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比腿更長的路。
金田縣已過。
鎮北軍無邊無垠的赤色旌旗,已經變成天邊的一朵火燒云。
錦天府,越來越近了…
北風,攜了馬匹的腥臊味道。
那是,戰爭的味道。
不需要戰前動員,三萬紅花部弟兄心中那還未熄滅的血熱,已經開始激蕩、激蕩…
人不應該渴望戰爭。
但男兒的熱血,卻總是需要更加滾燙的鮮血,才能澆滅。
恰巧,屠戮過同胞的異族人,就在眼前…
翻過一重山。
無邊無垠的黑色狂潮,出現在張楚的眼前。
也出現在三萬紅花部弟兄們的眼前。
張楚勒住馬,沉默著凝望了那一片黑色的狂潮片刻。
終于重重的將手中的玄武大旗插進泥土里,慢慢拔出馬鞍上的圓月彎刀。
他沒有再大喝著下令整軍備戰。
但身后的紅花部弟兄們,已經自動開始備戰。
行軍造飯的釜?
不要了!
行營的斧鉞帳篷?
不要了、不要了!!
運送糧秣的推車?
不要了、不要了,都不要了!!!
草翻眼前這些擋路狗!
就是咱北平盟的老家!
老家里,什么都有!
他們抽出腰間的長刀,握在手里。
扯下脖子上的汗巾,用嘴叼著,將刀把子緊緊的綁在綁在掌心之中。
當身后的成片成片的兵甲撞擊聲,終于歸于沉寂之后,張楚揚起刀,怒喝道:“北平盟,萬勝!”
“北平盟,萬勝!”
歇斯底里的咆哮聲,仿佛旱天雷,滾滾而去。
張楚一夾馬腹。
青驄馬長嘶著,如同離弦之箭一樣狂奔了出去。
銀瓶乍破水漿迸,三萬紅花部眾狂奔而出,緊緊的跟隨在張楚的身后,緊緊的跟隨在他身后,拼了命也要追上他的腳步!
“烏拉!”
無邊無垠的黑色狂潮,亦不甘示弱的爆發出一聲震天的怒喝。
下一秒,黑色狂潮傾瀉而出,宛如山洪爆發、大江決堤。
天開了…
璀璨的夕陽。
在一望無際的平原上掀起一片片白金色光彩。
生冷。
卻令人目眩神迷。
兩只大軍。
如同兩條即將交匯的大江,在平原上緩緩接近。
數道流光,在璀璨的夕陽之中升空而起,宛如劃過天際的彗星一樣,筆直的砸向張楚!
人還未至,狂暴的氣浪已經震散張楚的發髻,獵獵飛舞!
張楚怡然不懼,松開手中的韁繩便要沖天而起。
就在這時。
一點寒芒。
一把黑劍。
一枚山岳般巨大的褐色拳頭。
從后方射出,后發而先至的擋住了從天而降的數道流光。
張楚一定神,就見三道人影,不知何時擋在自己的上空。
那是手持點鋼槍,高冠博帶的趙明陽。
那是一身大紅色金錢員外袍,提拳如錘的第二勝天。
那是黑衣黑冠,面寒如冰川,手中長劍黑氣彌漫如有群魔亂舞的鐘子期。
在他們的對面。
三位身披白狼皮、手持黃金彎刀的白狼主。
與一個身披黑甲,手持斬馬刀的金狼王庭統領。
現出身形!
滿臉濃重的望向仿佛一道堅不可摧的城墻的御字三兄弟!
“二弟!”
趙明陽無視了四位北蠻飛天強者,笑吟吟向張楚點了點頭:“這一關,哥哥們幫你過,你繼續北上吧!”
張楚點頭,一股暖流,涌入心田,滋潤著千瘡百孔的心靈。
“哈哈哈…”
第二勝天大笑,狹促的向張楚眨了眨眼,說道:“老二,你五哥和你四姐讓我給你帶話兒,家里,他們幫你照看著,你盡管放手做你想做的!”
張楚輕笑,心道這真是一群可愛的人呢。
鐘子期亦向頷首,勉強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爾后嘶啞的說道:“你今日動我二弟一個弟兄,我明日便屠你北蠻十萬部卒…你信還是不信,明月國師!”
張楚望向已經近在咫尺的黑色狂潮,暗道“明月國師”這個名字怎么這么耳熟…
“子期兄動軸便以十萬太陽之子的性命相挾,是欺太陽之子無強者,還是欺太陽之子無殺生魔?”
鐘子期的話音剛落,一道陰惻惻的聲音在無邊無垠的平原上響起,飄飄渺渺,很難判斷其方位。
鐘子期挑了挑生冷的濃眉,正欲動手,一點槍芒已經在黑色狂潮之中炸開。
剎那間,兩道金色的流光在黑色狂潮之中沖天而起。
鐘子期猛地一回頭,便發現身畔的趙明陽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眉梢不由的下沉,表現顯得很“囧”。
第二勝天也是大感不滿,“老八你真是夠了,多吃多占都吃到自家弟兄頭上了,明明是七哥把這條大魚詐出來的!”
他嘴里這般說道,手底下卻是一點也沒客氣的一拳轟出。
碩大的拳頭,一擊便將三名三白狼主圈入了自己的攻擊范圍之內。
張楚晉升二品,燕西北皆知。
今日敢來圍攻張楚的,最弱自然也都是二品飛天。
三品?
三品怕被張楚針對,活活打死!
氣海無雜兵,飛天無雜魚。
家大業大如大離,三品飛天宗師也不是可以用來兌子的消耗品。
第二勝天一拳之下,圈走三名二品北蠻強者,可為是霸氣橫豎都漏!
這就是敢指名道姓挑戰朝廷封疆大吏,當眾將一方總督按在地上摩擦的第二勝天!
眨眼間,第二勝天就與三名北蠻二品白狼主戰成一團。
只剩下老實人鐘子期孤零零的一人,提著孤零零的長劍,面對孤零零、瑟瑟發抖的黑甲金狼王庭統領。
他的眉頭抖動著,欲言又止,止欲又言,言又欲止。
過了好一會兒,才人命般的嘆了一口氣,提著黑幽幽的長劍,朝著那個黑甲金狼王庭統領沖了過去。
那個瑟瑟發抖的金狼王庭統領見狀,想也不想的轉身就逃。
不對!
這劇本不對!
今天不應該是他們以絕對的優勢圍獵張楚嗎?
怎么變成張楚他們圍獵自己這幫人了?
張楚望著鐘子期攆著像兔子一樣上躥下跳的黑甲金狼王庭統領亂砍的畫面,忍了好一會兒,終于還是大笑出聲。
“哈哈哈…”
他的笑聲,初時歡樂。
慢慢豪邁。
漸漸猙獰。
他躍起。
手中圓月彎刀一招,一道巨大得仿佛刺破天穹般的金色刀氣沖天而起,肆虐的庚金之氣,割裂空間,璀璨的夕陽中出現了細密的黑色裂痕。
“山海平!”
他怒嘯著,一刀斬下。
燦爛的金光巨刃在黑色狂潮之中開了花。
大地震顫。
掀起無邊血浪。
淹沒了一騎又一騎…
扛著大旗緊跟在青驄馬后狂奔的大劉忽然發現,涌動的黑色狂潮之中,出現了一條通道。
一道血色的通道。
他這通道的這頭。
一望無際的平原在通道那一頭。
一刀,斬破十萬軍!
“殺!”
他高舉玄武大旗,歇斯底里、睚眥欲裂的揚天咆哮。
“殺!”
三萬紅花部眾整齊的咆哮。
狂嘯的聲浪,碾壓聲鎮四野的“烏拉”聲。
一如殺氣沖斗牛的玄色狂潮。
與潰敗的黑色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