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兩天半,張楚終于趕回了太平關。
代價是兩天兩夜不眠不休,跑死了三匹健馬,還將大劉和紅云扔在了半道兒上…
回到太平關,張楚連家都沒回就徑直去了總壇。
聞訊而至的北平盟總壇一眾高層騾子、張猛、荊舞陽、吳老九,以及張云敬、濮文軒等人,早已在總壇大堂內等候。
連一心閉關沖擊飛天,鮮少過問盟中事務的謝君行和石一昊,今日都十分罕見的出現在了總壇大堂內。
風塵仆仆的張楚大步跨入總壇大堂。
霎時間,總壇大堂內的所有人起身,面向他作揖道:“盟主。”
張楚晃眼一掃,徑直往堂上的鑄鐵大椅走去:“人挺齊啊,那就說說吧,錦天府的戰況如何?”
張云敬與濮文軒正要說話,騾子已經一步上前,言簡意賅的快速說道:“稟盟主,鎮北軍十萬大軍死守錦天府,北蠻二十萬大軍包圍了錦天府,圍而不攻。”
“另有十萬北蠻大軍南下,柱國大將軍冉帥率領由燕西北三州府軍組建的十二萬武悼軍于平狼縣一帶迎戰北蠻十萬大軍,戰況膠著。”
“后續還有十二萬禁軍,從中元州趕赴北疆,現已進入西涼州,不日就將抵達平狼縣戰場!”
堂下的張云敬與濮文軒聞言,暗自心驚——不愧是地頭蛇啊,禁軍奔赴北疆戰場,乃是絕密,連他們都只知道一個大概,而這位貌不驚人的羅部長,竟然連禁軍的行程都了如指掌!
騾子面上卻并沒有什么得色,話音落下,他再次一揖手,退回椅子前,垂手而立。
這些話,他本不該當著這么多的人面說。
可大哥剛回來,他不能讓大哥因為不了解局勢而做出錯誤的決定。
張楚登上鑄鐵大椅,虛按道:“大家都坐下說!”
言罷,他率先落座。
然后堂下的眾人才齊齊落座。
張楚先端起案頭的茶碗,一口氣飲盡,然后才看著堂下的謝君行與石一昊溫言道:“二位長老閉關半年,可有所得?”
謝君行與石一昊面無表情的齊齊一拱手,“有勞盟主掛念,我二人略有所得!”
我們為什么閉關不出,你心頭沒點逼數嗎?
你將一個總壇經營的鐵桶一般,風吹不進,水潑不進,我二人除了閉關苦修,以期早日踏破天塹立地飛天,還能作甚?
張楚看了看說話的謝君行,又看了看默認了謝君行代他說話的石一昊,笑道:“如此便好,滿盟上下,都在翹首期盼二位長老早日立地飛天,執我北平盟之牛耳!”
他心頭當然有逼數兒!
想以北平盟統帥八郡江湖的“萬民意”做墊腳石立地飛天,再轉壓我,搶奪北平盟的基業?
問過我張楚么?
現在梁源長是功行圓滿了,不再需要北平盟的“萬民意”。
可不要緊,我也快要晉升四品了…
看是你們先立地飛天!
還是我先立地飛天!
“盟主謙虛了!”
石一昊不咸不淡的輕聲道:“盟主德行當代,武蓋玄北,吾北平盟之牛耳,非盟主不可執!”
“呵呵。”
張楚意義不明的笑了笑,點頭道:“如此甚好!”
謝君行:…
石一昊:…
我們只是客氣一下而已。
你個臭不要臉的竟然真的承認了?
張云敬與濮文軒見狀,無奈的對視了一眼。
想當初,這謝君行、石一昊,也都是稱霸一方的人物啊!
可如今,兩人合力,都還不夠張楚一只手拿捏的…
也罷,不該有的心思,還是不要有了。
張楚與謝君行、石一昊寒暄完畢,目光才投向堂下唯一不認識的濮文軒,笑道:“這位,應當就是濮先生吧?”
濮文軒連忙站起來,一揖到底:“晚生濮文軒,拜見張盟主。”
他是柱國大將軍的幕僚長,此次隨柱國大將軍北上,倒也領了一個從六品的官位,但這個官位,并不足支撐他與張楚平等的對話。
事實上,他抵達玄北州后,已經行走過南四郡,北平盟對南四郡滲透之深,令他觸目驚心。
一言蔽之,太平關就是玄北州第二個州府!
南四郡各級官僚、強豪士紳,敢對州府的政令陽奉陰違,卻絕不敢違抗北平盟的命令!
這種地頭蛇,縱是柱國大將軍這等強龍都不愿與其爭鋒。
連征召民夫這等十萬火急的軍務,都只能與北平盟商量著來…
“濮先生太客氣了,張某不過一節草民,當不起先生施禮!”
張楚遙遙虛浮,一股淡金色的真氣自他手中涌出,隔著三四丈的距離將濮文軒輕輕扶起。
濮文軒連忙說道:“謝張盟主。”
堂下的謝君行與石一昊見狀,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神中的凝重之色。
這家伙,怕是要晉升四品了…
張楚笑著點頭道:“先生客氣了,敢問先生,此次抗擊北蠻,柱國大將軍對我北平盟可有何章程?”
濮文軒:“章程不敢當,冉帥欲在南四郡征召十萬民夫,懇請貴盟予以配合。”
“十萬…”
張楚皺著悶頭沉吟了片刻,勉為其難的點頭道:“只要按照大離律令實行征召,我北平盟自無異議。”
他的話音剛落,張敬云就站起來,拱手道:“張盟主,北疆吃緊,州府急需動用貴盟商道運轉糧秣,萬請貴盟放行!”
張楚毫不猶豫的點頭:“可,另外我北平盟再捐贈白銀六十萬兩,冬衣三萬件,助我大離熱血兒郎,抗擊北蠻。”
堂下的騾子聞言,不由的看了張猛一樣:看,我說的沒錯吧?
張猛一臉震驚:還真是一點都沒錯!
濮文軒見張楚答應得如此爽快,趁勢從懷中取出一封赤紅色的布帛,大聲道:“另,柱國大將軍愿以征北將軍之位,請張盟主領兵出山,再征北蠻,為玄北計,為大離計,請張盟主萬勿推辭!”
這就是為何運糧之事和征召民夫之事昨日便以談妥,他們今日還要再提起此事。
為的,便是熱場,順勢引出此事!
堂下,謝君行、石一昊閉口不言。
紅花部乃是太平會的老底子,燕北堂和玄北堂都沾不上邊,張楚若是領兵出征,與他二人只有利!
江湖是江湖、朝堂是朝堂?
那也得分是什么時候,什么事!
練武練武,練到連家國都保不住,妻兒都護不住,還練個什么勁兒?
張楚坐上玄北武林盟主的位子之時,燕西北三州江湖,攻擊他的言語,什么都有。
諸如什么心胸太過狹隘,沒有容人之量。
什么手段太過酷烈,睚眥必報云云…
唯獨沒有人拿張楚昔年曾在鎮北軍為將這一點,攻擊他是朝廷鷹犬。
山河破碎,家國飄搖之時,敢參軍保家衛國、抗擊異族,這他娘的是功績、是閃光點、是正能量!
再換個角度說,一個連自己的家園和妻兒都不肯保衛的薄涼之輩,還能指望他出死力庇護江湖同道?
騾子和張猛、荊舞陽、吳老九等人,也都眼觀鼻、鼻觀心。
無論是以前的四聯幫、太平會,還是現在的北平盟,都從來不興什么民主決議。
有張楚在的地方,就是他的一言堂!
沒有他們置喙的余地!
張楚注視著濮文軒手中那一卷布帛,眼神有些掙扎。
過了好半響,他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輕聲道:“我也想為玄北計,我也想為大離計…但是北平盟盟主,我得先為北平盟計!”
“恕張某,無法領命!”
張楚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