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黃,你怎么知道這隧洞的存在?你經常走嗎?”
“嗚嗚”
“我父親一個人入山狩獵,就經常帶你走這條道,是不是?”
“嗚”
耿煊一邊在隧洞中快速移動,一邊與懷中大黃交流著。
此刻,他早已適應了隧洞中的環境。
其亮度甚至比康樂集地下的一些隧洞區域還要稍微明亮一些,通氣性也非常好,沒有一點行走在地下深處的憋悶壓抑之感。
而且,隧洞和地上山林不同,沒有明顯的高低起伏,也沒有劇烈的彎道轉著。
走同樣的路程,身體的消耗卻最多只有在地面翻山越嶺的三四成。
當耿煊在隧洞內向前走出大約二十里之時,前方再次出現一個“丁”字岔口。
在他的左側岔口,隧洞光線越來越明亮,而前方,則昏暗依舊。
耿煊心中大約明白是怎么回事,但還是轉入左側的岔口,前行不過數十步,就發現自己已經站在隧洞隱蔽的出口。
耿煊沒有走出去,而只是湊到出口旁邊,從縫隙中向外看去,當他看見遠處一段山勢的起伏,徹底印證了心中所想。
因為因為這段走勢比較奇特的山勢起伏,是這附近頗有特點的一處地貌,當時耿煊和獵隊從附近經過時,還遠遠關注過。
通過這段山勢,耿煊對自己現在所處位置也有了一個比較清晰的把握。
原本因為在隧洞中行走了二十里而漸漸模糊起來的“特殊感應”,也因此得到了校準。
而后,即便他繼續在隧洞中摸黑前行,也不會迷失自己的方位,知道自己正在往何處去。
借助這個洞口校準了一下方位感知后,耿煊繼續在昏暗隧洞內急速奔行起來。
此后的路程,幾乎每隔二三十里,便會有一個隱蔽的進出洞口。
這給耿煊帶來了許多方便。
耿煊根據自己的經驗分析,之所以會有這么多隱蔽的進出洞口,大約有四個用意。
一是為了在挖掘之時做方向校準;
二是保證隧洞有良好的通氣性和采光;
三是為了挖掘時棄土方便,以及洞成之后進出方便,可以通過這條隧洞輕易便深入到赤烏山內的某一點;
四是方便排水。
這一路走來,經過一個又一個進出洞口,耿煊也稍微耽擱了兩次。
而這兩次耽擱,都是因為同一個原因,他在那個進出洞口內發現了一窩野獸。
它們顯然把這當成了一個天然的巢穴,住了進來。
其中一處居然藏著四頭熊,其中兩頭體型都非常巨大,若是人立起來至少有四五米高,身上多有傷痕。
另外兩頭體型稍小,人立起來卻也有一兩米的個頭。
另一處則住著一窩巨鼠,體型最大的至少有四五十斤,數量更多,即便沒有仔細數,耿煊估計其規模也不下百只。
這發現讓耿煊皺起了眉頭。
說實話,因為這許多進出洞口的存在,耿煊便覺得其被發現的概率并不低,特別是在“秋獵”期間。
而這些畜生的存在,更是加大了暴露的可能。
當然,耿煊覺得,這也有前身父親死亡,這條隧洞無人打理的原因。
為了讓這條隧洞繼續隱蔽的存在下去,耿煊甚至有了將這一窩熊以及一窩鼠全部殺死的念頭。
不過,現在還是救大黃要緊,這事的優先級只能往后推。
從耿煊被大黃引入隧洞的大約三個小時之后,當他從第七處隧洞口往外看去,遠遠看見一座熟悉的矮丘,耿煊心中了然。
常平坊,就在前方。
耿煊再次反身,左轉,進入昏暗的隧洞內,向前走了大約將近兩里的路程,急行中的耿煊忽然停住了腳步。
就在右側的巖壁之上,有一片區域出現了人為精心封堵的痕跡。
那封堵的手法非常精妙,不是將地行術修煉到一定境界,沒有超卓的辨土識土能力,根本就看不出來。
但耿煊一眼就看出來了。
因為這精妙的封堵痕跡在他眼中,手法非常熟悉,他一點都不陌生。
在橫穿常平坊地下的那條隧洞的兩端,用的就是這樣的封堵手法。
耿煊想起了自己在常平坊地下發現隧洞遺跡后,開始的第一次探索。
最開始,他探索的方向是遠離康樂集,深入赤烏山的方向,在遇到封堵痕跡后,便折返向另一端。
當耿煊再次看到這同樣的手法,耿煊很容易就聯想到了那一次的探索。
然后,憑借大師境地行術賦予的奇妙感應,耿煊發現,自己此刻所在位置,只與當初探索折返的封堵口相隔了四五十米的距離,且基本處于同一個地下深度。
“所以,這有很大可能就是我第一次探索發現的那處封堵口的另一端。”
耿煊看著右側巖壁上的封堵口,心中如此想著。
心中基本有了九成以上把握,他卻并沒有動手要把這處封堵口挖通的意思。
不僅僅是懷中的大黃沒有這么多的時間,而是,還有更好的選擇。
耿煊看向前方,身形繼續在昏暗的隧洞內高速移動起來。
憑借對地上地貌的熟悉,耿煊知道,現在這條隧洞恰好擦過常平坊的邊緣,向著康樂集“直插”而去。
而就在他向前行出大約一公里之時,前方再次出現一個封堵口。
然后,耿煊笑了。
相比于剛才那處封堵口的精妙,幾乎與周圍天然巖土融為一體,眼前這個封堵口幾乎就明擺著告訴探查到此處的人——
這條路被我封了,打道回府吧您!
當然,你要是不做理會,強行打開,那,也就打開了。
耿煊將懷中大黃放在一邊,然后來到封堵處,快速揮動起雙臂。
因這封堵過于簡陋粗糙,在耿煊手中,簡直連豆腐渣都不如。
他整個人就像是一柄燒紅的烙鐵,切入凝固的油脂之內。
隨著他緩步行走,所到之處,前方好似自動便讓出一條可供他從容通過的通道。
五分鐘,僅僅只用了五分鐘,這段也封堵了十幾米的隧洞就被耿煊徒手挖通。
耿煊拍了拍手,稍稍散了散身上的塵土,抱起大黃繼續向前。
——耿煊猜測,前身父親借用這條隧洞進入赤烏山狩獵,并不會走到這里來,而是利用最靠近常平坊或者更遠處的那一個洞口進出。
這樣看在其他人眼中,也能更好的營造出進山狩獵的假象。
不過,耿煊這次的返回是秘密的,他不想引起坊內任何的關注。
在有選擇的情況下,他不想出現在地面,只想地下來,地下走。
因為這層顧慮,也確實多費了一些功夫,好在也沒有因此耽誤太多時間。
這還讓他又解開了一個心中謎團。
穿過封堵口,向前走出一段距離后,耿煊再次在巖壁右側一片區域看到了被人精心封堵遮掩的痕跡。
對于這里,耿煊就更熟悉了。
這就是橫穿常平坊的隧洞通往康樂集方向的封堵口。
到了這里,耿煊便有種到家的感覺。
很快,耿煊就通過自己挖掘的地洞,回到常平坊下的隧洞之內。
“咱們到家了。”
耿煊輕輕揉了揉大黃的腦袋,狀態已經非常虛弱的大黃嘴里發出輕輕地嗚嗚聲,還一邊拿腦袋在他懷里輕蹭。
一路來到地下隧洞與他自己挖掘的地下空間的銜接處,耿煊慢慢將封口處重新清出來。
——每一次在康樂集鬧出大動靜之后,為了盡可能撇清身后痕跡,耿煊就會故意把很多通道重新封上,以此給有可能的追蹤制造更多困難。團滅了無憂宮定星堂據點之后如此,上次從武館歸來之后,同樣如此。
重新將封口挖通后,耿煊抱著大黃進入位于河道下方的地下空間之內。
而后,他走在自己徒手挖出的黑暗地道之內,快速往自家小院方向行去。
就在接近到距離自家小院還有大約兩百步左右時,耿煊忽覺原本安靜躺在懷中的大黃用力的撞了他兩下,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它這如此異常的表現,讓耿煊心中先是疑惑,繼而凜然。
他沒有停下腳步,卻將一顆心悄悄提了起來。
整個人也都進入到一種緊張而機敏的狀態之中。
又往前行出百來步,在距離小院地下那片被他精心設計的、頗為復雜的地下空間還有五六十步的距離之時,耿煊看見了淡淡的紅光。
看著淡淡火光的輕輕搖晃,以耿煊對這片地下空間的熟悉,已基本判斷出某個位置正有一團火在燃燒著。
“有人!”
這一瞬間,耿煊心中的警鈴開始哇嗚哇嗚的響了起來。
在挖掘這處地道之時,耿煊并沒有考慮采光的問題。
所以,包括這條地道在內的地下空間,雖然比地下隧洞更接近地面,但在不點燈照明的情況下,卻比隧洞還要更加昏暗。
而他非常確定,在他離開之時,對家里地上地下的情況都做了仔細的檢查,是不可能有火未滅的情況。
更何況,現在已經是他入山秋獵的第九天,便是有死火復燃的情況,也不可能燒這么久。
這火,只可能是別人點燃的。
有很大可能,那個人就在前方。
這完全出乎耿煊意料之外的變化,把他的思緒完全激活。
他心中很快就有了這樣的畫面:
某人趁自己長時間不在家,悄悄摸進了自己家里,甚至找到了就藏在床榻之下的地下入口的位置。
雖然,因為他的布置,通過那個入口只能看到一個狹小的,一眼就看透的地下室。
可若是潛入之人有耐心,有足夠的時間,還是能在地下室找到進入地下空間的入口。
自此,自己徒手挖掘的整個地下空間,都會向對方敞開。
現在,耿煊唯一慶幸的就是,自己有一個良好的習慣。
每次在康樂集鬧出大動靜后都會把各個“接口”都封上,為有可能的追蹤制造障礙。
現在,來自康樂集的追蹤有沒有擋住還不知道,但至少沒有讓這個心懷叵測之人通過這個地下空間找到藏在更下面的隧洞。
若是讓他順著一路摸到康樂集去,自己的底褲基本就要被全部扒開了。
不過,現在這情況,也沒有樂觀多少。
有許多敏感的,若是暴露出去甚至是足以致命的東西,可都被他藏在這地下空間!
只不過,有的是很隨便的放在明處,比如那剩下的幾十斤藥酒,上千兩白銀。
還有的被他挖洞藏了起來,對他來說,地下空間到處都是“保險箱”。
隨挖隨埋,除了他,沒人知道精確的位置。
那些過于珍貴,又過于敏感,一時間又不知道如何處理的物品,都被他如此處理的。
比如那數量多、品類又雜的各種武器,各種修煉功法。
包括《地行篇》以及《走狗篇》這兩門九流秘術。
在看到淡淡火光的一瞬間,耿煊心中便轉動了無數念頭。
并下定了決心,這個心懷叵測之人,一定要除掉!
而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也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了!
耿煊將大黃輕輕放在地上,靈性異常的大黃除了在他手心輕輕蹭了一下,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站起身時,耿煊將黑弓取了下來,提在手中。
雖然,在這地下空間使用弓箭稍微有些限制,但以他對這片空間的熟悉,他有信心將其威力最大化的發揮出來。
腳下無聲移動,耿煊心中則閃過一個又一個身影。
他基本可以斷定,那個潛入之人是常平坊內的人。
在秋獵期間,里坊對外來者的防備可是一年之中最強的!
除非與里坊有生死之仇,沒人會在這時候來捅馬蜂窩。
“可究竟是誰呢?”
一個又一個,或熟悉,或陌生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而其中某些身影,耿煊一點都不想面對。
不是因為對方的實力。
“不管是誰!”
在想到某些可能的時候,耿煊發現自己居然有了一絲心軟,他忍不住捏緊手中黑弓,堅定自己的心志。
當他走到地道出口處,火焰燃燒的紅光越發清晰。
以他對這片地下空間的熟悉,他已大約判斷出火源的位置。
而且,通過紅光的變化,耿煊還判斷出那是一個移動火源。
耿煊已經想象出一個人拿著一根火把在某處區域慢慢走動的畫面。
也因為心中有這樣的判斷,耿煊在走出地道時,根本沒有任何減速,便進入了對面一個四面開門的房間內。
然后,他輕手輕腳的朝著火源位置走去。
還沒走近,他就聽見咄咄不停的輕輕敲擊聲。
耿煊瞬間明白,那人很可能是在通過這種方式尋找他藏在巖壁內的藏物。
想到這里,耿煊心中再次一緊。
此人這么做,很有可能已經通過這種辦法挖出來了一些東西!
耿煊又穿過兩個門,拐過三個彎,然后沒有再動,一動不動的站在與三個房間相通的岔道處。
黑弓已經被他無聲拉到了滿月狀態。
九枚長箭的箭頭瞄準對面二三十步之外的墻面。
因為他沒有瞄準任何人,即便對危險再敏銳之人,也不會因此就生出感應。
而就在他張弓瞄準后的大約五個呼吸之內,一個背對著耿煊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野中。
此人一手執火把,一手拿著一個小巧的木槌,專注的在巖壁上輕輕敲擊著。
只不過,比較倒霉的是,此人出現的瞬間,便主動把自己置身于耿煊長箭瞄準的靶心位置。
而在此人出現的瞬間,耿煊就毫不猶豫的放開了弓弦。
他現在依舊不知道這人是誰,但卻一點不妨礙他果斷松手。
要不要在放箭之前再確認一下其人身份?
不需要!
“嗖嗖嗖——”
長箭急速破空的聲音瞬間將平靜的氛圍撕破。
當那背對身影察覺到背后異常,想要做出反應之時,九枚長箭已經狠狠的射在了他的背部。
一枚狠狠射入其人頸椎與脊椎相接的“空隙”處;
一枚狠狠從后背射入其心臟所在位置;
一枚深深射入其人腰椎“間隙”處;
另兩枚分取兩腎;
另兩枚分取雙臂與雙肩相接處;
最后兩枚分取雙腿膝彎交界處。
在中箭的瞬間,此人的后背便高高隆起,衣服瞬間被其撕裂,露出宛如火山巖體一般黑灰色的皮膚。
因其強大的、及時又有效的防御,三枚最致命的、分取頸椎、腰椎、心臟的長箭在刺破皮膚之后都被死死的攔截了下來。
雖然形成了一定傷害,卻沒有造成致命的重創。
可此人調動體內一切資源,拼命堵住這三處最致命的“缺口”,也相當于他主動放棄了對另外六處的防御。
于是,耿煊便聽見一聲聲悅耳的,長箭順利刺穿皮膚,洞開血肉的聲音。
最后,仿佛還發出“啵”的一聲輕響,從另一側透體而出。
左右肩臂,左右雙腎,左右雙膝,被六枚長箭刺穿。
那中箭身影發出一聲凄厲的嘶吼,猛然轉身,手中木槌火把都已被他扔掉,一柄長劍已經出現在手中,就要不顧一切的向著耿煊撲來。
可迎面又是一波箭雨。
因為空間太狹窄,沒有轉彎的余地,足足五箭被其成功擋下。
可還是有四箭“種”在了此人身上。
更關鍵的是,他的攻勢也被這波箭雨逼退了。
他還想再攻,一道戲謔的聲音響起:
“李坊主,稀客啊,歡迎來我家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