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誓,日月為證,天地共鑒,仙魔鬼神共聽之!”
鏗鏘激昂的話音,在會場之內回蕩,久久不息!
會場內鴉雀無聲。
這一刻,即便是心懷歹意的呂颯、孟信陵等人,胸中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熱血在澎湃。
出于立場,他們是真不想吹捧張楚。
可他們都是明白人。
他們非常清楚,這絕對不是隨隨便便什么人,就能喊出來的場面話。
要何等的氣魄,才敢立下重誓“衛我玄北州千萬百姓、護我玄北江湖千百兒郎、定我玄北武林千年之基”?
要何等的氣魄,才敢立下重誓“楚在,玄北江湖在,楚亡,亦將身化鬼魂,佑我玄北州千年不衰”?
兩人思來想去,天行盟盟主魏長空,或許敢當著天下人,立此重誓,駕馭此重誓!
而無生宮天王洪無禁,若敢當著這么多人立這等重誓,不出三載,就得武道崩殂,走火入魔而死!
氣海境的武道大家,除非是那種沒有沖擊飛天境野心的咸魚氣海,否則一言一行皆要契合自身的武道。
那就和自我催眠一樣,用日常生活中的一言一行,一遍又一遍的暗示自己去相信自己的武道,日積月累之下,自然會變得堅不可摧!
當然,也并不說有希望沖擊飛天境的氣海大豪就不能說謊,能凝練出“勢”的武道,沒那么脆弱,一些連說謊人本身都覺得不是什么大事的慌言,并不會影響到武道精進。
但這種幾乎可以說是當著燕西北三州江湖立下的重誓,顯然不是什么隨隨便便的謊話!
會場沉默了十幾息后,忽然有人高聲呼喊道:“為張盟主賀,為玄北江湖賀!”
眾人如夢初醒,齊聲高喝:“為張盟主賀,為玄北江湖賀…”
數千人,于會場之內抱拳俯首。
山呼海嘯般的聲浪,鋪天蓋地的涌向張楚。
真切、喜悅、感動…
他們來自不同的地方,有著不同的經歷,來這里也懷揣著不同的目的。
但現在,他們只有一個共同的身份:江湖兒女!
張楚被鋪天蓋地的呼喊聲所包圍。
他不是沒有被這么多吹捧過。
紅花堂那六七千弟兄,一起吹捧他的時候更過分。
但這一次,他心頭卻有了一種截然不同的感覺。
就像是,心頭多出了一塊東西,恰好添補了某一個缺陷…
在此之前,他并不知道,自己心頭什么地方存在缺陷。
但就在這塊東西多出來的那一瞬間,他就明白了,自己心中缺了點什么。
就像是一面鏡子,缺了一角,缺口很光滑、很工整,張楚以前一直以為,這就是這面鏡子的造型。
知道缺的那一角,也落入他手中,他才知道,哦,原來這面鏡子缺了一角…
他慢慢的閉起雙眼,仔細去品味、去咀嚼這一刻的領悟。
幾息之后,張楚的身上突然涌出一股澎湃熱流,激蕩得他身上的大氅獵獵作響。
站在他身畔的謝君行與石一昊等人,措不及防之下,竟被這股熱流推得后退了一步。
等他們反應過來時,一股孤高、堂皇、霸烈而又不失渾厚的強悍氣勢,自張楚身上沖天而起,蠻橫的四散而開,頃刻間便籠罩了小半個會場!
諸如烏潛淵、孫堅、牛十三、羅大山以謝嘯青這些還未步入氣海境的人,在這股氣勢的籠罩之下,只覺身上仿佛壓了一座山岳,連氣都喘不過來,只能拼命的向兩側退過去。
高臺之下也一樣。
那些武道學徒,九品、八品的力士,都身形狼狽的紛紛朝著會場入口退去…
還能巍然不動的屹立在張楚氣勢之中的,唯有謝君行、石一昊、呂颯和孟信陵四人!
強如石一天、石一龍這等五品大豪,站立得都十分勉強。
這一刻,站立在張楚氣勢范圍中的諸多氣海大豪,臉色都是復雜到了極點。
羨慕。
嫉妒。
哀嘆。
陰沉…
一位二十五歲的青年五品大豪!
一位在六品時就能力斬四品的強橫五品大豪!
一位坐擁一州之地、手下上萬弟兄奔走四方的高位五品大豪!
一位能于重誓之中悟得江湖大道強行突破的天才五品大豪!
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誕生了…
看臺之下,呂颯凝視著張楚,有些蠢蠢欲動。
孟信陵礙于正道顏面,不好動手。
他一介魔教法王,要何顏面?
眼下張楚沉浸在突破中,毫無防備,若能趁此機會襲殺他,不但能為他無生宮除去一個強敵,還能聲名大震…說不定他的武道還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謝君行與石一昊察覺到呂颯的蠢蠢欲動,面無表情的同時向前一步,護在了張楚身前。
他們也嫉妒張楚。
他們也想一把掐死張楚。
但他們不得不幫。
因為張楚現在不能死!
更不能死在這么多人面前,死在他們眼皮子底下!
張楚若是死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北平盟內屬于太平會的那一部分人馬,立馬就會造反,誰也壓不住!
太平會一反,北平盟也就是名存實亡。
到時候,玄北州的飛天宗師們,怎么可能由著他們兩個外人,來掌控玄北江湖?
他們兩個已經惡了燕北州和西涼州的飛天宗師們,若是再惡了玄北州的飛天宗師們,那他們倆的飛天路,走到現在這個地步,差不多也就到頭兒了。
有道是阻人成道猶如殺人父母!
所以誰敢動張楚,他們就敢與誰拼命!
臺下的呂颯,目光在謝君行與石一昊之間旋轉了一圈,遺憾的搖了搖頭。
可惜了…
以后恐怕沒有這么好的機會了…
這小子六品的時候,就能強殺溫老鬼!
等他晉升五品后,只怕又是一個王真一…
王真一都沒這小子變態!
王真一的強,至少還有跡可循。
這小子的強,完全是不按規矩的胡來啊!
嘿,王真一與這小子還有仇,想必日后定還有一番龍爭虎斗…
玄北江湖下場后,這盤大棋,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啊!
呂颯忽然大笑道:“今日之事到此為止,列位,后會有期!”
他毫無誠意的四下一拱手,轉身瀟灑的離去。
張楚出任玄北武林盟主之事,已是生米做成了熟飯。
他還留在此地作甚?
等張楚晉升五品后,繼續請他看戲么?
孟信陵見狀,長嘆了一口氣,也轉身往會場外行去。
孟小君遠遠的眺望著高臺上的張楚,神色復雜到了極點。
她才是天行盟中第一個看出張楚絕非池中之物的人。
她才是天行盟第一個投資張楚,投資太平會的人。
她今日本該站在高臺之上,與張楚一起接受燕西北江湖的恭賀聲!
可惜,被該死的燕家攪和了…
可惜,被她自己愚蠢的錯過了…
“走吧,回西涼!”
孟信陵走到孟小君面前,像對待兒子那般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頭,輕聲道。
“爹…”
孟小君用力的咬著唇角,幾乎將唇角咬出血來:“我不甘心!”
孟信陵聽著一向剛強倔強的女兒,少有的孩子氣一般的言語,不禁笑道:“人生在世,哪有后悔藥吃?”
“寬心些,一時的領先,并不是領先!”
“有的人,三十歲就四品了,可他卻沒能活過三十五歲。”
“還有的人,五十歲才晉升氣海,但他卻在七十歲的時候成功立地飛天,延了壽,活了整整一百歲!”
“你覺得他們誰更了不起?誰更成功?”
孟小君咬著嘴唇,再一次看了看高臺上的張楚。
她知道父親是在安慰自己。
但即便是安慰她所舉的那個例子,比如張楚來,也遠遠不如啊!
可張楚不是三十歲的四品。
他是二十五的五品!
還是六品就能強殺四品的強橫五品…
如今還有偌大的北平盟傍身!
只要他自己不找死,必能立地飛天,成就一番偉業!
恐怕今生今世她都再難望其項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