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三,田里的稻穗早已變成金黃,顆顆飽滿,沉甸甸的把稻子的腰桿都給壓彎了。
學塾那邊早在三日前便放了假,這也是村里頭學塾的習俗,夏收之后還要搶種,家里頭能多個人手就能快上幾分,是以每年夏收時節,學塾都會有一個多月的假期。
徐家一大家子除了剛剛能下床的徐青祿和將將一歲多的徐明月之外,全都下了地。
徐青祿屁股上的傷雖然已經結了痂,可還沒好全,不能進行劇烈運動,否則若是崩開了傷口上結的痂,好的更慢,所以就只能留在家照料小豆丁明月。
別說是徐章這個十歲的小童,就連懷了身孕的傅氏也帶著草帽,拿著鐮刀下田俯身加入到收割的隊伍里頭,甚至于連徐晴這個才五歲多的小豆丁也沒能幸免,帶著小草帽,提著小竹籃子,俯身把散落在田間的稻穗撿到小籃子里頭。
打谷子的是家里的幾個主力,手抓著稻桿末端,用力的摔打在木桶的側壁之上,然后快速的用力抖幾下,把那些脫落了的稻谷抖到桶里。
收割稻谷的主力是徐老爺子、石老太太、大伯母梁氏和徐章的母親洪氏還有徐錦徐繡倆姐妹。
不過徐文也才十三歲,氣力未足,是以便和徐老爺子輪換著來,一人打一會兒。
徐章人小力弱,速度連石老太太的一半兒都趕不上,別說梁氏和洪氏兩個主力軍了,傅氏有著身子,速度也慢,才割了一個多時辰,約莫到了辰時中的左右,日頭稍稍高了一點,就被石老太太和兩個妯娌趕回家去了。
傅氏也知道,肚子里頭的小生命要比田里的幾斤谷子更加珍貴,也不扭捏,緩步朝家里頭走。
而且一大家子人都在地里,總要有人在家做飯,傅氏有孕在身,重體力活做不了多少,做下飯還是能行的,而且家里頭還有徐青祿在,也能幫些忙。
徐家的水田足有三十畝,其中有八畝上等田,十畝中田,還有十二畝都是下田,最先收割的,便是這八畝的上等田。
如今各家各戶都忙著收割搶種,自然不好叫別人幫人,好在一大家子人群策齊力,速度也不慢。
一天下來,從早上一直做到天色擦黑,約莫能收將近三畝多地。
八畝上等田收了兩天,十畝中田則花了三天多一點,十二畝下等田花了五天,主要是接連的高強度勞作,大家都很累,速度自然也不如一開始的快。
而且再收完八畝上田的時候,老爺子便趕著牛下了田,驅著牛兒拉著犁開始犁田了。
總共花了十天功夫,總算是將家里的三十畝水田都搶收完了,可這還沒完,搶收完了之后還要搶種,繼續犁地,上肥,引水灌溉,然后才是插秧搶種。
還有已經收上來的稻谷要趁著天色好,日頭大,曝曬幾日,曬干水分之后才好儲藏,不會發芽長霉。
好在家里頭人口多,女人們幫著曬谷收拾,徐青福和徐青山還有老爺子和徐彬四人剛打好谷子,便拉著牛耙地去了。
犁完地引水灌溉之后,還得用耙子將所有的田都給耙一遍,這樣剛剛注水的土才會變得松散,施的那些肥也才會更好的滲入到天地里頭。
等家里的谷子都晾曬好了,秧田里的秧苗也長得差不多了,也就是六月下旬的時候,家里頭的婦人們便帶著孩子們再次下地,開始插秧移種第二季的晚稻。
早上引水拔秧苗,然后拋秧,插秧,中午休息一個時辰,避過最曬的時候,下午再次去秧田里頭先秧苗,然后拋秧插秧,一直到晚上天將近黑的時候才回家,似洪氏、梁氏、石老太太這等能手,一日最多也不過能插一畝地左右,好在一大家子人多,速度倒也不慢。
六月二十六日,剛好是立秋,過了晌午,最后一壟下田剛好種完,三十畝田全都搶種完畢。
一大家子人也總算是松了口氣。
近月以來,整個徐家都在緊張的忙碌之中,就算是因傷在家的徐青祿,也生怕因為自己的緣故導致家里少了個壯勞力,從而影響速度,好在最后結果頗為喜人,總算是在立秋之前完成了搶種。
接下來只要再等兩個月左右便能再度收獲晚稻。
徐章躺在床上,實在是懶得動的,一個月的勞作,腿脖子都細了一圈,徐章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前世的時候徐章并不是沒有參加過勞動,什么插秧打谷子也都做過,可絕沒有似現在這般累的。
也就是收割的時候累一點,梯田沒法用機械收割,只能依靠人工,可打谷子卻可以用機器,而且速度極快。
還有一點就是前世徐章老家種田都只種一季,具體時間不一,或早幾日或晚幾日都行,到了陽歷七八月的時候收獲,生長的時間要更長一些,而且產量更高,還不用繼續搶種,雖然累點,但還能適應。
可這一個月下來,徐章真的是想吐了,又熱又累,站在田里一會兒就汗流浹背了,徐章人小力弱,遠無法和成人相比,是以休息的次數極多,時間也長,出的力并不算多。
倒是徐文和徐彬兄弟倆這回是當真下了死力氣的,好在這一個月以來,家里的伙食還算不錯,每天兩頓肉,油水足得很,也不至于沒力氣。
前世短暫的二十多年人生里,徐章也從沒有過一刻似現在這般累得,便是大學時期參加的五千米田徑長跑,也遠不及現在。
徐章在心底暗暗下定決心,日后定要好好讀書,爭取考個功名回來,就為了日后不這么累。
徐章第一次覺得讀書考取功名對自己有這么大的吸引力。
旁邊早已響起了熟悉的鼾聲,徐彬和徐文都沉沉睡下下去,農家人晚上無事可做,睡得自然便早。
不過時間確實也不算早了,夏日天本就黑的晚,算算時間的話,也差不多該有九點的樣子了。
困意一陣陣襲來,徐章也在疲倦之中沉沉睡去。
月光不知何時已然爬上了窗沿,可惜徐章和兩個哥哥沒心情也沒精力來欣賞這美麗的夜景了。
也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徐章夢到自己長大之后,得了功名,考取了進士,打馬游街,很是風光,還娶了嬌妻,納了美妾,左擁右抱,好不悠哉。
可就在徐章準備和嬌妻美妾進行更深層次的交流,相互探討一下人生,增進彼此感情的時候,臂膀處卻傳來一股頗強的推力。
美夢破碎,意識從夢境之中回到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