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仿佛有魔法一般,直接把身中十三箭,正要鼓起余勇絕命反撲的李逡李坊主定在那里。
雖然只是短暫一愣神的功夫,可有九枚長箭已經趁此間隙,一根根準確無誤的招呼在了他的身上。
身中十三箭變成了身中二十二箭,火把還在他身旁的地面燃燒,晃得他的身影像是一棵枝丫密集的枯樹。
而這九箭,有四箭都射在了李逡的雙手雙腕之上。
徹底打消了他想要拼命反撲的可能。
另外五箭,全部落在李逡胸腹位置,其中一箭直接射入他的心臟。
這讓李逡再也沒有了反擊的力量。
他只能嘴里嚷嚷:
“耿煊,耿煊,你是耿煊!”
“不不不…不可能,你絕不可能是他!”
“你究竟是誰?你究竟是誰?!”
“…你易容了對不對?
當初易容混入常平坊的有兩個人對不對,死了一個,活了一個,對不對?”
耿煊很想調侃一句,李坊主你的想象力也很不錯啊。
不過,耿煊并沒有說話。
而是將箭袋中最后五根箭也射了出去,全部“種”在李逡李坊主的身上。
看著身上插了整整二十七支箭,地上還有五支落空,耿煊有些遺憾。
僅能裝三十六支箭的箭袋太小,根本不夠射啊!
——有四支在狩獵和針對迷彩服男子等人時已徹底損毀,沒來得及補充。
“沒箭了?哈哈,你沒箭了!
來,來,你不是想殺我嗎?
今天不殺了我,你也別想活著走出常平坊,哈哈哈…”
忽然而來的打擊,似乎讓李坊主陷入到了某種歇斯底里的境地。
他沒有恐懼,反而張狂的笑著。
耿煊當然不會上前與他近戰。
通過三十二支長箭的稱量,他已經摸清了李逡的實力,介于煉骨境與煉髓境之間。
強大的生命力,已經摸到了煉髓境的邊。
但應是煉皮、煉肉、煉血、煉骨的某一個環節還有所欠缺,沒有完全達到進入煉髓的標準。
現在的他,就在這淬體第四境與第五境之間的門檻上徘徊。
修為比耿煊高,實力不能說對他全面碾壓,但也絕對有給他重創甚至致命一擊的能耐。
對于這種對手,不將其徹底搞死,耿煊可不會有絲毫松懈。
面對李坊主仿佛已經完全癲狂失智的邀戰,耿煊根本不做任何回應,而是伸手入懷。
很快,一枚枚梭鏢便從耿煊身上飛出,深深的扎入李坊主體內。
“噗通——”
李坊主終于站立不住,軟倒在地。
后背則軟軟的靠在他剛剛用小木槌敲擊過的墻面之上。
臉上的癲狂變成了恐懼,嘴里威脅道:
“不,你不能殺我,殺了我,你也好不了,我若死了,你這里的所有秘密都將暴露,你不能…呃…”
李坊主的生命,以一聲意味不明的“呃”結束。
而終結他生命的,是一根從他左眼射入,貫入大腦深處的細針。
當細針上并不多的勁力散逸,在他腦子正中心炸出一個雞蛋大小的糜爛區,任他再如何強烈的求生意志,也都變得無濟于事。
耿煊將吹管收入懷中,這才邁步向已經變成一具尸體的李坊主走去。
他的威脅,并沒有讓耿煊猶豫分毫。
即便真如李逡所說,他在別處留了后手,若是陷落于此,不明不白的失蹤,就會有不利于自己的消息爆出來,讓他在常平坊再無容身之地,他也不會有絲毫猶豫。
現在的他不是剛穿過來的他,他已經有了離開常平坊這個“溫室”的底氣。
所以,便是真的暴露了又如何!
何況,耿煊自己心中分析,這基本是他的信口胡謅。
至少有九成的可能,李逡潛入此地以及在這里做的所有事,都是他避著所有人的偷偷行動!
現在可是常平坊一年之中最重要的秋獵!
所有家庭,所有人都予以最大的熱情和付出投入其中。
他李逡身為坊主,乃是理所當然的核心人物,他不去盡自己的職責也就罷了,居然趁著獵隊成員外出期間,冒著生命危險給整個常平坊拼殺的時候偷偷潛入其家中,這是什么行為?
這種事情一旦曝光,別說坊主當不成,不被大家一人一口唾沫淹死才怪。
所以,耿煊基本可以肯定,他這一次的行動,很有可能是瞞著所有人,連最親近之人都不敢告訴的!
耿煊心中正想著這些,忽見一團濃郁的紅氣向他飄來。
捕獲余氣,是否煉化?
“是。”
耿煊仿佛看到眉心處有一團小小的火苗在燃燒。
當這種感覺消退之時,一段新的信息在腦海中浮現。
得紅運三十三,黑運一。
這次收益,與萬福坊那七位有著外州軍諜探背景的獵隊成員形成了鮮明對比。
李坊主沒有辜負他的實力和坊主的地位,把段天鵬,畸腿丑乞丐,貨郎等人都算上,在他的“紅運貢獻榜”上也能排到第五名。
與之相反的是,黑運收益只有一點,幾乎相當于沒有。
這說明李坊主的背景真的非常單純。
在他這里,他本人就是最大的背景靠山。
也就是說,若耿煊殺掉的是與李坊主直接相關之人,比如妻兒之類,那么他收獲的黑運反而還會更多。
可現在自己相當于直接從源頭處把這種可能性給扼殺了。
于是,黑運也就象征性的給了一點。
這是什么程度的威脅呢?
即便將來有朝一日他殺李坊主之事暴露了出去,也不會有人因此來找他拼命,最多也就他的親朋背地里畫圈圈詛咒他,即便報復,對他而言也是“不痛不癢”的級別。
耿煊心中徹底放松下來。
這也說明剛才李坊主臨死前說的那些威脅話,真的就只是他臨死前的胡說。
殺了他,只會減少自己麻煩,而不是增加。
耿煊來到李逡身邊,快速收拾起了殘局。
被仔細搜了一遍,身上所有長箭、梭鏢都拔干凈之后,直接用他本人沾滿鮮血的衣物一裹,便扔到墻角。
然后耿煊在地下空間快速轉了一圈,看看他都從墻里面掏出了一些什么。
讓耿煊慶幸的是,李逡就掏出了好幾包裝兵器的袋子,被他就地扔到一邊,并沒有拿到別處去。
顯然,他對這些東西并不怎么看得上,他這般仔細的搜索,明顯是抱著更大的期待。
但所有修煉功法,特別是《地行篇》和《走狗篇》這兩門九流秘術,他還都沒有發現。
相比于那些好多兵器裹成一團,難免有許多空隙的包裹,用防水紙包裹的小小書冊,尋找的難度確實不在一個層次上。
耿煊來到一處墻體位置,很快就將深藏其中的《走狗篇》取了出來。
他先是去將還在通道中的大黃抱了出來,一人一狗來到水池邊的一處空地上,耿煊將大黃放在一邊,點燃壁上油燈,開始快速翻閱起手中的九流秘術。
因為他此前對這門九流秘術就有比較全面的了解,只是還有一些關節處有欠缺不足,無法形成一個完整的認識。
現在,他也不需要逐字逐句的去讀,只需要將自己理解還有模糊欠缺的地方補足即可。
在這種有著明確目的性的閱讀之下,只過了大約兩個小時的時間,耿煊腦海中就出現了他期待已久的信息。
宿主已領悟《走狗篇》的立意精要,同時擁有完全馴服的跑山犬一只,滿足掌握該技能的全部前置條件,消耗三點紅運即可快速入門。
是?/否?
只從這信息就可以看出,這《走狗篇》和以往修煉的各種法門是多么的不同。
以往的法門,不論是淬體的功法,還是各種技能,包括同樣是九流秘術的《地行篇》,前置條件都是“認知到位”“身體到位”。
可這個《走狗篇》不同,乃是“認知到位”“完全馴服的狗一只”,和修煉者本人的身體條件沒有任何關系。
普通人也罷,修煉到煉髓境也罷,都無關緊要,真正重要的是要有一條完全馴服的狗。
若在沒有領悟其立意精髓之前,一定會很疑惑。
這不是一門馴狗養狗育狗的秘法么,怎么倒果為因,要先有了理想的狗才能秘法入門呢?
但在真正理解了其立意精要的耿煊這里,卻沒有這方面的困惑。
他反而覺得這正是這門秘術高明獨到的地方。
這門秘術真正追求的,可不是馴狗育狗養狗,這只是手段,其最終目的,乃是“人狗合一”。
狗能變得越發強大,越發靈性,而修煉這門秘術之人,等其到了很高的境界,對狗這種生物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之后,能領悟并掌握兩種天賦般的能力。
一是如狗一般對氣息的超凡嗅覺;
二是對危險更加的敏銳感應,也可以稱之為“危險感應”、“獸性直覺”。
所以,這門九流秘術的外在是“人養狗”,精髓卻是“以狗為師”。
其他修煉者的師法對象是前人先賢領悟開創的種種功法技法,甚至是師法天地自然,而“走狗篇”的修煉者卻是“以狗為師”。
“這么一想,先賢說這雞鳴狗盜之徒上不得臺面,也不算冤枉啊。”耿煊心中有些戲謔般的想。
不過,想歸想,卻是一點不妨礙他做出正確的選擇。
“是。”耿煊一只手輕輕按在大黃的頭頂,心中做出回應。
瞬間,腦海中源源不斷的領悟心得浮上心頭。
與此同時,耿煊感覺自己與大黃建立起了更加緊密、更加真切的連接。
就像是兩個原本彼此獨立的生命,氣機波動在這一刻有了對上波,接上線的感覺。
不僅他如此覺得,他手中按揉著的大黃明顯也這么覺得。
它腦袋微微用力,頂觸耿煊掌心,嘴里也在輕聲哼哼。
耿煊能夠清晰感覺到它心中愉悅的情緒。
紅運:420
走狗術(入門)
因為對身體幾乎沒有任何負擔,等將這門秘術入門后的收獲盡數吸收之后,耿煊立刻就開始了再一次的提升。
“提升。”
走狗術從入門晉入小成,耿煊感覺自己與大黃之間那種原本若有若無的連接變得更清晰、更緊密了一些。
半小時后,耿煊將走狗術又往上提升了一級,從小成晉入大成,連接越發清晰、緊密。
紅運:402
走狗術(大成)
依舊沒有感到什么壓力的耿煊還想繼續,可大黃卻用力的磨蹭他的掌心,嘴里發出嗚嗚哼哼的聲音。
與之氣機相連的耿煊不需要任何“翻譯”,便理解了大黃的意思。
它這不是在撒嬌,分明是在難受的嚷嚷:“夠了,夠了!”
耿煊一愣。
感情這壓力是給到狗身上了。
好在,大成境的“走狗術”建立起來的氣機連接,也足夠了。
耿煊手掌按在大黃那原本破爛不堪,被他用絲線勉強縫合完整的、鼓鼓囊囊的肚皮之上。
心意內視,耿煊就要把蘊藏在血液、骨骼之中的生命元氣順著他與大黃之間建立起來的氣機連接,送入大黃體內。
可就在耿煊即將動手之時,一直安分的紅運卻跳了出來。
是否消耗紅運進行恢復,固本培元?
耿煊忽然瞪大了眼睛,卻是立刻做出了回應。
“是。”
一點紅運悄然消失,剩余紅運從402點變為401點。
耿煊便覺,從接觸大黃的手掌心傳出一股奇妙的暖流,涌入大黃那殘損不堪的肚皮之內。
“嗚嗚”大黃輕輕哼哼叫喚。
自從在據點木屋內發現大黃,耿煊第一次感受到大黃傳出一種舒服愜意的情緒。
在大黃沉浸在一點紅運帶來的美妙體驗中時,耿煊心中也有種恍然大悟之感。
因為自己長期只用紅運提升技能功法的境界,幾乎已經忘記了,這只是紅運諸多用途中的一種。
除此之外的另一個用途,可就是“治療傷病,固本培元”。
耿煊也曾親身體驗過一次,效果也是立竿見影。
只不過,這個功能只能針對自己,在今日之前,耿煊也沒有發現紅運還能使用到除自己之外的其他生命體之上。
直到今天。
直到他通過一門“走狗術”與大黃建立起更加清晰直接的,生命氣機上的連接,這就相似在兩個彼此獨立的生命體之間筑起了一道橋梁,打通了一條水管。
耿煊也借著這個機會,第一次明白,紅運的作用還可以發揮到除自己之外的其他生命體身上。
耿煊不由得想到了紅運的第四個用途,“其他”。
以前,無論耿煊怎么深入,都得到不更清晰的答案,只有“請自行摸索”的冰冷提示。
現在,耿煊覺得自己或許誤打誤撞間摸索出來了一點點。
當一點紅運帶來的治療之力徹底散盡,大黃再次用頭頂觸耿煊掌心。
頂觸的力量明顯也更大了一些,這說明它的狀態確實有了好轉。
嘴里發出比此前更響亮的“嗚嗚”的哼哼聲,好似在說:“還要還要。”
耿煊很高興,雖然事態并沒有完全如他所愿,但這是好的變化,比他一開始預期的情況還要更好。
這說明大黃的狀態確實有了好轉。
耿煊于是又消耗了一點紅運,化作恢復、固本培元的力量滲入大黃體內。
等這一股治療之力也再次消散殆盡,大黃的狀態再一次有了明顯的恢復。
這一次,都不需要大黃索求,耿煊便又消耗了一點紅運,最終送入大黃體內。
隨著這一股治療之力消散,大黃的狀態再次有所恢復。
不過,距離徹底好轉,還有些距離。
就在耿煊想要繼續消耗紅運進行幫扶,大黃再一次發出嗚嗚聲,這一次,不僅聲音大聲,也更急切。
意思也和此前完全不同。
“嗚嗚”大黃。(翻譯:“夠了夠了。”)
“啊,不需要了嗎?”耿煊問。
“嗚嗚”大黃。(翻譯:“好餓好餓。”)
聽明白意思的耿煊忍不住拍了腦袋,對大黃道:“你等等。”
說著,耿煊就閃身離開。
等他再出顯示,一手抱著一個酒壇,一手拿著一個碗。
這是一壇藥酒。
耿煊當然明白,大黃說“餓了”并不是真的餓了,而是快速恢復所帶來的身體的劇烈消耗所導致的。
耿煊先是倒了一碗遞到大黃面前,湊近的大黃伸出舌頭試了試,藥酒的辛辣嚇得它立刻縮回了舌頭。可很快,大黃的眼睛便是一定,瞳孔似乎都變大了一些。
就像是嘗到了夢寐以求滋味。
很快,大黃便把腦袋湊近,就著碗中的藥酒快速舔了起來。
見大黃舔的歡快,耿煊也把嘴巴湊到酒壇邊大口喝了起來。
出發開始秋獵之時,耿煊將手中雜七雜八剩余下來的補血丸全部帶上,總共也就六十一顆。
在完成對“縮骨法”大成境的快速消化吸收之前,每日消耗的補血丸就足有七顆,等到耿煊前夜將鐵皮功從大師晉入宗師之境,補血丸已經只剩五顆。
昨天,就全部用了。
之后,再不敢高效率的進行煉皮修煉。
可即便如此,現在的耿煊同樣也是“饑渴難耐”的時候。
就這樣,一人就著酒壇,一狗就著酒碗,都快速的吞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