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七章.沒想到你也是個鍵盤俠
在忙碌中，匆匆地又過去了一個月。
不得不說，這兩個月下來，同樣也成為了山上千夏入職以來最為難忘的兩個月。
首先是地位關系。
東野司反復檢查了她與另外兩位學徒提交上來的原畫后，特別為她開了后門，對原畫組宣布她的能力已經足夠成為原畫師了，并且主動給她摘下了‘學徒’的名頭。
但老實講，只是摘掉學徒的名頭，對于山上千夏來講并不算什么，更關鍵的是東野司提高了她的工資...
這才是最現實的東西，也是山上千夏最在意的東西。
工資的增長讓她緊巴巴的手頭一下子寬裕了不少，她每個月都要給家里寄自己二分之一的工資，現在完全可以寄個五分之二，約莫十五萬日圓，剩下的留給自己，多的錢還能買點化妝品打扮一下...這在工作中也很重要的。
山上千夏同樣也很感激東野司，居然愿意就這樣給她一個職場新人提升待遇。
要知道，在日本，像她這種職場新人一向都是被壓榨的存在，一來是因為他們對企業可有可無，二來是因為日本前后輩階級制度...
而動畫制作業界更是如此，繪制原畫本來就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遇見無良的同事前輩，基本什么重負擔工作都會往學徒身上推，這就導致她這種原畫師學徒無法保證生活的同時，還無法保證工作上的合理對待。
日本這些年有幾期訪談節目就是關于動畫制作新人待遇的問題，結果去了地方才發現這些人連個像樣的家都沒有，大部分就是住在一個單間房里，洗澡都要去澡堂的那種...
這也是當初為何山上千夏覺得東野司找他們是想讓他們頂鍋的原因...畢竟找個學徒當副手...這怎么看都不正常。
那個時候山上千夏還心底埋怨，覺得這次絕對是糟糕了，連學徒那份工資都拿不到了。結果沒想到，東野司真沒想著讓她背鍋，反而認真教導她關于原畫方面的問題，甚至還提高了待遇。
現在她打電話回家也不用像以前那樣，
而對于東野司這個人越了解，山上千夏就越發覺得他有些深不可測，比方繪畫《非自然死亡》的時候，她就在旁邊時不時看一眼，結果就發現對方畫漫畫根本停都不用停一下的，仿佛劇情就在他的腦子里面，他隨手取用就能繪制成精美的原畫稿。
這恐怖的劇情創造能力讓山上千夏當時吃驚了很久，還偷偷地詢問了東野司是不是有什么訣竅。
對此東野司只是啞然失笑并回答‘東西就在腦子里，和我怎么構思沒有關系，所以就能隨便畫出來。’
這裝逼確實清新脫俗，山上千夏雖然聽不懂，但也還是覺得特別厲害。
除開這點，山上千夏這個副手還發現了很多不對勁的地方。
比方說負責黛真知子配音的長谷川莉子姐姐...這個姐姐長得特別漂亮，聲音特別有感染力，清純靦腆，而且動作舉止都特別有禮貌，看得出來家風不錯。
可也就是這樣的人，卻總會在配音后的休息時間里，坐在東野司身后的沙發，借著喝水休息的空隙看著他的背影...這里面要是沒點什么故事，山上千夏是絕對不相信的。
可是...如果這都有故事，那么東野司與細川小春又是什么情況？這位浦島出版社的編輯可一直都在幫著東野工作室啊。
搞不懂，真的搞不懂。
山上千夏越來越覺得看不透東野司——可另一邊東野司卻似乎好像完全看懂她了。
東野司知道自己有些時候會在吃飯上面多花時間忙里偷閑，于是還樂呵呵問過她是不是最近胃口不太好，吃飯速度肉眼可見的減慢了...
這就讓山上千夏立刻收了偷懶的心，專心致志地投入工作之中。
這種被看透的感覺讓她有些摸不著頭腦，也不知道哪里暴露了。
不過等回過神來，山上千夏才發現自己的狀態有點不對勁，怎么好像越來越怕東野司了。
以前雖然對東野司低頭恭敬說話，但那完全是出于工作的原因，東野司是自己的頂頭上司，自己那么做無可厚非...可是現在，東野司只是對她稍微笑一笑，她就總覺得自己好像要被東野司‘笑里藏刀’了，急忙低頭工作，連話都不敢多說。
這轉變速度太快，讓她自己都有些接受不了。
可接受不了也沒辦法，她還是要在東野司手底下工作。
最恐怖的是，她越發覺得自己的思考方式趨向于東野司了，路上看見有東野司的新漫畫會買一本，東野司的新曲CD當然也沒落下，甚至原本自己的畫風在東野司的教導下，也緩緩地改變了。
真就變成了東野司的模樣了。
只要看到東野司笑，她就會不自覺心口一緊，腦袋急忙低下來...難不成這就是國民級漫畫作者的‘威壓’嗎？真是恐怖如斯！
讓山上千夏唯一有點安慰的就是，不止是她，工作室其他人明顯也有了變化，不少人都愿意主動詢問東野司一些問題，之前明明還一大批人覺得他年齡太小了，要讓他們被這么小年紀的東野司批評...他們或多或少有點接受不了。
只不過現在，他們也變成了東野司的形狀，整個東野工作室也因此改變了不少。
不得不說，領導層確實是改變一個工作室風貌的重要原因。
就連當初山上千夏看著還挺英俊的矢野龍一，最近也有種毛發漸衰的意思...頭發減少了許多。
而就在山上千夏這邊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一邊的東野司則是放下手中的鉛筆，拿起工作臺旁邊的礦泉水喝了一口，舒舒服服地吐了口氣。
他這如釋重負的模樣自然引起了山上千夏的注意，于是小聲問道：“東野老師，怎么了？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嗎？”
“沒什么事。”東野司放下水瓶，微笑解釋一句：“只是等會兒就要投放《勝者即是正義》的宣傳片（PV）了，有點感慨而已。”
宣傳片投放，《勝者即是正義》的制作其實就相當于進入到了后半程，接下來就不是他這個作畫監督的事情了...緊張的工作結束了，東野司當然有點感慨。
他笑著看向山上千夏：“這兩個月辛苦你們了。”
這話東野司是實打實地發自內心說出口的。
就算他有教人畫畫的經驗，可要兩個月把山上千夏提升到能夠獨當一面的程度...那也是不大可能的事情，除非手把手教學，山上千夏努力過了，所以東野司覺得她擔得起這句‘辛苦了’。
只不過山上千夏很明顯往后面縮了縮，因為她發現東野司正對著她瞇眼笑——這在東野工作室里是個危險信號，只要東野司一瞇眼笑，就肯定會有人出事。
怎么了？難不成是自己上次沒聽東野老師的話，給他買了咖啡的事情讓他生氣了嗎？不會吧？東野老師應該不至于這么小肚雞腸吧？可既然不是這事那又是什么事？
是上次去聚餐的時候不小心說了一句東野老師有時候像個笑面殺人狂嗎？
她想著想著就越來越覺得不對勁，明明工作室開著空調，但冷汗就是止不住從臉上淌下來。
這讓東野司看著奇怪，不是...我不就是說了一句‘辛苦你了’，又不是說要把你吃了，怎么你突然就這么緊張了？臉上還淌虛汗？
“你身體有些不舒服么？”東野司還是問了一句。
他也不是魔鬼，真要人拼命連身體都不顧的連軸轉那種。
“沒、沒有的事情。咳咳...”山上千夏急忙搖了搖頭，表示并非如此，隨后反復偷偷打量，發現對方確實沒有把自己當個下酒小菜吃了的意思，這才松了口氣。
不過...宣傳片投放啊...
“這還真是一件好事啊...總算不枉費東野老師你們辛苦這么久。”山上千夏感嘆一句。
她幾乎能想到《勝者即是正義》制作宣傳片上傳后，那些業界公司驚訝的表情...不是上次還有個雜志社還許了承諾，說《勝者即是正義》如果制作出來，那就全體剃個光頭嗎？現在似乎也有機會看見了啊。
山上千夏總歸是東野工作室的員工，她當然不愿意看見別人中傷東野工作室，于是時刻都在觀察著網絡上的一些評論。
這算是她的習慣了。
反正工作臺旁邊就放了電腦，不用白不用。
“是我們一起的努力，接下來就是等待明天的反饋結果了。”東野司將手邊的東西整理了一下，他還要去確認宣傳片的具體情況，總不能在這臨門一腳的時候出現失誤。
與山上千夏又寒暄兩句后，他這才起身離開。
至于另一邊的山上千夏，她并沒有就這么下班離開，而是開了電腦，同時掃了一眼東野工作室的官方網頁。
雖然說是官方網頁，但這玩意兒其實就是隨便制作出來的主頁，很是簡陋。
畢竟東野司將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勝者即是正義》的制作上了，官方網頁這方面反而有些顧不上。
不過這好歹是東野工作室目前唯一對外界的溝通渠道，肯定是要重新翻新制作的，所以山上千夏并不在意這玩意兒究竟是簡陋還是別的。
她按照往常的習慣開始瀏覽東野工作室官方網頁下面一些評論區評論。
遇見了那些惡意抹黑東野司的用戶就主動開上小號，與對方擼起袖子大戰三百回合。
反正她現在的收尾工作也差不多結束了，頂多就是制作的時候再修改一下原畫...換而言之，她有的是時間當個鍵盤俠在網絡上開啟大殺特殺之旅。
山上千夏本來就屬于比較機靈的那種女生，有些時候說話讓人特別扎心，就算不說一些臟話，只是陰陽怪氣，一般黑子也完全打不過她。
這同樣也是山上千夏發泄壓力的一個好辦法，反正網絡環境嘛，就講究一個言論自由。
不過東野工作室在沒有東野司主動宣傳的情況下，本身并沒有什么人氣，下面評論區的帖子基本上一天也就七八條，一部分是表示想要盡快看見《勝者即是正義》，另一部分則是希望東野司能夠放棄漫畫，去進行一番歌手事業的，只有少部分一兩個人是過來表示質疑，甚至嘲諷的。
但今天的情況似乎有所不同，底下來了足足五個蓄意挑事的人。
對此，山上千夏當然是毫不猶豫，直接擼起袖子就開始了她鍵盤俠之旅，并且還很快就沉迷進去了。
等到大概晚上七點的時候，她都還在執著于鍵盤上的廝殺，直到聽見了東野司有點詫異的聲音才反應過來。
“你開網頁在干什么...？嗯？”東野司斜了一眼她的電腦屏幕，看清楚了上面的內容后，臉上也浮現出一抹好笑的神色來。
本來他還以為這貨留在這里是為了自覺加班一小時，結果誰知道這貨居然在這里當鍵盤俠，在網絡上面殺得興起。
而且東野司一眼看過去，發現山上千夏說話簡直就是一針見血，真是刀刀都刺進肉里的那種，硬是氣得那幾個明顯是過來搗亂的鍵盤俠連字符都打錯了不少。
特別是山上千夏那語氣...老實講，要不是她是個純種日本人，東野司都要以為這貨是天朝那邊過來的陰陽怪氣老哥。
見東野司笑了起來，旁邊的山上千夏察覺到了不對勁，她咽了咽口水，隨后又縮了縮頭，一句話都不敢說。
“好了，你快回家吧，千夏小姐。”東野司有點好笑地把網頁關掉，提示一句：“你一個女生太晚回家有點不安全，我記得你是住在足立區附近吧...那個地方治安可不太好。”
“哎？”本來已經做好挨罵的山上千夏聽了東野司這話愣了愣。
她完全沒想到東野司就這么放她走了，本來還以為要挨一頓臭罵的。
東野司看著她的臉色，就明白了這貨在想些什么了，于是擺了擺手：“行了，我平時罵你也沒有針對你的意思，只是單純對你要求嚴格而已...而且你也算是為了東野工作室才...”
東野司沒把鍵盤俠這個新奇的詞語說出來，只是笑著擺擺手，示意她趕快回家。
畢竟，比起山上千夏當鍵盤俠這回事，他更在意的是接下來《勝者即是正義》的宣傳片口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