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嘩啦…”
整個水牛城,除外城之外,大部分空洞的建筑與廢棄的房屋,都藏匿著可怕的血肉怪物。
正是這些怪物,使得陸辛他們初時沖進水牛城時,遇到了不少的阻礙,也正是因為這些怪物,所以那只“神”,在街道盡頭,開始成長的時候,瞬間就獲得了龐大的身軀。
這種身軀,幾乎保證了這只“神”不會死亡。
哪怕再用什么武器,一遍遍的殺死它,它都可以重活,甚至都不耽誤成長。
直到它的污染在延續向了外城那些流民的時候忽然被中斷。
然后,一切都不同了。
忽然間,巨大的噪音,同時響起在了這個廢棄城市不同的地方。
那些蟄伏在黑暗之中的血肉怪物,忽然驚動了起來。
有的房屋猛得倒塌,從里面竄出了一堆血肉。
這些血肉掙扎著,上面無數張嘴巴同時發出了慘叫,像是恐懼,想從陰影里逃離。。
但是,它們只是逃出了一半,便飛快的被陰暗角落里的黑色影子趕了上來。
一點一點的蔓延了它們的身體,將它們徹底包裹在了影子里面。
半晌之后,黑暗的影子后退,這些血肉怪物,卻開始變得僵硬。
“咔咔咔!”
他們的身體自上而下開始結晶,然后保持著各種逃跑卻被永遠的定格的姿勢。
有的沖破了半邊墻壁,翻翻滾滾,向著空地蠕動著抓去,它巨大的身軀里面,可以看到許多人形的東西在攀爬,露出了驚慌的神色,甚至還不停的回頭看著,似乎被什么追趕。
但是,它的身后,只有黑洞洞的影子。
它的身前,同樣也是黑洞洞的影子。
當身前身后的影子,同時向著它擠壓了過來時,它便只能驚恐的沖向空中。
可惜它不會飛。
像是風格異常強烈的后現代雕塑。
一座座建筑倒榻,便有一尊尊雕塑成形。
它們,有的剛剛破開了地面,保持著爬出了一半的姿勢。
有的從建筑的兩側鼓脹了出來,本來快要摧垮建筑,但因為結晶,反而撐住了房屋。
所有的血肉怪物,都出現了一種本不該出現在它們身上的恐懼。
它們極力的想要逃跑,躲避開,但逃不掉。
因為它們忽然發現,給他們帶來危險的東西,就藏在黑色的陰影里。
血肉怪物的身軀無疑是異常龐大的。
它幾乎充斥了整個廢棄城市,每一個黑暗的角落。
但比它更為龐大的,便是黑暗,因為它足夠將這些血肉怪物藏起來。
“咕咚…”
聯合能力者小隊,這時候也忽然渾身發毛,他們同時后退,并且保持了警惕。
只是,他們看向的方向是不一樣的,有的看向左邊,有的看向右邊,有的直接抬起了頭。
但他們的臉色,卻是同樣的慘白。
“你們…有沒有感覺,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在看著我們?”
醫生的反應最快,感受到的恐懼也最深刻。
都快被嚇到正常了。
“有…”
旁邊的哥特風女士喉嚨微微發干,聲音有些艱澀:“就像…就像…”
她努力回憶了一下,才顫聲道:“在我覺醒能力之前,曾經碰到過變態,他…他每天跟著我,跟了我好幾天,每當周圍變得安靜的時候,我就會產生一種極度不舒服的感覺,我一直想找,但是找不到,直到有一天,他忽然出現在了我家的窗簾后面,露出了笑容…”
“就是這種感覺…”
所有人都反應了過來,連連點頭。
“所以…”
手帕都顧不得捂在嘴上,兩只手都摸住了槍的精致男人,低聲說道。
聽了這句話,所有人都頓時看向了陳菁。
但陳菁也明顯一臉的懵,胸膛不停起伏著,冷汗從額頭上流了下來,緩緩搖頭。
“咯咯咯咯…”
陳菁的身后,忽然傳來了細細的牙齒顫動聲,一個紅色的小怪物露出了影子。
它直接被嚇出了形狀。
“叔…叔叔…”
一片死寂般的安靜里,忽然壁虎哆嗦著開口:“我們…我們都是小陸哥的同事啊…”
周圍人忽然轉頭看向了他,還以為他嚇瘋了。
但誰也沒想到,隨著壁虎用一種快哭出來的表情說出了這句話,黑暗深處,那種滲人的目光,忽然慢慢的消失了,也不知是不是幻覺,他們似乎還聽到了某個空洞的“呵呵”聲。
一群人頓時用更驚恐的眼神看向了壁虎。
“組長…”
壁虎則是幾乎帶著哭腔,看向了陳菁:“你這次帶我出來,真不是為了害我?”
唰唰唰。
一群人又頓時看向了陳菁。
但陳菁的臉色,同樣也是無比的蒼白,以及疑惑。
她飛快的想著白教授告訴她的一系列資料,從代號為“暴君”的精神體,再到逃走的實驗室,再到實驗室里的十九個實驗體,一系列的資料與信息都出現在了腦海里,明明這所有的信息,已經拼接出了一個接近完整的事實,可直到這時候,她才忽然意識到了不對…
有某個重要的信息,出現了錯誤。
從一開始,就出現了錯誤!
“不可能,這不可能啊…”
陳勛身邊,所有的蠟燭光芒,都像是感應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快速的縮小,指肚長的火苗,變成了一個小小的豆,這也使得,周圍的光線,開始快速的變得黯淡,溫度下降。
黑暗之中,陰森的目光如同實質,貪婪的在陳勛臉上、身上,掃來掃去。
這種窺視,讓陳勛渾身汗毛根根豎起,血液幾乎為之凝固。
他腦海里瞬間響起了很多資料,因此恐懼的更為厲害。
“為什么他的力量有這么強大的污染性…”
“不對,不對…”
“影子里面的,根本就不是暴君的力量…”
“暴君是沒有污染能力的!”
“…這是恐懼!”
“只有恐懼才擁有如此強大的污染能力!”
“呵呵呵呵…”
欣賞著陳勛的慘叫,黑暗里忽然響起了空洞的笑聲。
“你居然把囚犯當成了主人…”
“笑話…”
黑暗里的東西,發出了瘆人的笑聲,同時慢慢的遠去。
只有那黑暗深處的目光,戀戀不舍,就像是饑渴的人決定把最美味的食物留在最后享用。
又像是,并不敢獨自享用…
“是你…是誰?”
陳勛猛得抬頭,拼命大叫著,睜大了眼睛看著黑暗深處。
他已經徹底的失去了之前的從容。
不知是雙手處傳來的劇痛,還是整體的事態越來越不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已經完全沒有了之前的自信與理智,大把的冷汗從額頭上滲了出來,嘴唇發白,目光都已經變得渙散。
“囚犯?主人?”
直到黑影里的東西像是已經消失,他才忽然意識到了那句話里的內容。
“搞錯了,一定是搞錯了…”
“我以為是暴君的東西,原來根本就是另一種精神體…”
“那么…暴君在哪里?”
“究竟,誰才是真正的暴君?”
無法形容的疑惑與痛苦沖擊著他的腦海,他忽然抬起頭來,面容扭曲:
“老師,老師是不是還有事情瞞著我?”
“老師究竟…究竟做了什么?”
“我沒事!”
看到了小十九擔憂的目光,正蹲在了那一座結晶血肉山上抽著紫色過濾嘴香煙的陸辛輕聲笑了一下,然后抹掉了自己鼻端流出來的鼻血,用力的睜大了已經隱隱有些花的眼睛。
好像不只是流了鼻血。
耳朵里,眼睛里,都有種濕漉漉的感覺。
甚至喉嚨里,抽進來的煙,也帶著股子甜腥的氣味。
腦袋更是空蕩蕩的,像是隨時會跌倒。
他想起了能力者培訓課程上講的,精神力量使用過度之后的狀態。
父親的力量太強大了。
自己一直潛意識里不肯放父親出來,便是因為這個原因,父親幾乎可以將他周圍的一切污染,而且完全無法控制。很長一段時間以來,自己都以為父親的力量是憤怒,但媽媽說過,父親究竟代表了自己,自己最清楚,現在他明白了過來,自己確實一直都是知道的…
父親的力量,本來就是恐懼,污染性最強的恐懼…
…他從來都不是憤怒。
他不喜歡別人闖進他的領地,是因為恐懼。
他最容易憤怒,也是因為恐懼。
他經常一個人躲在廚房里,其實同樣也是因為恐懼…
恐懼的偽裝是最多樣性的,所以父親看起來有很多特性,但它的本質,只有一個。
如果是妹妹試圖反污染什么,還需要自己的同意。
但父親不同,在他出來的瞬間,他就會開始污染任何東西,在這個過程中,則是無盡的消耗自己的精神量級,整個過程不受自己的控制,所以,自己才會這么快感覺到疲憊。
“問題解決了吧?”
他想著,然后看向了周圍,這座城市里,似乎所有得陰暗角落,都已經活了過來。
一只一只,造型猙獰的血肉塑像,出現在了這座城市。
它們永遠保持著最恐懼的狀態,留在這里。
而陸辛,則靜靜的站在了這一片血肉塑雕的中央,也是最高處。
頭頂上,是彎彎的紅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