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心中的隱患
老胡的一個并不怎么恰當的比喻，瞬間就讓在場的眾人，尤其是盧修，有些無法直視自己以往所鐘愛的美食起來。
雖然某種程度上他說的并沒有錯，蟹黃說白了就是螃蟹的卵巢和沒有排出體外的蟹卵，雞蛋也就是還沒有孵化出來的小雞。吃大閘蟹或者把雞肉和雞蛋一塊吃掉，的確是有那么一點母子通吃的意思。但話從來都不是這么說的，有些事也是不能真就派的這么明白。
總不能說你和別人身處于同一片天空之下，你就覺得自己呼吸的不是空氣而是別人的口氣和腳氣吧。總不能因為地球水是循環往復的緣故，你就當自己喝的飲用水和馬桶水是沒區別的吧。
人不能這么較真。最起碼在這種事情上不能。
而也是為了防止話題被老胡這么一路拖向限制級。盧修不由非說的就一把鉗住了他的腦袋，然后對著他就是警告了起來。
“老胡，不會說話就不要亂說。我警告你啊，你要是把話說得太得罪人了，那可是要表演一下劈叉來謝罪的。”
老胡明顯是有些不信邪，但盧修的胳膊可要比他的話語來得更有說服力。而也就是在一陣掙扎無果，以至于不得不拍著盧修的胳膊示意起了投降來。盧修這才放開了他，然后有些像是和稀泥一般的說道。
“老胡話說得是不怎么中聽，但是話糙理不糙。他還是說得有那么一點道理的。”
“這么個小玩意，放在這草甸上估計活不了幾天。所以與其讓它們這么活生生的餓死或者被別的什么動物獵殺掉，那還不如現在就給它們一個痛快。一家人嗎，能整整齊齊上路我覺得也挺好的。”
“老師，你在說什么啊。這么可憐的小東西，你怎么能忍心殺掉它們呢？”
雖然一直在盧修面前都是乖巧聽話的模樣，但這并不意味著明日香真就只會無腦的盲從了。最起碼的，在這種有些觸及到她底線的事情上，她是沒法做到盧修這么殘忍的。
所以眼看著盧修說出了這么可怕的話，她當即就如同護崽的小母雞一樣把這兩只小貓給護在自己的身后。并且直接就擺出了一副寧死也不從的模樣來。
這不奇怪。女人對于這種可憐又可愛的小玩意從來都沒有什么抵抗力。碰上這么個情況，她們一時間失去理智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現實并不會因為她們的意志而有所轉移。她們再怎么保護這兩個小東西，估計也沒法讓它們安然的生存下去。
這一點，明日香這個小丫頭看不明白很正常，但清水泉這個專家卻不該看不明白的才對。
盧修開始以目光示意清水泉，讓她來解決這個麻煩。畢竟這種事情都是她招惹出來的，她也理應是把它給解決掉的才對。
而大約是看出了他的意圖，清水泉的臉上也是一瞬間變得有些遲疑。她似乎有些不忍心，但到底的，還是松開了手，把手上的兩只小貓給放在了地上。
“明日香，他說的沒錯。在這里，缺少了母親的庇護，它們的確是活不下來的。”
“這個孤島上的生態環境要比正常的自然環境更加的殘酷。別說是這么大點的幼崽，就是接近成年的個體，恐怕也要承受著非常巨大的生存壓力。”
“原因我們之前說過，那就是這個島上的生物族群都是非同一般的健壯。這對于植食動物來說是好事，因為更加茂密的植被可以為它們提供更加充沛的食物。但對于獵食動物來說，這就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了。”
“沒有了老弱病殘來供它們進行淘汰式獵殺，這意味著那些肉食者往往要盡更大的努力才能捕獵到那些最健康和健壯的獵物。肉食者獵食的成功率本來就不高，而這么一來，它們的成功率只會更低。”
“這里的肉食動物那么兇殘暴躁的一個原因可能就在這里。為了生存，它們必須要讓自己變得更加富有侵略性。而顯然的是，這幾只小家伙在成年之前不可能有這么強大的侵略性。它們不可能進行捕獵，甚至都只能成為被捕食的對象。所以，與其放任它們在那受盡折磨的死去，或許還不如...”
“可這太殘忍了不是嗎？”
明日香努力的搖頭，顯然沒法接受這樣的一個說法。尤其是在看到這兩只小貓像是尋求安慰一樣的，不斷在已經死去的巨獵豹身上尋覓溫暖的時候。她更是控制不住自己一般的，直接就漲紅了眼睛的叫嚷起來。
“我能理解你說的這一切，可不管怎么說，剛剛也是我們殺死了它們的母親！是我們造成了它們現在這種孤苦無依的處境，是我們讓它們不得不面對這么殘酷的命運。我們就是一群劊子手。可問題是，我不想當這個劊子手！”
“我們又不是沒有能力拯救它們！為什么，為什么老師你們就是不肯動這一下惻隱之心呢？”
聽到惻隱之心這幾個字，盧修眼睛一瞇的，下意識就想要開始嘲弄一番。畢竟在他看來，明日香這樣的小丫頭實在是沒有資格發這樣的善心。
這不是在家里養什么阿貓阿狗，隨便喂點剩菜剩飯就能養活。這要是發了善心，那可就是直接養了兩只猛獸在身邊。哪怕說是巨獵豹這種不怎么濟事的猛獸，那也是猛獸，是要吃肉的。
而肉從哪來的？還不是他辛辛苦苦一點點狩獵回來的。
這說白了，羊毛到最后還是要出在他這個羊身上。而作為被薅羊毛的那一個，他可是半點也不會樂意的。
“我...”
拒絕的話已經溜到嘴邊，盧修可不會在這個時候慣著這個小丫頭。不過他話還沒有說出來，另一個聲音卻是先一步的插了進來。
“我覺得應該沒有什么問題。兩只小家伙而已，吃不了多少東西。正好我年紀大了，從我的口糧里節省一部分出來，應該也是夠養活這倆小只的了。”
說話的是劉老，這卻是有些出乎盧修意料之外的情況。畢竟在他看來，像是劉老這樣人生閱歷豐富的人，怎么也不該看不出這里面的是非對錯才對。
總不能說是年紀大了，老糊涂了，一時間忍不住心軟了吧。他一個醫生，見慣了生生死死的，怎么可能對一個畜生心軟？
盧修滿腦子的疑惑，下意識的就要問出聲來。而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劉老卻也是搖了搖頭的，直接回避了起來。
“就當賣我老頭子一個面子。我這年紀大了的，實在是有些看不下去這種事情。反正也沒多大消耗，等真的上了船，回到了文明世界，再想辦法把它們托付出去就是了。”
劉老的分量到底是和明日香這樣的小丫頭不同。而既然連他都說出這樣的話來了，那么盧修自然也不可能再繼續的強硬下去。為此，他只能是撇了撇嘴，妥協道。
“好吧，好吧。既然連您都這么說了，我還能怎么樣？不過我丑化可說在前頭，這要是這倆小家伙弄出個什么事情來，可別怪我對它們不客氣。”
“沒問題，老師！我保證不會出任何事情的。”
面對峰回路轉的情況，明日香立刻就是激動不已的就做出了保證。而看著她和明顯松了一口氣的清水泉想方設法的抓住那兩小只，打算把它們塞到裝皮革的簍子里。盧修只能是一邊嘀咕著“礙事”之類的話，一邊就再度向前探起了路來。
死鴨子嘴硬...老胡看著他的動作，也是有些在肚子里腹誹起來。不過他沒有在這個時候跑上去撩騷，而是往后蹭了幾步的，就來到了劉老的邊上。
出了這樣的事，大家也只能是暫時的修整一下。劉老年紀大了，腿腳本來就不怎么利索。在這樣的情況下自然也是樂得能多喘上一口氣。
他剛坐下，把水壺拿出來沒多久。老胡就已經是鬼鬼祟祟的湊到了他的耳邊。
“我說，劉老。你突然發這么大的慈悲，是不是有什么事值得說道說道的啊。您可別瞞著我，我可是能看得出來，你這目的沒那么單純！”
“不是，你怎么就愛在這種時候顯擺你機靈呢？”
劉老這口水還沒喝下去，卻是楞被他灌了半肚子的氣。
“什么叫我目的不單純？怎么，我在你飯菜里下毒啦？”
“不是，劉老。我也就這么一比喻，您別忙著生氣啊。”
想想自己以后怕是還要再在劉老的手下走上那么一遭，老胡自然是不敢在這個時候得罪這位大神。
所以連忙就是擺出了一副狗腿子模樣，給他錘起了肩膀的。他就著忙的給自己解釋了起來。
“我是說，您這一出唱的，明顯是意味深長。我這不是沒弄明白，打算向您研究研究，探討探討嗎？”
“這邊...多用點勁！”
撅著自個的脖子，讓老胡手上加上一把子力氣。劉老也是嘆了口氣的，就擺出了一副開講的模樣來。
“你們這幾個家伙，就沒有能讓我稍微省點心的。小盧那家伙，可能最近看上去情況是好了那么一點，但實際上對于他，我是一點也不敢掉以輕心。”
“怎么，我那兄弟現在這情況難道還有什么隱患不成？劉老，您可別嚇我？”
想來劉老也是不會拿這種事情來開玩笑。老胡手下一抖的，直接就把劉老捏的叫出了聲來。
“哎...哎...哎！輕點！你想捏死我這把老骨頭啊。”
“我下手重了嗎？不會啊，這又沒青又沒紫的，不應該啊？”
老胡顯然是沒有這個誠心，一副要糊弄下去的模樣。而對此，劉老只能是沒好氣的把他的爪子一把給拍開過去，然后自個給自個揉捏著的，就這么對著他解釋了起來。
“他身體上的情況我現在有些拿不準主意，眼下來說恐怕也只能是繼續觀望觀望。而就我個人的感覺來說，我現在最害怕的還是他心理上出現什么問題？”
“心理問題？不會吧。我這兄弟心態一向穩得很，怎么可能出現什么心理問題？您老是不是有些多慮了？”
聽到這話，老胡當即就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照他看來，就盧修這種鐵石心腸的，誰心理上出了問題都不可能是他出了問題。所以他第一個感覺就是，這是不是劉老你想得太多了。
“多慮，我倒希望是我多慮了！”
也是搖了搖頭，劉老顯然沒有老胡這樣的樂觀。當然，他也不是全然沒有半點理由，就在這里妄自估測的。所以也是當著老胡的面，他直接就拿出了這樣的一個說辭。
“不過就小盧的表現來看，我可沒法那么樂觀。”
“小盧這個人沉穩，這是個優點沒錯。但有時候卻也有點沉穩過頭，太理智了那么一點。說好聽的，這是理智。說不好聽的，那就是沒有人情味。”
“放在社會上，這肯定沒什么。畢竟小盧心地不錯，再加上有社會上約定成俗的那些道德規范在，也不怕他走歪了路子。可問題是，在這個地方，這可就沒有那么多的規范了。”
“現在看可能沒什么，畢竟時間還短。可照這么個趨勢，尤其是你們這天天做的還是殺生的活，動不動就要見血要命的。時間一長，你敢說他心理上不會逾越過一些不該逾越的底線？”
這話連劉老這種見多了世面的都沒有什么把握，自然就更不必說老胡了。而也是看出了他顯露出的那種驚疑不定。劉老也就繼續解說了起來。
“我幫著明日香那丫頭把這兩只小豹子給護下來，其實就有這方面的因素。”
“真要是讓他下了這手，遭埋怨不多說，更關鍵的是指不定會給他心理上造成什么負面的影響。而相反的，要是把這兩只小豹子給保下來，哪怕說它們要多吃上兩份肉，但最起碼的，卻也是能讓他心理上有些安慰，不至于說會有一些道德上的愧疚。”
“再加上這兩小只長得也挺乖巧的，有時候逗弄一下，說不準就能把他的心理給慢慢調劑下來。你看，這不是一舉多得嗎？”
“這...您可真是神了！”
聽到這么個解釋，老胡忍不住就是豎起了個大拇指。而躲在暗處旁聽的盧修，卻也是露出了一個有些古怪的表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