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朝。
白月國。
青丘圣地。
夢境森林。
最深處的樹屋里。
熾熊熊的燃燒聲還在持續著,焰光將屋內擺飾的影子投在墻壁上,來回扭曲著。
火爐上,噩夢主教正托腮思索著。
“白鵠”它發出尖叫。
白衣男子急忙恭敬地往前靠近了些。
噩夢尖叫道:“發動一切力量,注視著白月國的風吹草動,尤其是夢三大主教還有它的人。無論夢三大主教要做什么,都必須在第一時間告訴我。”
說完,它從屁股蛋子下的火爐里掏出一對兒燒焦的黏糊糊的娃娃,然后丟了一個過去,吩咐道:“放入懷里。”
白衣男子也沒問這是什么,噩夢主教如果要搞他,一百個他也不夠搞,照做就是了。
于是,他小心地抓過那娃娃,看了一眼娃娃被燒的歪七倒八的恐怖臉龐,揣入了懷里。
但下一刻,這名為“白鵠”的白衣男子愣了愣。
因為...燒焦的娃娃才觸碰到他胸口的肌膚,竟然就如水入海綿般滲透了進去。
噩夢點點頭,滿意地尖叫道:“很好...”
然后道:“這是噩夢娃娃,能夠汲取人在一段時間里所有的信息,你的所思所想,你所獲得的一切有關項奎以及其他信息都會被我知道,這就省去了你匯報的過程。
唔...
等等。
你居然仰慕我?
唔...
是愛慕?
是想成為我的妖侶?”
噩夢實在摸不著腦袋,它當初化形連性別都是拋的硬幣,正面就做雄性,反面就做雌性,結果拋了個反面,就化形成了雌性。
雖說是雌性,但它自己從沒把自己當做是有性別的,而現在居然有妖對它產生了非分之想...
這非分之想讓它第一次感知到了自己原來是有性別的,這就很怪。
略作思索后,噩夢尖叫道:“區區六品,四類血脈,斷了這個想法吧,你,沒有資格。”
白鵠被叫破心思本就是冷汗涔涔,此時聽到“沒有資格”四個字,心底也只是淡淡的失落。
他略微低首,恭敬道:“是,主教。只是...”
他欲言又止。
噩夢尖叫道:“說。”
白鵠道:“主教,如果您對那位項奎好奇,為何不將噩夢娃娃直接放入他體內呢?畢竟...即便以我的力量,也無法察覺這娃娃的存在。”
噩夢:!!!
忘了,這是真的忘了,它到底在想什么?
等等,這不是它的錯。
白鵠身為屬下為何不能提早提醒它?
而為了節省靈氣,噩夢娃娃一天只能放置一個...都怪白鵠!
噩夢主教輕輕咳嗽了下,煙霧的軀體發出“噗噗”聲,繼而尖叫道:“你敢質疑本座的決定?”
白鵠急忙拜倒:“屬下不敢。”
由煙霧組成的嬌小人影翹著腿,尖叫道:“噩夢很生氣。”
說完這五個字,它面前的白衣男子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全身抽搐,雙眼好像是看到了極其恐怖的事物,神魂仿似沉浸在噩夢之中,繼而身子如羊癲瘋般越晃越激烈,數秒后便口吐白沫暈了過去。
噩夢主教細聲細氣地尖叫道:“這是懲罰。
不過,雖然不知道夢三想做什么?
但是...只要它想做的事,本主教搶在它前面做掉就是了。”
片刻后。
白衣男子幽幽轉醒,然后他身形幻變,化作一只白鴿展翅離開,飛入月光之中。
而從這一刻起,它所有獲得的信息都會被噩夢主教知曉。
經過了這為期近乎一周的“圣侍選拔”后,白王廟的圣侍終于定下來了。
其中白王親和度六層的有十六名妖,親和度七層的有五名妖...
而最顯眼的則是那位親和度十層的項奎。
從各方歸來的圣女們,都迫不及待地想要親眼看看項奎。
白淵低調地坐在樹屋里,迎來了一波又一波的圣女還有各種白月國高層。
沒有任何懸念,所有妖對他的印象都特別好。
無論他如何化身祖安人,口吐芬芳,所有白王一脈的妖都似乎挺喜歡他的。
這種折騰一直持續到次日午間。
待到白綿綿再來送午餐時,白淵才長嘆一聲,就在這半天的時間里,他把白王三十二圣女,鏡花議會,白月國國主,白王廟十司祭統統見了一遍...
這些存在毫無疑問是白月國的核心人物,彼此之間必然存在分歧,也會因為各種事情而明爭暗斗。
但,這些存在在針對他的事情上,卻出奇的統一。
白王廟大殿。
一眾高層祭拜完了白王,便圍攏在一處進行商議。
“項奎很不錯。”某個圣女直接表態,“他為人豪爽,最關鍵的是我能感受到他對于白王的信仰,堅不可破,看似不在乎,其實卻比誰都要虔誠...我認為他對白王的信仰并不比我們圣女少。”
“我也感到了,而且他身上有一種讓我很舒服的感覺,這是只有在祭拜白王冕下時才會感受到的...若非白王冕下給了他足夠多的祝福,我又怎么會感受到呢?”另一個圣女道。
在傾聽完了圣女們的態度后,鏡花議會也準備發表意見。
鏡花議會是白月國的幕后組織,這個組織囊括了白月國的諸多重要存在,其中有第一等公民之中的最強妖魔世家的大家主,有商會領袖,有雖只是七品但卻是擁有著九星功法的傳奇妖精,甚至連國主都是鏡花議會的一員...
毋庸置疑,鏡花議會是能夠決定白月國命脈的那一小撮妖魔。
一個纏繞著綁腿,綁腿上有著繃帶,作苦行裝扮,卻又披著最輝煌的斗篷的男妖出列了。
這男妖名為“蒼目”,他雖的境界雖只有七品,但卻是三類血脈的“夜游仙鶴”。
蒼目作為傳奇妖精,他行走在白月國的大地上,毫不懈怠地磨礪著自己的天賦,幫助著這片大地里遭遇了危險的普通白王血脈妖精。
他在民間的聲望很高,而恐怖的九星功法讓他即便面對各種其他種族的實驗室,也能夠成功逃離。
可以想象...隨著白王的出現,他極可能會得到白王恩賜,而在換血后一舉踏入上三類的層次。
蒼目道:“他真的很特別...他給了我一種極其特殊的感覺,讓我覺得我會永遠站在他那邊,任何和他作對的都是我的敵人。
這種感覺,我從未有過。
我能分辨,這是來自于血液深處的悸動。
我的血液在順從他,想要親近他,傾聽他的話語。
若不是夢三大主教親自確認他只是四類血脈,我還以為他是”
蒼目的反應極其敏銳,但是此時他卻也無法說下去。
因為,他心底充滿了古怪感。
明明是“大逆不道”的話,他卻覺得“理所當然”,然而卻終究無法說下去。
事實上,所有妖精都有了類似的感覺。
忽地,鏡花議會中一名笑瞇瞇的胖妖精出列道:“會不會項奎也是受了白王血吻,夢三大主教之所以確認他是四類血,只是一種保護措施呢?畢竟...我們沒有親自側過他的血是第幾類。”
國主出聲提醒道:“嘟家主,我們必須尊重夢三大主教的判斷。”
胖妖精滿臉笑容,連連稱是。
蒼目神色動了動,那張在白月國雄性里算是英俊的臉龐上露出疑惑之色。
另一邊,一個冷漠的男妖瞥了他一眼,冷冷問:“蒼目,你還發現了什么?”
這冷漠男妖也是鏡花議會的成員,他名為劍十三,其血脈則是三類血脈的“飲血劍猬”...
飲血劍猬,是白王一脈中極其罕見的擅長正面攻防的妖精。
在未曾化形之前,劍猬以金屬為食。
成年之后,則是周身生出金屬刺。
而在經過許久的磨礪和演化,這些金屬刺會變成它們的兵器,兵器種類各異,大多稀奇古怪。
但這名冷漠男妖卻是非常罕見地凝聚出了“劍”。
待到他化形之后,則是成了一名“劍妖”,其運劍手段,可攻可防,在一眾不擅長正面交鋒的白王妖魔里算是出類拔萃。
同樣,他亦是七品境界,距離下一次換血也就半步之遙。
蒼目搖搖頭,回了句:“沒什么?”
劍十三道:“你想說不止如此,對么?你覺得那位項奎可能擁有著更神秘,更特殊的背景,對么?”
蒼目不曾在回復,事實上,在他產生類似想法他就立刻掐滅了。
而聽著兩妖看似云里霧里的交談,一旁的古妖們各自沉默。
比“白王血吻”更神秘、更特殊的背景...
這還有什么?
還需要再說么?
只是,卻沒有一個妖敢說出口。
參會的一名藍發司祭道了聲:“十三啊,慎言。”
劍十三微微行禮,應了聲。
氣氛有些微沉默。
最初接白淵來白王廟的青裙圣女忽道:“我有一事要說。”
眾妖紛紛側首。
青裙圣女便把之前在滿月湖邊的所見所聞說了一遍。
眾妖又看向涂山司祭。
涂山司祭也點點頭,確定了圣女所言。
之前出聲的藍發司祭道:“為項奎挑選一名妖侶,此事簡單,只需將所有上三類血脈的單身女妖進行統計,然后交由項奎挑選便是了。
雖說明面上他只是四類血脈,但是白王血脈親和度為十層讓他足以配得上任何上三類血脈的單身女妖。
反倒是同為四類的女妖配不上他了。
諸位以為如何?”
另一名穿著暴露的嫵媚司祭道:“統計太慢太機械了,我覺得舉薦更好。我白月國有哪些好女妖,在座的難道無法說出一二么?我認為小憐就不錯。”
說罷,這司祭便看了看正坐于圓桌西南側的一名漂亮女妖。
這女妖也是鏡花議會的一員,名為睡憐,明面身份是白月國最大商會的會長之女,幕后卻是白月國商會真正的掌控者,其外表看似柔弱,實則心藏溝壑,很有本事。
她本體是三類血脈的“三尾幻狐”。
三類血脈,再加上乃是“多尾屬”的狐類妖魔,以及出色無比的能力...睡憐的眼界極其之高,根本沒有一個男妖能入她眼。
所以,她也一直單身,未曾尋找妖侶。
那穿著暴露的嫵媚司祭笑道:“小憐,你一直是在壓著境界,在等合適的血吻契機吧?那你正好等等項奎,和他一起晉升,好么?”
睡憐的狐媚眼兒動了動,她真的心動了。
那個名為項奎的男妖,似乎有著恐怖的魔力,讓她受到一種強烈的吸引。
話題既然牽扯到了鏡花議會的成員,其他妖也都暫時不出聲了,而是靜靜等著這狐媚子的反應。
只要這狐媚子點了頭,那這一對兒十有八九能成。
項奎雖然很特殊,但睡憐也很特殊。
項奎只要和睡憐成了妖侶,他就相當于擁有了整個白月國最有錢的女妖。
事實上,有無數男妖眼饞著這狐媚子,甚至還有些司祭的家族后代期盼著作為它們祖宗的司祭能牽橋搭線,繼而與這狐媚子喜結良緣。
所以,此時這“十大司祭”中有幾個妖心底是頗有微詞的。
但詭異的是,他們心底那小小的沖突才生出,就立刻被掐滅了。
因為,他們發現...自家的后代若想和那位項奎去“搶女妖”,似乎...不配。
睡憐的思索只持續了數秒鐘...
下一刻,她輕輕點了頭。
眾妖看她點頭,卻沒有半點意外感。
甚至是“蒼目”、“劍十三”、“嘟家主”都產生了一種“如果他們是女妖,他們大概也會愿意”的感覺...
那暴露的嫵媚司祭看了一眼睡憐,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勉為其難去做一下紅娘,帶著小憐去”
她話音還未落下,卻忽地被打斷了。
“我不同意。”
如同女孩般的娃娃音響起。
眾妖側頭看去,只見坐在“十司祭”最邊緣、一直在打著瞌睡的美艷女妖忽地睜開了眼。
這女妖顯然也是司祭,它名為“蘭妃”。
雖是“妃”,卻不過是游戲人間時掛的一個名字而已。
人間國度眾多,遠非皇朝南國,還有一些異域王朝,在更南方有著許許多多的小國家。
蘭妃所去的游戲之地就是那些小國家,她似乎是為了鍛煉她的媚術才去的。
而在去了那些國家后,蘭妃就真正的化作了“紅顏禍水”,將諸多小國家的國主迷的暈頭轉向,甚至為了她而爆發戰爭。
她一個女妖,被許多國主封為妃子,而那些國主甚至連她的手都沒摸到過,因為...蘭妃有潔癖,她嫌那些國主骯臟。
此時,這樣的一名司祭卻坐直了身子,食指繞著長發,然后道:“我不同意睡憐和項奎結成妖侶。”
提議的嫵媚司祭神色冷了冷,哼了聲,嘲諷道:“蘭妃,你不同意睡憐,難道...你想自己來?”
蘭妃道:“對呀。”
眾妖:
嫵媚司祭忍不住笑道:“蘭妃,你踏入六品多少年了?項奎他才...”
蘭妃采著娃娃音,反問道:“不可以嗎?我喜歡那個男妖,他讓我覺得他很干凈...我很想親近他。”
這話一出,所有妖都沉默了。
本來點了頭的狐媚子睡憐也不說話了。
若是司祭和她搶,她沒辦法再多說什么。
嫵媚司祭道:“項奎和你不同,他不會喜歡你這么騷的女妖。”
蘭妃笑道:“我還是處子呢你呢?你是嗎?”
嫵媚司祭:“我有妖侶!”
蘭妃道:“我沒有!”
她說完,從司祭的座椅上一躍而起,看了看周圍,然后道:“小涂山,你支持姐姐的吧?”
涂山司祭雖然身形龐大,可是似乎很怕這個女人,他甕聲應了聲:“嗯!”
蘭妃又踮腳,看向另一邊道:“小灌,你呢?”
另一邊大椅的陰影里,有聲音應了聲:“我當然支持你。”
這聲音落下,圓桌周邊坐著的鏡花議會成員紛紛都露出了恍惚混亂之色,一個呼吸后才恢復。
蘭妃再掃視周圍,問道:“青風箭圣,你呢?”
一名男妖應了聲:“附議。”
蘭妃再看向另一邊一名白衣男妖,喊道:“白鵠司祭,你呢?”
這白鵠正是之前對噩夢匯報的白衣男子,他應了聲:“附議。”
蘭妃看向嫵媚司祭,嗲聲道:“你看,這么多司祭都覺得我合適呢。”
她往前踏出一步,繼而道:“那就這么說定啦不過,我這個妖有潔癖,今后,項奎既是我的妖侶,我就不想別的女妖再碰他。你們和下面的妖說一下,不要惹了我哦...”
鏡花議會眾妖,還有圣女們面面相覷...
眾妖實在沒想到,蘭妃這樣的司祭居然會親自下場,屈尊去和那作為小輩的男妖結成妖侶。
蘭妃笑嘻嘻地拍拍手道:“那就醬昂子啦...小憐,你不怪我吧?”
睡憐道:“項奎既是老祖的男妖,小憐便不會再去找他了。”
是的。
蘭妃也是“多尾狐屬”,而且是“五尾狐”,比睡憐的“三尾”更高了一階。
雖是同屬三類血脈,但還是有差別的。
在家族中,睡憐也該稱蘭妃一聲“老祖”。
蘭妃聞言,滿意地點點頭。
一旁穿著暴露的嫵媚司祭內心狂嘔,但也知事已至此,無可奈何。
蘭妃,作為白王一脈的“十司祭”之一,絕對是能夠配得上項奎的,而從今以后...蘭妃的媚術會用在項奎身上,項奎作為一個男妖絕對會享有欲死欲仙的體驗。
而蘭妃作為過來妖,無論是自身力量,還是資源人脈,都能指點和幫助項奎。
那事情就這么塵埃落定了。
蘭妃拍拍手,輕輕哼著歌兒,往臺階下走去,她現在就要去找她的妖侶了。
能夠在今天結束單身,蘭妃挺開心的。
那項奎雖是七品境界,但卻莫名地讓她很喜歡很喜歡呢。
今晚,她就要睡在項奎懷里。
可是,蘭妃才走了幾步,就感到一股莫名的神圣和壓力從天覆壓,鎮在此地。
熟悉的感覺升騰而起,空氣突兀地開始充斥夢境的縹緲感,讓人忍不住心生“自己是否不知不覺進入夢境”的疑惑。
而在這玄妙的氣氛里,一道夢幻般的幽藍身影在虛空里若隱若現,繼而懸于半空,高高在上。
眾妖愣住了,旋即起身,紛紛行禮。
“參見大主教!!”
夢三懸浮于高處,俯瞰著長尾下的群妖,淡淡道:“項奎,本座看上了。”
遠處,正坐在火爐上的噩夢通過“噩夢娃娃”看到夢三出現時,就生出了古怪之感,而在聽到“項奎,本座看上了”這句話的時候,更是直接彈跳起來。
它想也不想,化作一團翻滾的煙霧,瞬間激射而出。
夢三是它的死敵!
不管夢三要做什么,它都要搶在前面做了!
近乎剎那間,它出現在了那名為項奎的男妖的樹屋前。
噩夢稍稍停頓了下,然后思索了下,在確認自己化形確實是化的雌性后,它才敲響了面前的木門。
無論如何,它一定要搶在夢三之前和項奎結成妖侶。
至于為什么,它還在想。
忽然,一個令它頗為緊張的問題冒了出來。
“妖侶是什么?”
“無所謂,當本座宣布項奎是本座妖侶時,就算是定下關系了...夢三再如何囂張霸道,也不可能從本座手上再搶走它想要的東西。”
“形象什么的,應該都是次要的。”
“拋開事實和形象不論,本座就是本座,區區小妖難不成還敢拒絕本座?”
噩夢想著的時候。
樹屋內的白淵也感到不對了。
來妖明顯不是夢三。
他決定不說話。
然而,噩夢并沒有耐心,它直接從門縫里鉆了進去,然后又化出嬌小的形體,站立在了這個樹屋之中,繼而看向不遠處的白淵。
兩者四目相對。
噩夢細聲細氣地尖叫道:“項奎,見到本主教,還不...”
噩夢忽地探過腦袋,好奇地打量著面前的男妖。
一股極度古怪的感覺升騰起來。
身為主教,它對于白王血的敏感程度遠遠超過了圣女,雖然比不上最接近白王的夢三大主教,但卻也屬于那種“在茫茫人群里,能隱約辨出白王”的存在。
更何況,它此時并不是在茫茫人群里,還是面對面。
“你...”噩夢有些傻了。
“你你你....”
白淵:
他看著面前這存在,夢三這倒是給他普及過,而且他在血脈長河變為白王的時候也曾經看到過這位。
于是,他決定打斷噩夢的“胡思亂想”,讓它的想法趕緊回到“正軌”來。
白淵立刻恭敬行禮道:“小妖項奎見過噩夢大主教。”
“不許拜”噩夢尖叫聲脫口而出,同時讓開,躲開了他的一拜。
然后,它繞了個彎兒,跑到白淵面前。
白淵頓時感到了壓力,小兇也開始往他皮膚深處鉆去,而不敢暴露在噩夢的注視之下。
“主教,你要做什么?”
噩夢仰頭看了看他,又嗅了嗅,神色越發古怪。
兩者再次四目相對。
噩夢忽地輕聲尖叫道:“項奎,那個...本座最近在測試一樣法術,需要...需要那個和白王血高親和度的存在協同測試。”
白淵道:“啟稟噩夢大主教,小妖我初來乍到...什么還不清楚,怕是沒有資格配合您進行測試...”
噩夢身子一扭,人形的輪廓消失了,同時化作一團翻滾的煙云。
這煙云如是某種蘊藏著雷電的烏云,內里一閃一閃著各種暗光,但細細去看,卻能發現那些不是電光,而是某種詭異的黑煙。
如果有人盯著那黑煙,他就會看到內心深處最恐懼的事,繼而深陷其中。
若是意志力稍稍弱一些的,怕是會瞬間崩潰,繼而瘋狂癡愚。
即便強者,也極難從其中自拔而出。
這就是噩夢的本體,三類古妖血脈中的頂級存在——云煙獸。
古妖中雖是以“多尾狐屬”為貴,但作為噩夢本體的“云煙獸”,以及夢三本體的“小夢獸”,都是與“多尾狐屬”同階的存在。
只不過,因為“云煙獸”和“小夢獸”這種古妖在繁衍能力上極度極度低下,所以在外才沒有“多尾狐屬”的名聲。
噩夢通過“噩夢娃娃”感知著白鵠的視角,它能看到夢三快來了,便輕聲催促道:“項奎,沒時間解釋了,快,坐到云上來。”
白淵急忙惶恐道:“小妖項奎,不敢坐在主教身上...”
噩夢輕聲尖叫著:“不是坐,是騎。”
白淵:...
“小妖項奎,不敢騎主教...”
噩夢尖叫著輕喊道:“上來我就帶你到天上轉一轉,說會兒話。”
白淵靜靜看著面前這團煙霧,身為白王,他本能地感到面前的噩夢不可能傷害他。
然而...一種被強迫的恥辱感從心底生出。
沒想到他白某,有朝一日居然被主教威脅著要讓他騎。
也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主教為刀俎,他為魚肉。
那就騎吧。
于是,白淵坐上了這團煙霧。
噩夢主教大喜,瞬間包裹住了白淵,繼而“嗖”地一聲直接從樹屋后堂側邊的窗隙,鉆向外面。
而坐在它身上的白淵,似乎也因此失去了“物理特性”,而隨著噩夢一起,從那不過半根頭發粗細的縫隙里鉆了出去。
小片刻后。
樹洞的木門傳來“敲門聲”。
“么...項奎...開門...”
“是本座...”
夢三大主教在白月國群妖的簇擁下,來到了樹屋前。
然而,樹屋沒有回應。
“項奎...開門...是本座...”夢三弱弱地喊著。
但,還是沒有回應。
夢三忽地有些覺得不妙,它輕輕推門。
門沒上鎖,“吱嘎”一聲就開了,而屋內空空蕩蕩。
夢三往前飄動了數米,繼而落在木板上,輕輕嗅了嗅,忽地長尾和貓耳豎立起來,“噩夢!!!!”
它憤怒地站在原地,瞬間動用了六品法術夢境模擬。
夢三閉眼睜眼之間,已經完成了這個法術。
但很顯然,噩夢對它的法術很熟悉,尤其是對其中的“半徑千米的圓形區域”這個關鍵信息,更是清楚的很。
夢三并沒有發現。
它焦急地在原地,揉著短手手。
忽地,它眼中閃過一絲利芒。
自從成為半圣類之后,它還沒有試過它的四品術域,現在...是時候了。
下一瞬間,一股恐怖的近乎于世界降臨的感覺從它周身爆發而出,仿如一點扎根在所有存在靈魂深處的困意瞬間翻涌而上,繼而如核彈爆裂般往周邊快速地撐開極大的區域。
區域籠罩了現實世界,籠罩了整個青丘圣地。
這一剎那,所有在青丘圣地的存在,但凡弱于夢三的...統統陷入了沉睡。
此時。
戎朝最西邊。
昆侖國。
大墟園。
李聃坐在不死樹下,雙手垂膝,悠然自得地仰著頭,看著灰蒙蒙的天穹。
若不是他那幾乎已經徹底扭曲的血肉,所有人都會覺得他是一個仙風道骨的世外之人。
浩大的吟唱聲從蒼老的灌溉者們口中發出。
古老的邪惡祭祀,吸聚并培育一切詭異蟲豸的太陽神樹,在蠕動的城市...
還有仙氣飄飄、眉眼干凈、外罩黑紗、內裹白衣、腰挎太極長劍的道姑...
畫風黑暗而玄奇。
太元忽地掩唇笑道:“喲,小太上,你居然還沒有暈過去嗎?”
李聃卻不說話,而是側頭對著太元微微頷首。
太元繼續笑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不是你們人類文明中佛門喜歡做的么?怎么...你一個道教的仙人,怎么也仿著佛門重來一世了?”
李聃被來自太古時代、早了人類文明不不知多少萬年的母王血侵蝕著,即便是他...也真的很累。
太元凝視著那在吸收著母王血的小道士,忽地又道:“臭弟弟,我若說我早就知道你是誰了,你信還是不信呀?
你以為用自己的身體,就可以反控住我古妖文明的母王么?
太天真了...
你們道門和我們古妖糾纏那么深。
但是,我古妖依然是古妖,你們道門卻多了那許多墮落的道士,包括...西...”
太元忽地頓了頓,她所想說的那個名字好似被遺忘了,而無法說出來,也無法被記得。
這讓這位古妖文明的咒念一念微微蹙眉,露出深思之色。
另一邊,李聃并沒有發愣,似乎世上任何事都無法讓他驚到。
他發出聲音以作回應,但因為面容扭曲,嗓音顯得怪異。
可即便如此,這怪異的嗓音里卻透著一種難言的平靜:“萬古成一劫,籠罩一萬界。
聃或有前世,然今世卻是重頭來過,姐姐所知的不過是過去的聃。
聃也希望認識的是這世的姐姐。”
太元愣了愣,嫵媚的笑道:“喲,小道士,你想度我?”
小道士悠悠坐在不死樹下。
太元忽地閃身到了他面前,淡淡道:“你缺乏了敬畏。”
小道士閉目,垂眉,不辯,不言。
太元猛一抬手,四面八方的香火瘋狂地聚涌而來。
她那道姑的身形逐漸模糊,變成了一團難以言說、難以描述的大恐怖。
大恐怖籠罩了小道士。
而小道士雖依然平靜,終究是緩緩閉上了眼。
母王血,也完成了徹底的滲透,從遙遠的萬古之海,降臨到了人間。
片刻后...
“李聃”周身的血污散盡,肌膚呈現出無暇的潔白。
他緩緩睜開眼。
隨著他的睜眼,整個荒蕪的黑暗的大墟園忽如迎來了春天,那些蒼老的佝僂的灌溉者也開始迅速變得年輕、美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