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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磨刀

  山風微涼。

  香菱站在孟淵肩膀上,剝開雞蛋殼,啃了兩口蛋白,把黃兒取出來,塞到孟淵嘴里,“吃個蛋黃睡得香!”

  兩人一道下山,她咯吱咯吱吃個不停,嘴上也絕不閑著,與孟淵論起詩詞之道,還真像那么回事。

  倆半吊子扯了半晌,終于來到山腳下,香菱就要告辭,說要去上課了。

  “等你下次來了,咱起個詩社,就叫老鱉坑詩社,你來當副社長!”香菱信誓旦旦,雄心萬丈。

  詩社是文雅人玩兒的,可跟“老鱉坑”三個字組合到一塊兒,就顯得別扭。

  孟淵不由感慨,獨孤亢想讓自己當副社長,香菱也想讓自己當副社長,可見身負才華之人,不管到了那里,都是熠熠生輝,根本遮掩不住!

  “恭敬不如從命。”孟淵笑著認下,尋思著回頭問問王妃要不要起詩社。

  “嘿嘿,你說話真好聽!”香菱是個經不住哄的,當即開心的不行,“那我上課去了。”

  她歡快的從孟淵肩上跳下,往前奔了幾步,似想起了什么,又趕緊回過頭,倆后腿撐著身子站起,倆上肢張開,小腦袋往前探,眼睛圓溜溜的,道:“干娘說活著挺好,死了也行。可我還是覺得活著最好!你千萬別死外面呀小騸匠!你要打架記得先來找我,我可厲害啦!”

  “好。”孟淵笑著應下。

  “記得來找我呀!”香菱又重復一句,她也不作揖了,開心的擺擺手就一溜煙上課去了。

  孟淵見她沒了蹤影,這才回返牧莊。

  牽了小紅馬,悠悠的回到家。孟淵關上門,打算再開竅穴,姜棠竟找了來。

  “梅姐姐找你。”姜棠道。

  不是才說放五天假么?是來催蕩妖筆記的?孟淵起身,問:“可說了是什么事?”

  “昨天來個先生,大概跟那位先生有關。”姜棠道。

  一時間,孟淵便想起昨天見到的那位牽驢的儒生。

  這世上儒釋道并行,孟淵見過道士,會過和尚,但卻沒跟正經的儒生打過交道。

  當然,那清客王秀才也是儒生,孟淵卻沒跟他論過學問,只時常勾兌。

  既然如此,孟淵也不啰嗦,當即去找尋梅。

  尋梅也沒在她辦公之處,而是在靜園中。

  這是孟淵第一次進靜園,姜棠在前帶路,婉轉來到一池塘邊,便見一涼亭。

  涼亭內有一人,著素衣,紅繩系著頭發,在往酒壇里放青梅,乃是在做青梅酒。

  人家香菱盡管是個土包子,可不管干啥都收拾的整齊又體面,而這王妃卻隨意的很,像是剛出浴似的。

  孟淵來到涼亭臺階前,先向王妃行禮,王妃也沒理會。

  “叫你來是有正事。”尋梅從涼亭中走出,笑著說起緣故。

  原來還真是跟昨天見的那儒生有關。

  那儒生名為陳守拙,其妻乃是王妃幼時的啟蒙老師。

  陳守拙的妻子早已病故,他檢視亡妻遺物時,發現亡妻還收著些王妃的舊日詞作。

  因著一直在外任職,不得轉送。陳守拙此番去往河東縣任職,正好途徑此地,便將遺物送還王妃。

  “陳先生為官清廉,官場不容,這些年不得升遷,一直盤桓各地任知縣。”

  尋梅鄭重許多,“王妃感他恩義,見他身邊無人相隨,便想派人護他上任。”

  孟淵聽懂了,王妃是給自己派了活兒。

  而且這任務也算不得難。那河東縣就在滄浪江南,過了大江,行上個兩百多里就是。

  “王妃有令,我自然不敢推辭。”孟淵當即就應了下來。

  “他人生地不熟,你到了河東縣后,留上些日子,也好幫他理一理事務,學些東西。”尋梅笑著道。

  這是提點之意,但孟淵還是道:“梅姐姐,到時我人在外地,是否便宜行事?還是只聽陳先生的?”

  孟淵不怕做事,也愿意做事,但不想束手束腳。得擺明意思,我要是因為陳守拙而殺了人、惹了禍,你應三小姐給不給我擦屁股兜底?

  畢竟這是第一次給王妃做事。要是換了聶師,孟淵都不帶問的。

  尋梅聽了這話,回過頭來看王妃。

  王妃撿了個青梅,看向孟淵,道:“你能文能武,聽不聽他的話,自管自己去定。”

  孟淵明白,三小姐這是答應兜底擦屁股了,但扯那一句什么能文能武,明擺著在損人!

  明明生的天香國色,又是個端莊大方的,偏偏愛欺負老實人的。

  孟淵是個老實人,只拱手應下。

  “回去好好歇息一宿,明天就出發。”尋梅笑著取出一個條子,“陳先生節儉,不收程儀。你去領兩百兩銀子,權當路上花銷。”

  孟淵接了條子,離了靜園,覺得報仇的機會來了。

  那解申是知府家的二公子,雖然囂張跋扈,但絕不敢殺到王府來。

  而孟淵也不可能殺到府衙。至少,現在不能。

  是故,只要在松河府城里,其實雙方都不太好動手。

  但現今孟淵要外出公干,那就有了動手的機會。

  那解申殺人示威,擺明事情沒完,絕不會善罷甘休,孟淵也不想善罷甘休。

  孟淵相信,解申若是知道自己外出,必然要找上門來。

  來到茍賬房處,孟淵遞了條子,還在一邊想如何護住陳守拙,以及如何把消息遞給解申。

  “你小子怎么在這兒?讓我好找!”剛領了銀子,聶延年就興沖沖的找了來,一把將銀票搶了過去。

  孟淵也不在意,大不了再跟聶青青借回來就是,軟飯都吃習慣了。

  聶延年見孟淵不著急銀子,就覺得銀票搶的沒滋味兒,問道:“發啥財了?”

  “王妃有了差遣。”孟淵實話實說。

  聶延年聽完,又把銀票丟回,摸著下巴道:“本想著過幾天才給你派活兒,沒想到這么快!”

  他拽住孟淵往王府外走,一邊道:“河東縣在大江南邊,沒受到去年的流民波及,到時能撈銀子。那邊我不太熟,只知道是個中縣,不大不小,也不是啥通衢之地,那地兒沒啥高人,八品武人就能立棍了。七品估摸著也少的很,甚至沒有。你謹慎小心點,就沒啥大事。”

  經歷外出蕩妖一事后,聶延年對孟淵自信的很,知道此子力大又威猛,能一力降十會,又懂得拖刀周旋,不是蠻干之輩,兩三個同階都不是對手。

  聶延年愈發覺得此子在武道一途天分極高,前途不可限量。來日若是再得些際遇,六品、五品也不是不能到,乃至于四品都是能摸一摸的。

  他搭著孟淵的肩,見少年聽話的很,就更滿意了,道:“青青拿個雞毛撣子不離身,你送的?”

  孟淵笑著點頭。

  “還算開竅!”聶延年笑。

  “聶師,解申之事如何了?”孟淵問。

  “我找你就是說這事兒的,都已經處理好了。”聶延年鄭重些許,“那狗東西不是人,但是他兄長是個儒雅謙和的,話一說開,就算過去了。”

  孟淵不知道解申的兄長是何性情,但知道解申絕不會放下殺心。

  “人家知道咱是王妃的人,就客氣多了。反正也沒人受傷,年輕人吵幾句嘴也是有的。”聶延年拉著孟淵出了王府,下巴點了點遠處。

  只見石獅子旁有一人牽著馬,正是那日勸和的中年扈從。

  聶延年拉住孟淵,低聲道:“我知道你小子心里不服氣,可也不必著急。等以后品階上來了,咱再打回去就是!區區一個知府算什么?到時候當著所有人的面,給他兩巴掌!他不是有好幾個小妾么,你當著他的面睡!”

  孟淵剛才還想著怎么通知解申呢,這人就來了。

  不過…孟淵看向聶延年,問:“聶師,人家親自上門,咱這么大面子?”

  “不是你面子大,也不是我面子大。他兄長解開屏是端正君子,親自出來調解了。”聶延年沒好氣。

  原來如此,可是能調解的了么?人都死了。

  那也不必多說什么,孟淵當即笑著上前。

  “誒呀孟兄!”那中年人笑著上前拱手。

  “不敢稱兄。”孟淵拱手回禮,笑著道:“還不知兄臺高姓大名呢。”

  “在下賤名解忠良,是解家家臣,無名小卒罷了。”他笑著道:“先前不知兄弟是王府的人,差點鬧了笑話。”

  “也是在下莽撞了些。”孟淵笑著道。

  “所謂不打相識,這不就認識了?”解忠良笑的忠厚,隨口道:“也不知那一家三口如何了。要不是他們,咱們也不會認識。我當時舍了銀錢,現今看權當謝禮了。”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仔細盯著孟淵的眼睛瞧。

  “確實如此。”孟淵也有笑,“我回來的匆忙,倒是忘了回去看一眼。待以后有空了,倒真想回去瞧瞧。”

  解忠良見孟淵貌似尋常,并未有半分異狀,好似真的沒在路上遇到那三具尸體。

  再看聶延年,卻見他打著哈欠,對此毫不關心,好似知道自己來走過場似的。

  “今天我家公子擺了宴席,派我來請孟兄,咱們把酒言歡,不知孟兄可否賞臉?”解忠良道。

  “解公子盛情,我本不該推卻的。”

  孟淵無奈一笑,“只是剛得了差事,明早就要去往河東縣公干,估摸著要待上些日子。待我回來后,再擺宴做東,到時請解公子共謀一醉。如何?”

  “原來如此,是我來的不巧了。”解忠良歉然一笑,“那我等孟兄回來,咱們共醉。”

  客氣幾句,解忠良騎馬離開。

  聶延年又扯幾句,便也離去。

  孟淵回到家,打了井水,搬來磨刀石。

  天已將晚,月暗星稀,孟淵一下一下的磨著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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