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理長老”依舊跪在了菩薩面前祈福,止當智純上師疾步從外面走了上來,智純上師亦是一位修持了“瑜伽”的僧人,但是他上山之后,亦是稍微有些氣喘。
不過與其說這氣喘是他上山叫人氣弱,不如說是他心中忐忑,便是像法會上的鼓點一樣,叫人心中不安。
站在了門外,稍微安定了心神,還無有張嘴開口,便看到眼前的門忽而的開了,露出來了里面“明理長老”。
“明理長老”高大的身影遮映在了“酥油燈”之下,叫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止余留一片黑暗照在此間,他叫智純上師進來,智純上師感覺室內寒冷,但是他來不及細看,便跪在了“明理長老”之前。
“明理長老”關上了大門,便是無有關窗,這寒氣亦是從那間傳遞了進來的。
“明理長老”叫大雪頂映照在了他們的身后,他看著智純上師,徐徐說道:“我這里有一件事情,須得你做——”
“是哩,長老。智純謹遵法旨。”
智純上師等了半天時間,都等不到“長老”說出來后面的話語,止好先應承了,便是說話的時候,他都十分的小心意,不敢去看“明理長老”的臉。
便是半晌無言。
智純上師老老實實的跪在了“明理長老”之前,不敢有任何的動作。
止有外面大雪頂上面的凜冽寒風從外面沖了進來,降低了這里的溫度,叫所有人都呵氣成霧。
還傳來了詭哭一樣的聲音。
便是在智純上師渾身都開始發寒的時候,“明理長老”說話了,他的聲音從中脈之中發出,十分雄厚,他說道:“以后你便是‘佛子’的教師了,我還會再為‘佛子’尋找一位教師,到時候,你們二人一起教導‘佛子’。
再過些時日,我便會出了廟子,到時候,廟子之中便是你們的好地方。”
“明理長老”冷不丁的忽而說道,可是這句話一出來,智純上師止覺得這話語不但無有叫他有絲毫的歡喜,反而是叫他心中出現了極大地恐懼。
雙手戰戰不能自己。
上半邊身子都支撐不住了這力氣,無力的倒在了地上。
至于在他的胸膛之中,就好像是有一只惡魔的手抓住了他的心臟,叫他不得呼吸,就在這樣極致的恐懼之中,他反而生出了一股大力出來,立刻跪正,雙手再度生長出來了一股子大力出來,跪的端正說道:“長老,長老,智純不明白——”
“無須你明白!
我止是叫你做‘佛子’的教師,這一件事情無須得你明白。
你止須得知道,到了時候,‘佛子’還小,你在寺廟之中又并非可以一手掌天的人。
故而寺廟之中不是你們說了算,這樣的好日子可能會到了明年新年之前,亦或者是后年新年之前,然后你們兩位教師爺便會起來了心思——便是你們不起來心思,亦會有別人起了心思,人的貪欲是無會被恐懼壓倒,止會像是看到了銀子的土司一樣,哪怕知道這不是自家銀庫里面的銀子,還是會伸手。
直到主人家回來,將土司都殺死,可是在那之前,土司的確是擁有了銀寶。
你們亦是如此,你們把持寺廟,又會因為害怕自己的權力流逝,便會勾連外面的宗本。
總是會有不怕死的土司和宗本出現的。”
說起來這些話,“明理長老”不咸不淡,仿佛是在說一件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話。
智純上師聽到這里,駭的連佛心都開始動移。
他嘴巴里面干涸的厲害,連一點唾沫都無有了。
他張開嘴巴,想要說話,但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止能徒勞無功的從自己的嗓子之中發出來了無力的“啊!啊!啊!”的聲音。
汗水潺潺而下。
好不容易從自己的嘴巴之中發出了一點聲音,卻看到眼前那高大的僧人靴子離開,無力的又收了回去。
他像是一只被閹割了的羊崽子一樣蜷縮在了地上。
“明理長老”看著他這個樣子,無動于衷。
但是智純上師甚至都感覺到了一種幻聽的感覺——他感覺到在他上首的長老陰森森的看著他,發出了一聲不屑的笑聲,但實際上,“明理長老”甚么都無有去做,他止是站在了原地,便是方才種種,其實俱都是他說出來的“必然”罷了。
莫要看現在智純上師畏懼的躺在地上,連一點手段都無有辦法施展出來,可是真的當他當上了五年,乃至于十年大權在握的僧人的時候,他是不會放棄了自己的手中的權力的。
這種時候,甚至有膽大包天的僧人會想到毒殺“佛子”,用世俗的“毒藥”自然是無可能成功的,但是“巫教”和“佛法”,“以前的吐蕃宮廷”之中,這樣的“毒”,數不勝數。
“四大尚族”,便有專攻“詛咒”的,亦有“擅長施毒”的。
寺廟之中亦有這樣的東西,止不過一般的僧人根本就接觸不到它們,它們就像是勾引人的的“毒蛇”,便是稍微有了一點心思,看到了這“毒蛇”的時候,他們的欲念便會無盡的被放大。
現在的他跪在地上,看似無有一點如此的心思。
可是等到了他真的等到他坐到了那個位置上。
等到他得到了這“毒蛇”。
那么“轉世佛子”,亦無過于阻礙了他前程的“障礙魔”罷了。
便是叫他在這里起誓。
亦無有甚么作用。
多少智慧的“大僧侶”都是應誓言而亡,智慧不夠,作甚么都是錯的。
所以“明理長老”——或者現在直接稱呼他為“初代主持法尊”罷。
他根本眼神之中都無任何的波動,他看著倒在了地上的智純上師,看著他身上散發的“詭韻”,對著他當頭潑了“甘露”說道:“等到你能爬起來的時候,去找了智度罷,叫他上來。
你和他,以后便都是‘轉世佛子’的教師爺,總理寺廟之中的一切。”
“初代主持法尊”說罷,叫門口的黃衣僧進來,直接像是拖死狗一樣拖走了智純上師。
“丟在門口,等到他甚么時候能走,便叫他甚么時候走罷!”
“初代主持法尊”無悲無喜的說道,無有一絲的擔心,如若是這樣一位僧人在外面凍死了,那他就應該凍死。
至于他做了這事,之后會有甚么影響,根本就不在他的思考范圍之內。
止要他能夠將“法性合一”,到了彼時,他前面所說之諸般種種,亦無過于是行路路上的風沙罷了,不值一提,大咒力亦然會趟平一切。
外面的些許喧囂自然消散退去,“初代主持法尊”繼續跪在了蓮花坐墊之上,開始思考接下來的事情。
“明理長老”作為當年寺廟之中的“戒律長老”,寺廟之中還有多少可用之人,他便像是方才吃了幾分糌粑一樣,心知肚明。
寺廟之中還有多少的可用之物,亦是清楚。
所以無須多少時間,總結下來,“初代主持法尊”便知道,應是不夠。便是在“上一次事端”之后,“初代主持法尊”其實已經做了許多事情來彌補那場災禍。
其中便包括而不限于叫州府開肯,連續三年開了口子,拔擢“第六階次第的僧侶”的考試,一年兩試,每一次考學,俱都大開方便之門。
再者,“初代主持法尊”尋找根器合適之人,將他們當做了自己的“侍從僧”,如此快速的組織起來了“持咒士”。
止“持咒士”和“持咒士”亦是兩樣。
有經驗的“持咒士”方才是“初代主持法尊”的期許,現今的這些“持咒士”,便是“初代主持法尊”帶著他們前去,亦如送死。
止應佛法而死,是“大功德”!
便是換句話說,便是一些農奴,想要為“佛法而死”,亦都是“求不得”的事情。
故而這些人的死活,并不放在“初代主持法尊”的心上,但是在他的考慮范圍之中。
“無盡白塔寺”這些年,哪怕是在他的諸般努力之下,亦無有恢復了本來的氣息,就如同“無盡白塔寺”早先是一頭健壯的牦牛,可是現在,卻是一只半死不活的黃羊。
整個“無盡白塔寺”作為輝煌的時候,自然便是在“初代主持法尊”法性破碎之前。
“都是魔障罷了。”
“初代主持法尊”緩緩地自言自語,搖動著自己手中的“轉經輪”,心思萬千。便是那一場叫他“法性破碎”的劫難,其實是分為兩部分。
前者,就是他降服了“后山的魔詭”的時候,發生的諸多咄咄怪事。
后者,亦是導致了他不得不即身在“壇城”之中的事端,就是他和“老僧阿康”應佛法分歧而進行的“辯經”。
他的思緒萬千,卻都在“轉經輪”轉動之間,回復了正常。
只在第二日的時候,“初代主持法尊”已經點明白了這諸多人,便是三位“智”字開頭的僧人帶隊,準備好牲口,吃食,準備出發。
不過“初代主持法尊”點兵點將,亦不可能即日出發。
須得三天的時間,準備好上下。
和以前完全不能相提并論。
整個寺廟忙忙碌碌的都浮躁了起來,止“初代主持法尊”對此亦無有表示,他轉動著自己的念珠,并不費力的爬上了山腰上的“碉房”。通往山上的碉房道路,平素行走的人就不多,今日更是一個也無。
走過了路邊豎立的法幡,來到了碉房之前,“初代主持法尊”忽而發現“轉世佛子”的碉房大門是打開的。
里面無有傳出“誦經”聲音。
但是無止是“轉世佛子”一人的呼吸聲音!
里面竟然還有其余人的呼吸聲音!
大門虛掩,“初代主持法尊”臉色猛然肅然,如是情形,便已經并非是黃衣僧進入了“碉房”的事端了,他推開門,便見到了六位僧人站在了此間,其中兩位,便應是在門外的“黃衣僧”,此刻二位黃衣僧俱都在念誦“六字大明咒”,“轉世佛子”還是坐在了那端。
止聽到門開,這六位僧人,還有一位坐著的“佛子”,都無有將目光移動過來。
仿佛俱都無有看到了走進來的“初代主持法尊”一般。
“初代主持法尊”首先看到的便是最前面,亦是最高大的一位僧人!
當頭的一位僧人穿著紅色的僧衣,看起來和“紅衣僧”殊無二致。
但是進來之后,他卻已經發現,此人便一定是這些人之中,最為殊勝和尊貴的!
就算是有人進來,他亦不緊不慢,將一道白色的絲綢徐徐的掛在了“轉世佛子”的脖子上。
聽到了門打開的聲音,那人轉過了臉,其余的僧人方才都去看他。
看到了那一張臉,便是“初代主持法尊”,亦有些神情恍然。
陸峰則是面對著他,轉過了身體,撫摸了一下“轉世佛子”的頭頂,肩膀,隨后對著“初代主持法尊”雙手合十說道:“我是應叫你明理長老,還是應叫你初代主持法尊?
止無論如何,你們都是我的教師。”
他雙手合十,對著教師行禮。
“初代主持法尊”不知為何,側身閃開。
對此,陸峰并不在意。
他在行禮之后看著“初代主持法尊”說道:“本尊上師,永真許久無有前來拜見本尊上師,是永真的不是。
還請上師寬恕了永真。
止還有一件事情,便是我知道不應說,但是還是要說出來。
便是我的教師,明理上師還在否?”
“初代主持法尊”凝視著陸峰,看到了他久久不起身,止彎腰雙手合十,連帶著他身邊的那幾位僧人都如是。
他的目光從陸峰背后的大佛輪,還有那兩位童子僧人背后的諸多“護法神”之上略過。
過了半晌之后,他方才從自己的脖子上將一顆骷髏頭放了出來。
他說道:“待我成佛時候,他自會進入了我的凈土。”
“如此。”
陸峰平靜的說道,示意“才旦倫珠”將這“骷髏頭”帶了過來,說道:“如此,便不麻煩本尊上師了,我已成佛,便就叫他,進入了我的凈土之中。
本尊上師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