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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無憂往事

  徐蓬沒再親自上手,只是吩咐另一位徐家人動手,給徐耀關腹。

  此人十根細長的手指,同樣非常靈巧,不借助額外的輔助線,直接“就地取材”,利用徐耀自己的身體組織,便將剖開的胸膛快速縫合在了一起。

  當需要的胸膛徹底閉合之前,耿煊朝徐耀胸口看去的最后一眼,見他心臟的跳動已經頗為有力。

  除心臟之外,肺也開始“蘇醒”,緩緩恢復功能,胸膛開始輕微的起伏,鼻中開始出現了輕微的呼吸。

  在耿煊的視野,從徐耀身上散發的“波紋”,那原本已經逐漸稀薄,隨時都可能散盡的活性,已經恢復到了比在場大部份徐家人還要旺盛的程度。

  且隨著時間流逝,還在平穩的增長著。

  直到此刻,徐蓬的神色才徹底和緩下來。

  看得出來,剛才的一番施為,對徐蓬來說,體力上的消耗并不大,但他精神上的消耗卻一點不小。

  徐蓬取來一個木碗,四顧看了看,在角落里找到一壺冷茶,倒了小半碗冷茶水,又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從里面傾出一顆精元丹化在里面,遞給旁邊一位徐家人,道:

  “給他慢慢喝下去。”

  那人接了木碗,將碗中化了一顆精元丹的藥水一點點送入徐耀嘴中。

  耿煊這才對徐蓬道:

  “想不到你還是個醫道圣手!”

  徐蓬聽了這話,臉上露出驚愕神色,而后才搖頭苦笑道:

  “蘇幫主不要埋汰我了,我這不過是道聽途說,依葫蘆畫瓢而已。

  …真要說能耐,那有能耐的也不是我,而是無憂宮。”

  “無憂宮?”這次換成耿煊臉上露出驚愕神色了。

  徐蓬扭頭看著他,道:

  “蘇幫主與無憂宮結下死仇,可您似乎…對無憂宮的過往并不了解?”

  耿煊想了想,道:“除了廣為人知那些,難道無憂宮還有什么了不得的過往不成?”

  徐蓬輕輕點頭,而后又輕輕搖頭,道:

  “說了不得也算不上,但要說不為人知,現在還知道一些內情的人,也確實不多了。”

  “一開始,無憂宮并非您現在看到的這樣,而是一個以治病救人為宗旨的勢力。”

  “那個時候,無憂宮還不叫無憂宮,而叫妙手館。

  早在元京重建之初,其就已在元京立足。

  擅長治療各種金創外傷,接骨續骨。

  讓外人津津樂道,堪稱神奇的本事有兩個。

  一個就是利用近親血脈的臟腑,進行移植替換。”

  耿煊若有所思的道:“就是你剛才用的那套手法?”

  徐蓬“呵”了一聲,道:

  “我那叫什么手法,完全是靠著徐耀底子厚,經得起我折騰,還有這么多徐家人幫手。

  但凡他的實力差一些,能幫手的徐家人沒這么多…呵呵。”

  耿煊心道,這“能幫手的徐家人”,應該還不止那些充當供血包的徐家活人,還包括那些提供了大量臟腑的徐家死人。

  “…妙手館的手藝,可比我強多了。

  如何個厲害法,我也說不清楚,反正比我那半吊子水平強多了。”徐蓬道。

  “嗯,利用近親的臟腑進行移植替換…還有個神奇本事是什么?”

  “還有一個,就是續接肢體。

  哪怕手腳被人斬斷,只要品相完整,又時隔不久,妙手館都能將其給重新接上。”

  耿煊忽然問:“臟器可移植別人的,斷手斷腳也能移植…那能否將別人的手腳移植到斷手斷腳者身上呢?”

  聽到耿煊這突然的問話,徐蓬愣了一下,一臉錯愕。

  似乎在耿煊問出這話之前,他壓根就沒有去想過這個問題。

  他搖頭道:

  “這個問題,我還真沒想過。

  …不過,既然心臟肝肺都能移植,手腳也能續接。

  那么按理說,移植別人的手腳,似乎也不是問題。”

  耿煊點頭,“繼續。”

  “那時候,元州還是各路豪杰爭霸的局面。

  元京常年戰亂,經常易主。

  里面的勢力,也是走馬燈一樣的換個不停。

  妙手館卻因為性質特殊,無論誰入主了元京,都不會驅離他們,還會格外優容。”

  “不過,妙手館的特別,既成就了它,讓它得以在動蕩不斷的元京扎下根來。

  卻也限制了它。

  無論是誰入主元京,對妙手館倍加籠絡的同時,也防備得很深,不準他們涉足除治病救人之外的任何領域。”

  “而且,每一次元京易主,妙手館明面上的力量就會遭受一波血洗。

  或是被潰兵,其他趁火打劫之人加害。

  或者是原本掌控元京的軍主,抱著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就要毀掉的心理。

  是以,妙手館雖然在戰亂不斷,反復易主的元京生存了下來,但力量卻幾乎沒有任何成長,反而數次遭逢傳承斷絕的風險。”

  “最終,是靠著狡兔三窟,足夠的生存經驗,還有幸運,才活了下來。”

  “一直到在劉武王主政元京時期,妙手館也迎來了一位很有才能的館主。”

  “劉武王?”耿煊輕聲喃喃,感覺這稱謂有些耳熟。

  徐蓬提醒道:“蘇幫主您之前穿的那套甲胄,我若是沒有看錯,應該就是按照劉武王貼身近侍的百鍛重甲仿制的。”

  耿煊恍然,終于想起有這么一回事。

  不過,下一刻,他就神色一滯,道:“等等,你說…仿制?”

  徐蓬點頭道:

  “是啊,真品誰會拿出來賣啊。

  那些言之鑿鑿的真品,只要是公然拍賣的,基本都是仿品。

  專門用來騙…咳,咳咳…

  蘇幫主也不必擔心,質量是沒有問題的。

  從工藝,到用材,都不會有任何摻假。

  不然,這些東西根本就進不了拍行,沒有哪家拍行會做這種自砸招牌的事情。”

  耿煊淡淡點頭道:“繼續。”

  徐蓬又輕咳了一聲,道:

  “劉武王主政元京的時間,超過四十年,是元帝之后,入主過元京的豪杰中,主政時間最久的一位。

  也因為這個原因,劉武王花了許多時間在元京內部的治理上。

  元京完善的城防,錯綜復雜又不可或缺的地下水道,街道里坊的劃分,都是在劉武王主政元京這一時期完成的。

  直到三百多年后的今天,元京依然大體保持著劉武王時期奠定的基本格局。”

  “除此之外,劉武王還下重手,對元京的街面進行了清理。”

  徐蓬頓了頓,道:

  “在劉武王入主元京之前,相比于當時越來越不成規制,隱患處處的元京城。

  藏污納垢的元京市井,其混亂和復雜程度,猶有過之。

  為此,劉武王直接動用軍隊,用血腥手段對元京市井進行了數輪血腥清理。”

  “他成功了嗎?”耿煊問。

  “可以說成功了,也可以說失敗了。”徐蓬道。

  “怎么說?”

  “在劉武王在世之時,元京確實一度恢復了秩序繁盛的氣象。

  但那只是表象,是地上的元京。”

  “地上的元京?難道還有個地下的元京?”

  “是啊,在地上元京的下面,還有個地下的元京。”

  說到這里,徐蓬看向耿煊,問道:

  “蘇幫主,您想啊,單這小小一個清源集,地下就有錯綜復雜的隧洞網絡。

  那您覺得,受霸王之害最深,人口最密集,能人異士也最多的元京城。

  它的地下,會是什么光景呢?”

  聽到這問話,耿煊怔了一下,然后,嘴中便忍不住“嘶”了一聲。

  以前,他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但經徐蓬這么一提醒,只是在腦海里稍稍推演了一下,就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

  “早在劉武王動手清理元京市井之前,遍布元京地下的隧洞之內,便已經形成了近似于每個集市的地下黑市,卻要完善得多,卻也危險得多的黑道秩序。

  劉武王開始用軍隊對地上元京進行徹底的秩序梳理之后,除了少部分被殺掉。

  大多藏在市井中的污穢就順著那些地下隧洞涌入了元京地下。

  因為地下環境過于錯綜復雜,貿然率軍隊進入,不僅可能迷路,還有可能被有心人坑害,隧洞塌陷,全部坑死在里面。

  所以,劉武王的力量,一般都止步于這些隧洞之外,更不敢率大軍深入。

  也因為這個原因,那些被劉武王的軍隊追得哭爹喊娘的家伙,都稱那些地下隧洞做無憂洞。

  意味一旦進入,就可保生命無憂。”

  聽到這里,耿煊眼睛瞇了起來,道:

  “無憂洞?這和妙手館,還有無憂宮又有什么關系?”

  “那關系可太大了。”

  徐蓬感慨了一句,便繼續講解起來。

  “雖然,他們逃入無憂洞后不再遭受劉武王軍隊的追殺。

  他們可以在元京地下茍活。

  但元京地下卻是不產糧食的。

  還好有地下水脈,不然早就渴死了。

  即便如此,隨著劉武王對地上糧食等物資進行嚴格管控,去向不明的大規模流動更是被嚴厲禁止。

  那些為了逃避劉武王追殺而大量涌入無憂洞之人,加上原本就長期藏在里面的人,很快就開始了激烈到殘酷的競爭。

  不只是人殺人,而是人吃人。”

  “不過,元京那么大,以劉武王之能,也只能管住大規模的糧食流動。

  小規模的流動,他是監管不過來的。”

  “他也不可能將每一個進出通道都找出來,將里面的人全部捂死在里面。

  更何況,洞都是人挖的,真到必要之時,新挖一個也就是了。”

  “到了劉武王后期,一是劉武王年紀漸長,心氣不再如年輕之時激烈。

  二是經過殘酷淘汰之后,無憂洞內人員銳減,壓力也大減。

  他們的行事風格也變得更加低調,藏得更深。

  地上地下便相安無事了一段時間。”

  “劉武王去世后,元京經過數年混亂,又被新的豪杰入主。

  這一次,妙手館似乎沒再如以往那般幸運,都還沒等到新豪杰入主,便在數年混亂時期消失了。

  不少人都為此感到惋惜。

  可同樣也是在那一段時間前后,一個名為無憂宮的地下勢力出現了。”

  聽到這里,耿煊心中已漸漸把握住了一些脈絡。

  “妙手館改頭換面,變成了無憂宮?”

  “嗯。”

  “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這就又要往后倒一百多年。”

  說到這里,徐蓬看向耿煊,問:“蘇幫主可知孟鐵心?”

  耿煊聞言,眼中眸光一閃,道:“你是說創建赤心幫的孟鐵心?”

  徐蓬點頭道:

  “蘇幫主既然知道此人,那這事說來就簡單多了。”

  “在劉武王去世,孟鐵心的赤心幫崛起的那一百多年,元州依舊是軍主爭霸,戰亂不斷。

  無憂宮雖然顯露了一些聲名,但依舊只是個地下勢力。

  而且,雖然經常做一些刺殺,黑吃黑,偷盜小孩女子之事。

  但整體而言,行事都非常低調,而且很有分寸,從來不對不該下手的人下手。

  在那些軍主眼中,屬于小打小鬧,芥蘚之疾的范疇。

  再加上,只要元京地下的隱患無法根除,即便下大力氣滅了無憂宮,依然會有別的勢力在元京地下誕生。

  這事連劉武王都沒能辦到,最后都不了了之的事情。

  其他軍主,自然也不會將力氣用在這上面。”

  “在這種低調和克制之下,無憂宮度過了對他們來說最危險的一段時期。

  待元州歷經三百多年磨難,軍主爭霸這種游戲,漸漸被所有人摒棄。

  陸續有幫派,行會,家族等勢力開始崛起,主宰各自的命運。

  對一直被憋在元京地下隧洞之內的無憂宮來說,也終于結束了在老虎屁股下小心翼翼茍活的憋屈日子。”

  “所謂物極必反,憋屈了上百年…”

  說到這里,徐蓬頓了頓,又道:

  “若是將前面的妙手館時期也算上,憋屈了三百多年的無憂宮,終于過上了可以大喘氣的日子。

  他們不僅越來越多的從元京地下走出,在元京地上制造更多混亂,更是大肆向外擴張,行事越來越張揚。”

  說到這里,徐蓬臉上露出奇異神色,搖頭道:

  “可這樣的好日子,無憂宮并沒有過上幾年,就撞到了一塊鐵板之上。

  這塊鐵板,就是從草莽中崛起的孟鐵心。

  常有人拿他最終成就僅三境圓滿,煉血煉髓兩境有缺說事,說他無法與五境圓滿的柴玉棠、巫洪九、段行舟等人并列。

  可他們卻忽略了,柴玉棠能崛起,靠的是奇書《春蠶經》,巫洪九能有那樣的成就,也是幸運的得到了一根霸王遺指。

  其他五境圓滿者,幾乎無一例外,早年崛起之前,要么有驚人奇遇,要么本身就有著非同尋常的傳承。

  亦或自小有名師指導,自一開始就打下了堅實的根基。

  孟鐵心卻吃了出身過低的虧,早年根基沒有打牢,甚至還留下了傷及根本的隱患。

  他的一生,也沒有任何值得稱道的奇遇。

  反而因為性格原因,仇人滿天下。”

  說到這里,徐蓬張了張嘴,打了個哈哈,道:

  “扯得有點遠了,我要說的是,孟鐵心雖然最終成就僅三境圓滿。

  但他的天賦才情,卻完全不遜于那些五境圓滿的歷代傳奇。

  實戰能力,相較于那些五境圓滿,更是毫不遜色。”

  “孟鐵心一生嫉惡如仇,眼里容不得任何沙子。

  剛大喘氣沒幾年的無憂宮遇見他,算是撞到克星了。”

  “無憂宮所做之事,又都是孟鐵心最痛恨之事。

  …有個說法,孟鐵心其實更喜歡單人匹馬行走天下,一開始,并沒有要創建一個勢力的想法。

  最終促使他創建赤心幫的原因,就是無憂宮的勢力擴張太快,他一個人根本殺不過來。

  這才有了赤心幫。”

  耿煊恍然,沒想到《冷窗閑話》中簡單的一句話,背后還有這樣的曲折。

  卻不知著者是有意寫得精煉簡潔,還是對其中詳情知道的不清楚。

  “在孟鐵心在世的時期,無憂宮幾乎被他打到滅亡邊緣,比劉武王在世時還要凄慘。

  其延伸到元州各地的觸手被徹底斬斷,元京地面也消失無蹤,完全縮回了地下。

  可即便如此,依舊逃不過孟鐵心的窮追猛打。

  劉武王不敢派大軍深入,孟鐵心可沒這種顧忌。

  他甚至一度長期盤桓在元京的地下隧洞之內,將無憂宮徹底從無憂洞驅離。”

  “無憂宮的宮主,被他親手擊殺的,就有三位。”

  “第一位死在他手中的宮主,有六十多歲,第二位四十多歲,第三位便已經不足三十歲…

  可想而知當時無憂宮的局面有多么的窘迫,連一個正經宮主都誕生不了,傳承眼看著就要斷掉了。”

  “那時的無憂宮,就像是風中殘燭,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那怎么沒有熄滅呢?”

  徐蓬道:

  “因為他們再一次改頭換面,消失了一百多年的妙手館再次冒頭。

  一部分打著治病救人,樂善好施的旗號,躲過了孟鐵心的窮追不舍。

  另一部分則憑著臟腑移植,接骨續骨這些看家本事,托庇于元京其他勢力內部。”

  “你們徐家,也有無憂宮的人混進來?”耿煊問。

  徐蓬點頭道:“是。”

  “你們當時就察覺了無憂宮與妙手館的關聯?”耿煊又問。

  “他們雖然做得巧妙,可我們也不傻,能被騙一次,卻不可能被騙兩次。

  不僅是我們徐家,其他元京勢力,或早或晚,都漸漸明白過來。”徐蓬道。

  “既然如此,你們怎么不落井下石,將他們給順手滅了?

  反而如此默契的,在其最落魄之時,給了他們最關鍵的庇護呢?

  你們難道都是扶危濟困的及時雨不成?”耿煊一臉的疑惑,真心求問。

  聽了這話,徐蓬沒有回答,只是沉默。

  耿煊緊盯著徐蓬,過了一會兒,忽然再次開口,道:

  “相比于行事有分寸的無憂宮,你們對為了一個‘區區’無憂宮,便在元京大動干戈,長期盤桓不去的孟鐵心,應該更不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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