
不過收獲也是巨大的,短短一個多月功夫,徐章的槍法已經頗有幾分火候了,瞧著倒挺像那么一回兒事。
锏法和拳腳的進境更快,不過代價就是每隔幾日身上都會添一些不同的傷勢,而且孫老頭手中的木棍從來不會因為俆章的身份就有絲毫留情,該落下時,從沒有片刻猶豫。
一直練到辰時二刻,每日的一個多時辰的晨練才結束,徐章拖著一身的疲憊洗了澡,換上衣服,翠蓮早已準備好了早餐,羊奶,肉粥,煮雞蛋,還有大肉包子。
用過早膳,徐章便帶著錢老漢和王破敵出了門。
難得休沐一日,徐章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好好逛一逛江都城,順便尋摸一個合適的鋪面,把他準備用來賺外快的鹵味生意提上日程。
想要開好一間鹵味鋪子可不容易,雖說可鹵制的各種葷素菜蔬很多,可真正適合在街頭販賣的,還要數豬肉。
豬頭肉,豬蹄膀,豬耳朵,豬大腸,豬蹄髈······
這些可都是下酒的好東西。
想想徐章就有些流口水。
不過想要做好鹵豬肉,首先還得在養豬身上下足功夫。
宋朝境內,豬肉雖然已經逐漸普及,但牛羊肉才是人們最喜愛的肉食。
豬肉真正普及和受歡迎的,還是底層的百姓。
相較于價格居高不下的牛羊肉,豬肉的價格更加親民,也更受普通百姓的歡迎。
不過劁豬這個行當貌似還不怎么成熟呀。
走在路上,徐章心里已經悄然開始打算起來。
錢老漢早幾日就已經通過牙行尋摸了好幾處地方,只待徐章看過之后便能敲定。
圍棋里頭有句俗語,叫金角銀邊草肚皮,這話用在鋪子的選址上面也同樣合適。
錢老漢挑的五個鋪面,只有一個是在轉角處,其余的不是在街頭就是在大街正中間,雖說同樣是在繁華的大街上,可這位置卻著實不怎么合徐章的要求。
最后索性便直接定了在轉角處的那個鋪面,不大,長寬皆只有數丈,也不帶院子,就一間小鋪面,一面是大街,另一面是條狹窄的小巷。
租金倒是不便宜,一個月要一貫錢,一年下來就是十二貫,都快趕上石鼓巷那個二進的院子了。
不過徐章這回從宥陽過來,臨行前老娘洪氏塞給他三張銀票,一百兩一張的,去年大半年家里從得味樓得來的近乎一般收益就這么進了徐章的口袋。
出面簽訂契書的自然不會是徐章,而是錢老漢這個人精,敲定鋪子的選址,又花了二百三十兩買了個小莊子。
莊子在江都城往東十六里,緊挨著有條小溪,中間圍著一座低矮的丘陵。
丘陵下是一片連綿的稻田,加起來有近幾十畝,不過卻只有臨近小溪那一側的田是上等田,其余的不是中田便是下田,而丘陵上因不便引水,山腰及以下被開成了十畝左右的旱地,頂上的一小部分是果林,種了一大片的梨樹。
這么一處莊子花了二百三十兩銀子,算是買貴了。
徐章帶著王破敵和錢老漢趕到梨花莊時候,已經快到午時。
莊頭早就得了通知,知道新東家今日要來莊子視察,是以早早便讓人灑掃整理出來屋子,備下了酒菜,一大早便收拾的妥妥當當,坐等新東家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