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 小芳
殺手锏。
親子鑒定絕對是殺手锏。
現在一片安靜，眾人都看著穆易，等著他的反應。
穆易先是沉默了幾秒鐘。
然后，忽然他平靜了下來。
他不激動了，不暴走了，不憤怒了。
他先是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整理了一下發型，這才開口：“不錯，我之前的名字，是叫楊文舉。”、
盡管周圍的人都已經認定此事，但此時聽到當事人親口承認，還是引起了一片嘩然。
“真是他！”
“承認了！”
“渣男我見了不少，但是能做到隱姓埋名30年的渣男，這還是第一個！”
“靜靜，看他怎么說？”
“我不叫靜靜，我叫寶貝。”
“別打岔，嚴肅點！”
“一定要他懺悔！”
似乎是聽到了周圍人的議論，楊文舉笑了。
看不出是嘲笑別人，還是自嘲。
“懺悔？我為什么要懺悔？”
“我做錯了什么么？”
“其實我看過你們那個節目，我知道你們在找我。只是我沒想到，你們居然真的找到了我。”
“倒還真讓我有些佩服。”
“可找到我了，又能怎么樣？”
“我犯法了么？”
“我是逃犯么？”
“我沒有改名字的自由么？”
“我姓楊，還是姓穆，這都是我的權利！”
“最開始，我與那個黃秀芳在一起，本就是一個錯誤！因為我本就不屬于那樣的窮鄉僻壤！我有知識，我有文化，我上過大學，我是三十年前的大學生啊！那是真正的象牙塔！比現在你們這些擴招之后才考上大學的大學生含金量不知道高了多少！”
“但我們家為什么要搬到農村去？是因為我爸爸，他在單位亂搞男女關系！我們家門前被人掛了破鞋！讓我們在城里無法立足！我恨他，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好父親！所以這輩子，我也沒想過要當什么好父親！”
“不錯，那個叫黃秀芳的女人確實對我不錯。但再不錯，也不能掩蓋她沒有文化的事實！她和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們沒有共同語言！我們無法交流！我們做不到精神上的共鳴！我很迷茫，我很痛苦！”
“就算我畢業了回去，我們結婚了，我們也不會幸福的！早晚還得分開！”
“但我去讀了研究生，我這么努力，不是為了在縣里面當一個中學老師的！我要留在大城市，所以我們只能分開，再也不要有聯系！這叫長痛不如短痛！這叫壯士斷腕，避免犯更大的錯誤！”
“所以我才改了姓名。”
“其實我本來是不想把我的父母接到城里的，但不把他們接走，就會留下我的線索。”
“我一個沒有背景的人，經過30年的奮斗，才有了現在的生活。在這里面我付出了多少？我犧牲了多少？這不是你們一句渣男就可以概括的！”
“你們沒有資格指責我，因為我最需要對得起的，就是我自己！”
“而那個女人，不是現在要失憶了么？這對她應該是一件好事，也是解脫。你們要做的，是好好照顧她，讓她安享晚年，而不是來這里打擾我的生活。”
“所以你們離開吧，我們還要舉辦展覽。如果你們對書畫有興趣，也可以繼續欣賞。”
“黃盼盼女士，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給你一筆錢，但這不是表達了什么悔恨，只是算作給故人的一點心意罷了。”
楊文舉的話語越說越是平淡，最后竟然像是在說與自己完全無關的事情。
周圍的人都憤怒了。
除了憤怒，還有無力感。
終于見識到了什么叫做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如果是楊文舉繼續狡辯，如果是楊文舉繼續否認，那么周圍的人有無數的怒斥已經整裝待發。
可他不狡辯，他不否認，他云淡風輕，他一臉淡然。
他都承認了，我就是那個人。
但你們能把我怎樣？
你們不能把我怎樣。
所以還是洗洗睡吧。
“你…你現在開始說與黃阿姨沒有共同語言了，沒法交流了，但你當初讓人懷上孩子的時候，怎么就忘了你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了？你鉆人家被窩的時候，你怎么不追求精神上的共鳴了？”李東寶實在是忍不住了，開口質問。
“小伙子說得好！”
“對啊，差點被他繞進去。你看不上人家姑娘，你倒是別去招惹啊？占完便宜了開始嫌棄人配不上你了，真無恥。”
周圍的人紛紛為李東寶叫好。
他的話雖然說得有點俗，但是話糙理不糙啊。
然后眾人又看著楊文舉，等待他的回應。
楊文舉沒有顯得慌亂，而是深深地看了李東寶一眼：“小伙子，你太年輕，你沒有經歷過那個年代，所以很多事情你都不懂，這樣的悲劇不是個人的錯誤，而是歷史的悲哀。”
臥槽！
眾人都服氣了。
都說不怕流氓會武術，就怕流氓有文化啊。
聽聽人家說的這詞，太牛逼了。
能把忘恩負義、拋棄妻女說得這么清新脫俗，這位楊老師真是一個人才！
李東寶顯然也沒有想到人居然可以無恥到這個程度。
張口結舌，“我…我…”了半天，卻再也說不出什么有分量的話。
有一種臉皮。叫針扎不進，水潑不透，機槍大炮也轟不漏。
之前以為這只是傳說。
現在終于見識到了。
眼見著沒人能奈何這老匹夫。
眼見著黃盼盼看著禽獸的親爹，想著可憐的母親在默默流淚。
忽然間，一陣歌聲響了起來。
“村里有個姑娘叫小芳長得好看又善良一雙美麗的大眼睛 辮子粗又長”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沈月恒已經拿出了一只無線話筒，唱了起來。
這種場合，忽然有人唱歌，人們一定以為這是一個神經病。
但此時此刻，沒人覺得沈月恒發了神經。
因為他唱的歌詞，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因為歌中的女人叫小芳。
就是苦等負心人三十年，如今已經得了老年癡呆的小芳么？
“在回城之前的那個晚上你和我來到小河旁從沒流過的淚水隨著小河淌謝謝你給我的愛今生今世我不忘懷謝謝你給我的溫柔 伴我度過那個年代”
歌聲在繼續。
人們的思緒隨著歌聲，回到了從前的那個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