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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古今九州,生死春蠶

  在等待之時,耿煊梳理了一下這次綠漪園的收獲。

  紅運四百六十一點。

  二十三人,人均貢獻紅運堪堪二十點出頭。

  將其中一部分紅名比較突出的撇開,有不少頭頂的紅名濃度,若以紅運量化,只有十五六點,甚至更低。

  若是將其與無憂宮的修煉者放在一起,簡直顯得有些過于“干凈”了。

  而這二十三人總共為耿煊帶來了九點黑運。

  粗看上去這似乎很不合理,以金沙幫的牌面,將人家一個據點連根拔除,雞犬不留,怎可能才給他增加這么點劫數隱患。

  不過,若是將許念薇那三十點黑運算一起,就很合理了。

  現在的情況就是,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

  拔除綠漪園,僅是讓來自金沙幫的黑運劫數從“三十點”變成了“三十九點”。

  “誰啊?半夜叫門,有事不能明天再來?”

  一道蒼老的,略帶一些不滿的聲音從緊閉的大門后響起。

  接著便聽見門栓移動的聲音,一個干瘦老頭從旁邊開出半條縫的小門內探出頭來,手里還提著一盞油燈。

  為了看清來人,老頭特意將提著油燈的手往前伸了伸,眼睛也下意識的瞇成了一條縫。

  可就在下一刻,他的雙眼瞬間瞪得溜圓。

  看著耿煊,震驚得結結巴巴的道:“你…你…您…”

  耿煊見他這模樣,哪還不明白怎么回事。

  但他卻越發奇怪起來,好奇問:“你也認識我?”

  老頭點頭。

  耿煊本來還想就這問題再多問兩句,但看了看老頭這模樣,卻又放棄了。

  要是不小心把老頭嚇出個好歹來,那并非他想要看到的結果。

  于是,他對老頭道:“樊綦在家嗎?”

  老頭愣了一下,還是點頭道:“在。”

  “那你去通傳一下吧。”

  耿煊的話剛說完,一道聲音就在老頭頭頂上方的圍墻上響起。

  “你又來干什么?”

  說話之人,不是別人,正是耿煊這次準備登門拜訪的樊綦。

  耿煊抬頭看著站在圍墻上,居高臨下看著自己的樊綦,笑著問:

  “你確定就在這里說?”

  樊綦沉默了一下,道:“那你進來吧。”

  他很想將人拒之門外,可他更清楚,面前這“蘇瑞良”表現出了禮貌,他不能真的不識抬舉。

  耿煊卻道:

  “將旁邊的大門打開,我還要把馬車趕進來呢。”

  樊綦的目光,終于從耿煊身上挪開,看向旁邊的馬車。

  眼神之中,滿是凝重。

  “你這車里,裝的什么?”樊綦問。

  耿煊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盯著樊綦看了兩眼,才道:

  “你不是已經猜出了嗎?”

  樊綦當然已經猜出來了,哪怕隔著一段距離,但站在院墻上的他,已經聞到了從馬車內散發而出的血腥氣。

  他壓抑著怒火,低聲道:

  “你今晚又殺了誰,我過問不著,可你將死人往我家運是什么意思?——你不要欺人太甚!”

  樊綦現在這反應,就像是一個飽受惡霸同學霸凌的文弱學生,再忍無可忍之下,終于觸底反彈,直接朝著耿煊吼了起來。

  他這反應,讓耿煊有些無奈,這讓他看上去像是一個以捉弄老實同學為樂的壞孩子。

  他無奈的道:

  “樊大館主,你反應不要這么激動。

  我是真的有事情與你說,不是深更半夜閑著無聊來捉弄你。”

  樊綦沉著臉,盯著耿煊看了許久,這才跳下高墻,親自將可讓馬車通行的大門打開。

  耿煊駕著馬車駛入樊府。

  那最先應聲觀望的老頭,早就躲起來不見了人影。

  整個樊府,也是空空寂寂,除了在前無聲引路的樊綦,似乎就是一座空府。

  馬車在書房前的空院停下。

  勒馬停車之時,耿煊還忍不住扭頭朝已經重新砌起來,與倒塌前一般無二,看不出任何區別的書房看去。

  樊綦輕咳了一聲,看向耿煊,道:

  “說罷,你半夜拉著一車死人到我這來,又要玩什么花樣!”

  耿煊看著樊綦,道:

  “為了方便咱們溝通,我覺得你可以先去車里看一看。”

  樊綦聞言,神色陡然一肅。

  有那么一瞬間,他看向耿煊的眼神就像是無堅不摧、無物不破的利刃。

  最后,他什么也沒有說,提著從那應門老頭手中接過的油燈,掀開車簾,登上馬車。

  很快,車外的耿煊就看見馬車內一陣激烈的光影變幻。

  然后,“噗”的一聲悶響,油燈落在肉體上的聲音。

  緊接著,車內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下一刻,布簾掀動,一道身影迅速從車內閃出。

  緊接著,耿煊就感覺自己的衣領被一雙手緊緊抓住。

  耿煊沒有避讓,沒有閃躲,任由身形狼狽,雙手顫抖,呼吸粗重的樊綦伸手抓住他的衣領。

  以樊綦此刻的狀態,要是他提前躲開了。

  樊綦準得來個平地摔。

  灼熱而紊亂的呼吸打在耿煊臉上。

  一起到來的,還有樊綦顫抖,粗重,氣急敗壞,卻又刻意壓低的聲音。

  “你…你…你把綠漪園給屠了?

  …你…你沒事去動金沙幫干什么!

  你嫌一個無憂宮還不夠你折騰嗎?…你…你又去招惹金沙幫?!

  …你這個瘋子,瘋子!”

  “你要玩刺激,你去別的地方啊。

  為什么就盯著我這里禍害!”

  看得出來,那一車來自綠漪園的尸體,真把樊綦給氣著了。

  也給嚇著了。

  上一次,金沙幫的許象風就殺了康樂集的一個大館主。

  整個康樂集都為之動蕩洗牌。

  那還只是一次非人為的交通事故。

  而這一次,事情又一次發生在康樂集。

  整個綠漪園被屠!

  樊綦簡直都不敢想,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他甚至覺得,自己這個上任不到半年,諸事不順的大館主,已經踏上了前任大館主的老路。

  樊綦仿佛已經看到,自己的生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耿煊很有耐心的等樊綦發泄完畢之后,這才道:

  “這不是你提醒我的嗎?”

  樊綦聞言,瞪眼道:

  “我提醒你?我TM什么時候讓你去把綠漪園給屠了?!”

  耿煊道:

  “就是上次啊,你不是特意提醒我小心金沙幫嗎?”

  樊綦氣急敗壞道:

  “你TM到底聽不聽得懂人話?我是讓你做事小心點,別太囂張,你TM,你TM…”

  樊綦平日里對自身談吐是非常在意的,別說口出穢語,連說句重話的時候都不多。

  可現在,卻是句句不離,含M量極高。

  從這也可以看出,他是真的破防了。

  對于這樣的貼臉輸出,耿煊卻表現出了罕見的寬容和大度。

  不僅臉上沒有任何不悅,他心里也沒有因樊綦這一番言語而有任何不快。

  直到確認樊綦的情緒再度從一個激烈的“波峰”降下來,稍稍趨于平穩之后,盯著樊綦的他,這才一臉恍然的表情。

  “我沒有跟你提過嗎?長街集市那件事,確實是我做的手腳。”

  瞬間,樊綦的手也不抖了,呼吸也不顫了。

  就連砰砰亂跳的心臟,也神奇的恢復到了原有的節奏。

  “哎,我只是看不慣那群紈绔子長街縱馬,想要略施薄懲。

  誰能想到,許象風的兩個女兒也在,還死了一個!”

  說到最后,耿煊再次嘆了口氣。

  “我原本已將此事忘得差不多了,也不知道,死的人里面還有金沙幫主許象風的女兒。

  可這不是你提醒了我么?

  當時我就在想,反正這梁子是解不開了,干脆先下手為強。

  這次從月露原回來,我就立刻將此事給做了。”

  說著,耿煊后退一步,對樊綦鄭重的拱手,一臉真摯的對他表達謝意。

  至于樊綦原本握在耿煊衣領口的手,隨著耿煊這一退,就無力的耷拉了下去,就像是沒有骨頭一般。

  樊綦對此,卻是沒有了任何反應,只是低聲喃喃道:“瘋子…瘋子…”

  反復幾遍之后,連這樣的念叨聲也停了。

  耿煊也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靜靜的等在一旁。

  許久之后,樊綦才從“恍恍惚惚不知所以”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他看向耿煊,嘴角咧了咧,似乎哂笑,似乎自嘲,又似乎只是一個單純的面部肌肉運動。

  “那你現在,拉著這一車死人過來,是想干什么?

  難道就是為了刺激我?”

  耿煊搖頭道:

  “我有這么無聊嗎?”

  說著,他看向樊綦,鄭重道:

  “我是來請大館主幫忙的。”

  “幫忙?”

  樊綦就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一般,呵呵道:

  “你這么大本事,還需要我幫什么忙?”

  耿煊道:

  “根據我了解到的情況,綠漪園為了方便獲取情報,在康樂集內,做了一明一暗兩套布置。

  明的那套布置,是一座酒樓,這個你應該就知道。

  暗的那套布置,卻是個一間檔次很低的平民茶肆。

  每天,他們都會向綠漪園匯報一次。

  得到這個消息之后,我很想帶人將他們全部擒住。

  不過,這里畢竟是樊大館主的地盤。

  在下私以為,這么做有點不太妥當。

  若是樊大館主愿意幫這個忙,當然最好。

  你要實在覺得為難,那我就親自帶人動手。”

  說著,耿煊停頓了一下,帶著確認般的眼神,問:

  “大館主總不能通風報信,甚至干脆帶人阻止我吧?”

  自以為現在已經沒什么事還能撩動自己的心弦,可在聽了這一席話之后,樊綦再次有種體內氣壓噌噌往上漲的感覺。

  使勁平復了一下,他這才咬牙道:“好,這個忙,我幫了!”

  在說“忙”和“幫”的時候,樊大館主特地說了重音。

  “那就多謝了。”

  耿煊拱手道謝,卻緊跟著就提醒道:

  “大館主既然決定幫這個忙,那我希望你想明白。

  無論你將這件事做到什么程度,對金沙幫和許象風來說,都沒有任何區別。

  你可不要犯糊涂,偷偷放跑一兩個。”

  樊綦沒好氣的哼了一聲,“這種事,我還不需要你提醒!”

  耿煊點頭:

  “大館主既然明白,那自是最好不過…既如此,那我就先告辭了。

  哦,這車尸體,也勞煩大館主幫我處理一下。”

  正事說完,耿煊也沒心思與樊綦繼續閑扯,拱手告辭,就準備離開。

  “等等!”

  這一次,卻是樊綦趕緊開口,叫住了他。

  耿煊停步,轉身,看向樊綦,問:“大館主還有話說?”

  樊綦的目光死死盯著耿煊,沉聲道:

  “你就這么自信?你就不怕,我現在就去金沙幫找許象風道明實情?”

  耿煊奇怪道:“許象風這么好說話了嗎?”

  “…”樊綦。

  “又或者,你就覺得,我比許象風更好欺負一點?”

  “…”樊綦。

  “你要這么想,也可以試一試!”耿煊道。

  神色之間,甚至有種躍躍欲試之意。

  樊綦深吸一口氣,再次按捺住心中情緒,道:

  “你有把握對付許象風嗎?”

  “現在沒把握。”

  耿煊的回答,差點把樊綦直接送走。

  “不過,最多再等一個月,我覺得就差不多了。

  …你要是實在擔心許象風把氣撒到你的頭上,你可以出去躲一躲,等風波過去了再回來。”

  最后,耿煊想起那張銅胎鐵背弓的情誼,還是沒忍住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不過,樊綦對這提醒,壓根就沒有聽進去。

  他忽地緊緊盯住耿煊,緩緩道:

  “你是說,最多再過一個月,這些事情,你都能解決?”

  耿煊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笑道:“你可以試著相信一下。”

  “我信!”樊綦重重點頭。

  “這就信了?”耿煊反倒驚訝了。

  樊綦盯著耿煊,輕聲道:

  “咱們第一次照面,是在彭家武館。

  當時,你在我面前狼狽逃入地下,那不是假裝!

  而是當時的你,就是無法應對當時的我,對吧?!”

  耿煊怔了一下,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安撫的話,居然在樊綦面前泄了底。

  在樊綦一副“我已經看穿了一切”的眼神中,耿煊只是打了個哈哈,道:“你可真敢想!”

  樊綦緊盯著耿煊,道:“你就是當代的春蠶子,現在就是你又一次的破繭期,對不對?”

  他用一臉的篤定神情,問出一個似乎并不需要答案的問題。

  “…”耿煊盯著樊綦,眨了眨眼睛。

  他這反應,卻讓樊綦仿佛再次驗證了什么一般,臉上笑容更盛了。

  “我不會躲!”樊綦道。

  “哦?你這又不怕許象風的報復了?

  …你可別指望我,若是許象風真對你出手,那只能算你倒霉,我是不會出手相救的!”

  “我會請一位元京的鏢師過來坐鎮。”樊綦道。

  耿煊聞言,驚訝道:“什么鏢師這么強大,能贏得了許象風?”

  樊綦道:

  “贏不敢說,但足夠讓許象風知道我這骨頭不好啃。

  …他的頭號目標,是你又不是我!”

  “那一定要花不少錢吧?”

  耿煊忍不住想,在這件事上,錢,還不是最重要的。

  不然,便是有錢,也找不到這樣的路子。

  所謂提著豬頭都找不到廟門。

  樊綦咬牙道:

  “沒事,一個月而已!

  便是傾家蕩產,我也要撐在這里。

  我倒要看看,你到時候如何平息這一切!”

  說到最后,樊綦臉上,再次有了咬牙切齒之態。

  耿煊似乎看到,一股執念已經扭曲得近乎于怨念,在樊綦身周凝聚得宛如實質。

  自認為借著一絲縫隙,加上靈光一現,已讓他看清面前之人“真實面目”的樊綦,還是被耿煊接下來的話差點閃斷了腰。

  耿煊盯著樊綦,問:“你在元京人頭很熟?”

  “什么?”不知道耿煊為何有此一問的樊綦,給了個模棱兩可的回應。

  “聽說元京各行各業的人才都很多,你也幫我找個人唄?”耿煊道。

  “你要我幫你找人?找什么人?”樊綦一頭霧水。

  “一個懂水利,懂營造之人。”

  聽到這里,樊綦更迷糊了。

  這和咱們現在正在聊的話題,有一絲一毫的關聯嗎?

  而且,你找這么一個人干什么?

  總不能是修筑巨熊幫總部吧?

  樊綦對耿煊的要求一頭霧水之時,耿煊也回想樊綦擔任康樂集坐館之后的所行種種。

  很久以前,耿煊就有種感覺。

  即樊綦內心之中,也是想要與第一線的“生產者”建立更多連接的。

  只不過,他的做法,相較于耿煊的大刀闊斧(肆意妄為),要顯得保守許多。

  每隔一段時間,才會有一個小小的動作。

  只不過,因為他耿煊這顆“災星”的頻頻發功,樊綦現在暫時應該已經沒有了這方面的心思。

  但這已經足以說明,樊綦內心深處的立場傾向。

  于是,耿煊便將疏通河道之事,與樊綦簡單說了一下。

  大概聽完耿煊的講述,樊綦眼神直不楞登的盯著耿煊,道:“你要疏通洙水?”

  “洙水?”耿煊疑惑。

  “哈…你居然連這條河的名字都不知道?!

  你現在已經與無憂宮,金沙幫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居然還有閑心搞這個?

  …你知不知道,這么大的工程,要耗費多少銀錢,多少人力,多少精力?

  推行此事之人,又會被九州多少雙眼睛盯上?

  這條河道疏通之日,說不定就是其人身死之時!

  不,說不定他都等不到河道疏通的那天!”

  樊綦一個又一個問題從嘴里蹦出來,接連砸向耿煊。

  耿煊卻不閃不避,神色不變,只是道:

  “這些事情,自有我來操心。

  你就說,能不能幫我找個懂這方面技術的人來?”

  樊綦盯著耿煊,眼神一陣變化。

  過了一會兒,才呵呵道:“我倒真認識這么一個人,不過,人家肯不肯來,我就不敢保證了。”

  耿煊道:“不肯來就算了。”

  “呃…”

  耿煊的回答,讓樊綦生出一腳踩空的感覺。

  耿煊好笑道:

  “你也別覺得能用這件事拿捏我。

  你能幫我這個忙,自然最好,我承你的情。

  要實在不行,我也不是真就缺了這人不行。”

  真要說來,他耿煊在這方面的才能,才是真正的絕頂。

  前世那些經驗和知識,倒還都在其次。

  更主要的,是圓滿境的地行術賦予他的超卓辨土識土能力。

  只需要去那地方走一圈,具體應該如何操作才最穩妥,他心里基本就都有數了。

  只不過,一來他不想在這上面太過分心。

  二來,耿煊也想趁機驗證一下。

  自己只負責出錢兜底,其他的全都交給這個時代的人來解決,此事能被做到什么程度。

  “好吧,我盡量試試。”

  最后,樊綦只得這般回應道。

  徒步返回萬福坊。

  回到房間后,耿煊沒有休息,反而將放在床頭的《冷窗閑話》拿了起來。

  一陣快速的翻頁之后,翻頁的速度忽然慢了下來,嘴里還在輕聲嘀咕:“應該就在這幾頁。”

  正翻著,耿煊的手忽然停了下來,眼神落在了其中一段文字上。

  雖然,這并非他剛才拿起這本書時最想尋找的內容,但同樣與樊綦今夜的一句話有些牽連。

  …元帝始稱帝國,此前,皆稱王朝。

  大業帝國之前,為大稷,有天下八百年。

  大稷之前為大契,有天下四百年。

  大契之前為大命,有天下六百年。

  …大命之祖,黑帝始創天文,頒歷法,分天為九野,劃地為九州。

  岑嶺以南,洙水以西,西山以東,便為地之西南,為朱州。

  …大稷初年,武功大盛。

  稷王分封天下諸侯,疆界大擴。

  以之為分界,九州始有“古九州”與“今九州”之說。

  “今九州”之均州,即今之元州,便是“古九州”全境。

  古人稱沆河為北海,稱漭江大澤為南溟,以為天之南北二極。

  另,古人以大日為赤烏鳥,朝出紫嶺之桑,暮宿西山之谷。

  故以紫嶺為天之東極,西山為西極。

  西山,今亦稱赤烏山。

  沆河漭江,紫嶺西山,“古九州”之四極,“今九州”元州之界也。

  耿煊的目光在這段記錄上停留了一陣,繼續翻找著另一則內容。

  心中卻忍不住想:

  “這也難怪九州之人對元州都有特殊的情節,真要說來,這元州才算是九州之人真正的‘祖地’。

  另外八州,從大稷初年分封算起,都是這一千三四百年間新開發出來的。”

  “此世元帝沒有做個傳國玉璽,可這個元州,在九州之人眼中,就是那個正的不能再正,真的不能再真的傳國重寶。”

  心中這般想著,正翻著書頁的耿煊手指再次一頓,眼睛聚焦在了當前書頁的文字之上。

  心中轉動的那些念頭,自然就被他收拾了起來。

  元帝廣求長生之法,有奇人春蠶子,隱居紫嶺,終年不出。

  有人見其忽然白發轉青,落齒重生,以為其人已得長生之道,告之于元帝。

  元帝欣然,遣人往迎。

  與帝同榻三月,同吃同眠,盡述其道。

  帝悵然嘆息曰:“此非吾所慕之長生也。”

  春蠶子重返紫嶺,卒年不詳。

  元帝崩后百年,元州大亂未歇。

  柴玉棠十三歲,全家被滅,強敵追索不歇。

  不得以之下,逃往紫嶺之中,并于一石洞之內得奇書《春蠶經》一部。

  七年之后,柴玉棠二十歲,出紫嶺。

  一年之內,滅盡強敵。

  又一年,“柴鎮”初立。

  五年之后,柴玉棠二十六歲。

  元州之地,“柴鎮”已十得其四,且皆膏腴之地。

  元州震恐,八州震恐。

  三十年后,以半州之地力敵天下,以個人勇武之名冠蓋當時的柴玉棠,油盡燈枯。

  在與八州強者鏖戰之時,瞬間黑發轉白,繼而齒發脫落,形銷骨立,屈死于無名軍士冷箭之下。

  柴氏族人,不知所蹤。

  《春蠶經》亦不知所蹤。

  參與圍攻柴玉棠的軍鎮之主,無論出身元州,亦或其他八州,在此后百年之內,盡皆絕嗣。

  最近兩三百年間,亦多有疑似“春蠶子”行走九州各地的傳聞,以及事跡留存。

  有的是以訛傳訛,但經著者考證,有二三事卻非“訛傳”,確有奇人奇事隱沒其間。

  即便非是“春蠶”,也當為“夏蠶”“秋蠶”。

  奇書《春蠶經》,外人不知究竟,只得片句總綱流傳。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循環不滅,生生不息”。

  根據種種跡象,這門奇功至少有兩個特性。

  第一,以極小代價,令修煉者“傷病速愈”,甚至“返老還童”。

  不過,在修煉者動用這種能力之時,也即“破繭重生”期間,也是其實力最衰微之時。

  會落至一個與普通人無異的最低谷。

  然后,隨著“破繭期”的進行,其人修為實力迅速提升。

  直到“破繭期”結束,其人修為才能重返巔峰。

  第二,將自身修為成就,以特殊方式轉贈于他人。

  柴玉棠一年之內,便初立“柴鎮”,此后以半州之地與天下群雄鏖戰三十年,麾下歷來不乏悍不畏死、忠義無雙的悍將、勇將。

  此后,春蠶子代代不絕,都是他們受惠于這種特性的明證。

  耿煊的目光,落在這段故事之上。

  腦海中,各種念頭,閃現不斷。

  此前,他也曾看過這段故事。

  不過,耿煊也就將它當成一個故事。

  畢竟,這本《冷窗閑話》,最不缺的,就是這樣的故事。

  他自然也就沒有對這個故事給與更多的關注。

  直到此前樊綦脫口而出一句“你就是當代春蠶子,現在是你又一次的破繭期”。

  這話就像是一記羚羊掛角,天外飛仙,瞬間點通耿煊心中的任督二脈。

  心中念頭涌動,耿煊的目光,卻將這段故事看了一遍又一遍。

  當耿煊將這本《冷窗閑話》重新合上之時,嘴角已經彎起了一個明顯的弧度。

  對于未來的路,忽然變得清晰了許多。

  耿煊正準備趁機休息一下,就聽到遠處大門外傳來嘈雜聲響,且聲音還在越來越大。

  耿煊皺起了眉頭。

  還不等他出去查看,就見羅青快步跑來匯報道:

  “幫主,樊大館主遣人送來三輛馬車,現在就停在院門口。”

  耿煊聞言,立刻與羅青一道朝著院門口走去。

  來到院門口,便見三輛馬車停在院門之外。

  其中一輛,正好就是耿煊留在樊綦府中,裝著滿滿一車尸體的那一輛。

  馬兒還在悠閑的甩動著尾巴。

  御者位置上,空無一人。

  “人呢?”耿煊問。

  羅青道:“將車趕來之后,留下句‘你們幫主要的人,給你們送來了’,就一刻沒停,直接走了。”

  耿煊怔了怔,道:“去看看。”

  已經有幫眾出手,逐一揭開了車簾。

  就見三輛馬車里,縮著一個個手腳都被鐵鏈鎖住,嘴里被破布塞了個滿滿當當,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身影。

  這似曾相識的一幕,不僅是耿煊,旁觀的羅青以及其他幫眾,都有些恍惚。

  前不久,耿煊本人親自從康樂集領了這么一車人回來。

  全都是和眼前一般無二的造型。

  現在,人家主動送來三車。

  還是同樣的造型。

  這也算得上是業務熟練了。

  耿煊已經知道,這些人應該就是綠漪園放在康樂集內,以“一明一暗”的手段,用來收集信息的人手。

  其中,“一明”就是一座主要面對修煉者群體的高端酒樓,“一暗”就是一間主要面對普通人的茶肆。

  耿煊的目光在這滿滿的三車人身上掃過。

  不僅有成年男子,還有年過七旬的老人,文弱嬌柔的婦人,以及稚子嬰童。

  有身著錦衣綢緞,身寬體胖的;

  也有衣衫破爛,形容干瘦如枯柴的。

  看得出來,樊大館主非常的“盡心盡責”。

  不僅將直接參與酒樓茶肆經營、乃至做工之人全都抓了起來,連同他們的家人,也都一起塞在了這三輛馬車之內。

  當耿煊目光收回時,在眾人頭頂掃過。

  紅名濃度低于五點紅運的,都有好多個。

  其中一半以上,紅名濃度都沒有超過十點。

  而紅名濃度超過二十點的,更是僅有三人。

  兩個男子,一個女子。

  耿煊將這人指給羅青,道:

  “他,他,還有她,單獨分開關押,仔細審一審。

  其他人,就按照他們本來的家庭關系進行拘押即可。”

  簡單吩咐之后,耿煊便任由羅青等人行事,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一,春蠶經不是修仙線索,你們可以理解成類似于天山童姥修煉的那種武功,反正,是在現有修煉體系下的產物,不是別的新體系。

  二,不是想用那半通不通的文言,寫到一半才想起,想改,已經不合適了,就這么著吧。

  三,此前就有書友反應,主角得到線索、功法之類的東西來的太巧合,現在我也是同樣的安排,因為這本書的立意,我并沒有讓主角去探險某山某洞,然后發現什么奇功絕技,遠古秘聞的設計,無論是“古今九州”,還是與“春蠶經”相關的信息,都濃縮在一本閑散書冊里,這種設計參考了《夜航船》這類古人閑書,我認為是合理的,笑。

夢想島中文    從滿眼紅名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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