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教授奔到了會議室中來時,薛甲院長已經消失了。
準確的說,是油畫不再有那種“活”著的感覺,變成了一副真正的畫像油像。
潛伏者們則是把畫像往旁邊墻角一丟,不再搭理,而是圍成了一圈,期待的看著陸辛。
這時陸辛有點顧不上它們。
白教授沖進了會議室,看了一眼油畫,臉色頓時懊惱,又急迫。而差不多是前后腳功夫,走廊里傳來聽著急促的腳步聲響,沈部長、蘇先生,也快步往會議室里走來,出人意料的是,不僅他們,以及青港的諸位研究員代表們趕來了,其他幾位面色陰沉的先生,也前后出現。
很明顯,他們都已經通過各個渠道,得知了剛剛發生的事情。
此時每個人內心都很焦灼,壓力極大。。
一進入會議室,便立刻抬頭,看向了會議室角落里,那一塊寫字板上的內容。
“任務代號:第三次降臨。”
“任務等級:滅世級。”
“任務報酬…人類的秩序與文明延續!”
薛甲院長說完了該說的,便已經離開,只剩了這塊寫字板,刺眼的提醒著眾人。
眾人站在了寫字板前,面面相覷。
無形的壓力,籠罩在了在場的每個人頭頂之上。
“陳菁,匯報一下現在青港面臨的狀況。”
白教授沉默了好一段時間,才深吸一口氣,忽然轉頭看著陳菁說道。
“是。”
陳菁立刻從旁邊迷藏的手里,接過了所有的資料,基本上都是一張一張剛剛打印出來的單子,也不避誨避諱旁邊,直接道:“剛剛收到的情報整理狀況為:青港周邊,黑水鎮,香煙市場、迷霧鎮,以及身為高墻城的汽水城、紅葉城等,都已經向青港發來了緊急支援請求。”
“先后有三個地方,發來了支援請求的后續詳細資料。”
“另外四個地方,再次聯絡已經無人應答,懷疑已經全軍覆沒。”
“青港城外精神力量研究基地內,正鬧起一場紛亂,來自各高墻城及實驗室的研究團隊,紛紛要求立刻趕回各自的高墻城與聚集點效力,同時希望我們青港可以派出援兵護送。”
“青港特清部及城防部情報網絡皆已全面啟動,調查當地最緊急狀態。”
“其中70以上的人員發回情報為當地忽然爆發緊急精神污染事件。”
“另外30,已無應答。”
她的各項匯報,還沒有結束。
但每說出一項,都讓在場的人心里微微一沉。
白教授抬手,阻止了他,然后將目光看向了站在墻邊擦汗的蘇先生。
“你看我…”
蘇先生立刻就有點急眼,但是看到了會議室里面的陸辛及陳菁等人,還是忍住了,只是明顯很緊張,壓力極大,圓圓的臉上,肌肉都不由得在微微跳動著,深呼了一口氣,才道:
“我們需要先開個會。”
“好。”
白教授立刻答應了下來,然后目光投向了陸辛:“單兵希望參加這個會議嗎?”
“你們自己召開就好,我有些別的事情要做。”
陸辛看向了他們,可以感知到他們每個人心里的壓力與混亂。
他更可以明顯的感知到,白教授是不希望自己參加這個會議的,因此主動拒絕。
畢竟,如果自己參會,那不可避免的,會給他們帶來很大的壓力。
在這種壓力下討論出來的結果,多少失去了意義。
“那么,陳菁立刻去協調娃娃與沈部長、各衛星城能力者,做好防衛工作,我們無法排除會有精神污染降臨到青港的可能,務必做好所有的防衛準備,等待我們的這個會議結果。”
白教授立刻轉身向陳菁與沈部長說道。
然后,他微微猶豫,轉頭看向了陸辛,輕聲道:“拜托了。”
陸辛點頭,走出了會議室。
自己如今擁有著強大的感知,尤其是在這些人情緒激動時,他們的內心簡直一目了然。
陸辛知道他們需要經歷內心的掙扎,也不知道他們會做什么決定。
因此他選擇不去看。
抬步走出了會議室時,看到了妹妹掛在了窗戶上,似乎有些驚恐的看著外面,就將妹妹抱在了懷里,然后掠出窗戶,爬到了會議室的樓頂之上,遠遠的看向了天空中的紅月。
他能夠感知到,這個城市,已經被娃娃的精神力量所籠罩。
也可以感知到,酒鬼、看門狗、羅漢等人,都在以最快的速度前往指定位置。
此外,青港所有的能力者,都在快速的集合,趕向特清部方向。
整個城市里,警衛廳已經出動出洞。
暫時沒有發布警報,只是所有人的休假都已經取消,派到了各個重要的路口維持治安。
城防部的軍隊,更是都緊急換上了厚重的防護裝備,成批成批的前往高墻位置。
像是一只溫和的刺猥,開始抱成了團,向外露出尖刺。
距離特清部不遠的地方,招待所的樓頂,出現了三號與五號的身影。
驚慌的十四號像是剛剛從睡夢中驚醒,穿著一只褲衩就沖了出來,大聲喊著:
“怎么了怎么了?”
“是不是老院長過來了?”
“哦,不是老院長啊,那還擔心什么?”
深深呼了口氣,將目光投向了更遠的地方。
這一片荒涼而殘破的大地上,越來越多的場景,開始映入到了自己的腦海里。
半空之中,紅色的月亮,妖艷的鮮紅。
而在紅色月亮的照耀之下,陸辛看到,有怪異的黑色列車,正穿梭在了荒野的各個聚集點之間,它嗚嗚嗚的拉響著長笛,冒著黑煙,每一扇窗里面,都是黑色的,偶爾會有一張慘白的臉,猛得貼在了車窗上向外看來,向著聚集點里奔跑的人露出了貪婪且詭異的笑。
看到了有些聚集點里,大片的人在奔跑過程中,忽然沉睡了過去。
所有看到了這些沉睡之人的人,也像是受到了影響,猛得感覺暈眩,昏睡在了地上。
他們的夢境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個獨立的空間。
夢里,有生長著紅色眼睛的蜘蛛,正在一節一節的亮出雪亮的刃足。
看到了有身材綿長,猶如竹竿一樣的精神怪物,緩慢的行走在大地上,眼睛雪亮。
看到了如同飛艇一般的怪物飛在半空之中,觸手似的觸足,輕輕垂落下來。
看到了有一種紅眼病正在快速的蔓延,從一個人開始,瘋狂的奔跑在大地上,像是點亮一盞盞燈,凡是看到了他這一雙紅色眼睛的人,自己的眼睛便也便也眼睛飛快的發紅,然后變得如同第一個一樣的兇殘,身體違反了關節的扭曲著,偏偏又有著驚人的速度,大步奔跑在荒野上。
看到了他眼睛的人,立刻變成了與他一樣的紅色眼睛。
沒看到他的眼睛,或是看到了,眼睛也沒有立刻變化的,則被它們快速撕碎。
這只是自己感知到的,青港周圍這一小片區域時所看到的混亂。
如果將視野一圈圈的向外擴展,誰又知道可以看到多少詭異,多少的亂象?
所以,第三次降臨,或者說,第三二次紅月亮事件,真的發生了?
在這樣一片混亂里,只有紅月下的青港安然無恙,因為娃娃就在不遠處的高樓上,她穿著一件白色的裙子,手里輕盈的撐著傘,身邊的空氣形成了一片片的波紋,波紋之中,正有一根一根的白色鎖鏈,輕盈的抖動著,隨時注意著青港,將任何靠近的詭異生物擊潰。
但在這樣一片混亂里,青港,如同變成了孤城。
城外是無盡的污染與混亂,城內的人,甚至大部分居民仍在安眠,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但是,只是這樣就夠了嗎?
陸辛將視線,投向了二號衛星城外的方向。
那個以執劍人的精神宮殿為中心建起來的大型精神力量研究基地里,正有無數來自各個地方的研究團隊大鬧著:“還等什么?我們不能等,我們的家人孩子都在危險中啊…”
“放我們離開,我們要回去…”
“青港,青港的高層呢?你們會不會支援我們?”
“會不會?”
這樣的問題,陸辛也感覺無法回答。
畢竟,現在能夠做下這個決定的人,正在開會。
“我們能怎么辦?”
會議室里,有某位先生級別的人,在扯著嗓子大喊:“說一聲第三次降臨就完了?”
“我們根本不知道外面亂成了什么樣子,又有什么樣的污染正在侵襲。”
“也不知道是不是下一刻,便有可怕的精神怪物降臨到我們青港頭頂上…”
“在這樣的情況下,你跟我說要出去支援?”
“沒錯,我們已經決定了要執行那個計劃。”
“但剛剛我們怎么商量的?我們要起碼用三年的時間來準備。”
“可現在,連三個小時都不到!”
“…其實到了。”
“到了也不行,這么短的時間里,誰能做出這樣的決定?”
樓頂的陸辛,并不想聽到這場會議的內容,因為這不符合規定。
但是因為他潛意識里,也在關心著這個問題,所以整個會議的內容,還是聽到了,他甚至可以看到青港的一位先生,面色焦急又而頹唐,臉上滲出了一層一層的汗,無力的揮舞著雙手:“這樣絕決的計劃,倉促上馬,還是在不了解局勢的情況下,怎么可能行得通?”
“這樣的決定,誰敢做?”
陸辛心神,微微的繃緊,因為,就連他自己,也覺得他們考慮的有道理。
“是的,太倉促倉猝了,我們每個人都知道,太倉促倉猝了…”
在陸辛想著時,他在精神層面,看到了白教授站起身來,激動的捶在了會議桌上。
此時的他,與平時的冷靜沉穩,多少有些不同:
“但這個時代,給過誰準備的機會?”
“我們是幸運的,因為我們現在有著除月蝕研究院外最專業的,規模最大,人員最多的精神力量研究基地,整個荒野上最杰出的研究團隊現在都在我們這個基地里,我們有著世界上最聰明的天才研究員指出來的方向,我們也有著有史以來最強大的能力者幫助我們…”
“既然如此,我們要選擇待呆在城里,對外面的危機視而不見嗎?”
“是的,正常人都知道,這時候資料太少,需要再觀察一下,才能做出決定。”
“但是,污染太快了,我們每多觀察一秒,就會死很多人。”
“如果我們按照正常的情況觀察,可能在我們得出答案的時候,青港真的成了孤島。”
辦會室里,出現了長久的沉默,幾位先生設想著白教授描述的場景。
肩膀微微悚起,但神色依然糾結。
在這種無形的壓力下,甚至有人懊惱的快要瘋了一樣:
“我的天啊,正常情況下,我們不應該是畏縮不前的政客嗎?”
“電視劇里我們都是反派啊,一個個吃的腦滿腦海腸肥,被人拿槍指著才能決定不是嗎?”
“為什么他媽的,這么他媽的操蛋的計劃,要讓我們他媽的來做?”
會議室里的壓抑與沉悶,躁亂與糾結,已經讓每個人都難以忍受。
這個緊迫到了極點的會議,根本無法有效的討論出結果。
每個人都很痛苦,也都處于極度的緊張。
就連聽著他們討論的陸辛,在這一刻,內心里也出現了一些極度的迷茫。
因為,這場會議里,哪怕是持反對意見的人,自己居然也無法對他討厭起來…
“呼…”
同樣也是在這時候,整場會議里,還沒有發過言的蘇先生,忽然長長的吁了口氣。
他抬頭掃向了眾人,臉色一片冷靜:“這個問題或許很簡單。”
眾人微怔,同時轉頭看向了他。
就見蘇先生靜靜的道:“諸位,還有誰記得我們青港剛剛建立時,做的一道檢測題嗎?”
“那是一道末日里的終極拷問,也是我們篩選彼此的條件。”
“在滿是瘋子的荒野上,你有一間安全的地下室。”
“里面貯存著足夠你生活三個月的食物和水源,外面則滿是瘋子與驚慌的人群。”
“你可以選擇留在地下室里,安穩的渡過這三個月,并作好面對三個月后這世上只有你一個活人的準備,也可以選擇現在就出去救幾個人,但有可能一出去便被瘋子撕碎…”
“你會怎么選?”
迎著這個問題,整個會議室里,忽然一片安靜。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面面相覷,有人感覺到了無力,也有人微微的觸動。
“我知道現在我們討論的問題,很緊迫,也很焦急,那個計劃本來就如此的瘋狂,一旦實施,我們有可能引來一代研究員,其他的野心家,數不清的精神怪物,甚至是終極的敵視,對于剛剛才安穩了沒幾年,雖然有些優勢,但這優勢也并不明顯的青港來說,太難了。”
“有可能一個不慎,便前功盡棄。”
“但是…”
他深呼了口氣,道:“當年面對那道選擇題時,我們都選擇了后者對吧?”
“或許,只是為了糊弄一下,只是為了表現一下自己的擔當,或許只是態度上的偽善。”
“可如今,我們真的遇到了這樣的問題了。”
說著這些話時,他站了出來,雙手按在了會議桌上,圓圓的臉上,神色凝重。
“所以…”
“諸位,我認為我們當初許下的諾言,吹過的牛逼…”
“…到了兌現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