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潛淵走出馬車,再一次向站在鎮墻上目送他離去的張楚揮手作別。
張楚遠遠的揮手。
烏潛淵走進馬車,精簡的車隊再次啟程,平緩的慢慢駛過狗鼻梁子。
一名做管家打扮的老仆人騎著一匹騾子,走在烏潛淵馬車的一側,待馬車徹底駛出太平鎮的范圍后,他忽然壓低了聲音說道:“老爺,這些個七品好手,可是您好不容易才收服的,真全調給張老爺使喚?”
馬車內傳來一道淡淡的聲音:“他是我兄弟。”
鎮墻上,張楚目送烏潛淵的車隊離去。
騾子不知道什么站到了他身側,低聲道:“楚爺,有件事忘了告訴您,這陣子,烏大少的人,一直在接觸一些江湖中人…包括合歡門、金刀門、錦帆塢。”
張楚偏過頭,看了他一眼:“你查過他?”
騾子搖頭:“沒有,但北飲郡就這么大,他們的人,和我們的人,總會有交集。”
他這種語氣,張楚聽著耳熟。
他仔細回想了一下,哦,他前世經常這么說。
“哎呀,魔都也就這么大一點,走,去澳.門。”
“哎呀,國內能玩的地兒一只手都數得過來,沒意思,走,拉斯維.加斯…”
人熟悉一個地域的過程,也就是這個地域在心底慢慢縮小的過程。
北飲郡大嗎?
肯定是很大的。
北飲郡下轄一府九縣,土地面積比起武定郡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騾子會覺得北飲郡不大,那是因為,他太熟了,雖然北飲郡內他親自走過的地方,也就太白府和太平鎮,但北飲郡內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落入他的耳中。
換句話說,是如今的血影衛…太龐大了!
現在連張楚和騾子都不清楚,血影衛到底有多少人,只知道,北飲郡內,但凡是有大量人口聚集的地方,就一定有血影衛的影子隱藏其中!
血影衛初建時,張楚定下發展方向,是核心帶動外圍、上線發展下線。
核心的血影衛探子,都是登記在冊的,據點聯絡人級別的探子,家眷都在太平鎮內。
但前番血影衛從武定郡撤入北飲郡時,核心人手和外圍人手損失都很大,張楚和騾子商量過后,決定將所有愿意轉成核心探子的外圍,就地轉成核心探子,重新將血影衛的架子拉起來。
那些個血影衛的外圍人手,從武定郡撤入北飲郡后,正愁找不到生計,現在有老熟人遞飯碗過來,誰不千恩萬謝的趕緊捧著?
血影衛這份活計,其實并不算勞累,也算不上危險,畢竟單個血影衛探子所負責查探的范圍,極小。
比如安插到某個地方強豪府中的血影衛探子,他只需要記錄平時在府里的所見所聞,至于府外發生的一切,他一概不用管!
這是一步好棋。
血影衛以前的核心探子,都是從四聯幫內選拔出來的,雖然大多都經歷過各種專業訓練,但他們幫派人員的底子和幫派人員的氣質,卻是沒那么好洗白的。
而以前血影衛的外圍,則是從三教九流找來的人精,有店小二、有茶攤老板,還有游街竄巷的賣貨郎。
這些人現在接了血影衛的飯碗,繼續去扮演店小二、茶攤老板,賣貨郎…簡直就是無懈可擊!
唯一和以前不同的,這些人以前是用消息去血影衛換錢,而現在,他們已經有了活動經費,可以自己去發展下線。
這也是一步險棋。
比如這些人出身三教九流,對血影衛這個組織缺乏歸屬感,自然也談不上忠誠,背叛的可能性很大。
再比如,這些人畢竟沒受過專業訓練,遇到一些突發情況,不知道該怎么處理。
張楚和騾子針對這些潛在的問題,商議過很多次,也制定了許多措施。
比如,這些人,只能知道自己的上線是誰,絕對不能知道據點在哪里,據點負責人是誰。
比如,表現不太穩定、有背叛嫌疑的核心人員,會被逐步逐步的放逐,或者,被處理。
再比如,表現優秀的核心人員,在經由該地據點聯絡人的各方面核查、考察,再送進太平鎮血影衛總部核準后,其人會被送到太平鎮進學習班,進行各種系統而專業的培訓,然后再調動崗位,安插到其他地方去。
嗯,學習班的教材大綱,是張楚親手編寫,他也去過一次…只去過一次,畢竟當著面被一大群狂熱的探子大喊“誓死效忠大龍頭”,多少還是有些羞恥的。
一項又一項措施實施下去、一輪又一輪大清洗自上而下,血影衛的規模雖然一直以張楚和騾子都覺得心驚的速度膨脹,但卻一點都沒有失去控制的跡象。
相反,在熬過剛剛在遷入北飲郡的那一段艱難時期后,血影衛迅速變得越來越隱秘,已經有了幾分正兒八經情報機構的模樣。
畢竟,血影衛還是有幾分優勢的。
第一,血影衛的主體,都是武定郡人氏,人在異鄉渴望和老鄉抱團的天然凝聚力,是其他組織所不具有的,鄉黨的凝聚力,貫穿古今。
就張楚所見,幾乎所有被選拔到太平鎮接受培訓的探子,都是一進入太平鎮,就開始熱淚盈眶,滿街的鄉音,會讓他們有一種回到故鄉的錯覺,甚至還有探子,在太平鎮內遇到親朋故舊,得逢他鄉遇故知之喜。
第二,張楚是武定郡的英雄,錦天府是張楚拿命守住的,是鎮北軍丟的,這一點,是所有武定郡老百姓都知道的,基于這一點,所有的血影衛探子,在得知了自己效忠的大龍頭,是張楚的時候,心里天然就不會生出什么抵觸之心。
第三,讓一個明白傳.銷機制,經歷過信息大爆炸的四美五好有為青年,領頭來忽悠一幫扁擔倒下來都不知道是個“一”字的文盲,的確不要太簡單。
“別查烏老大。”
“還有,你以后稱呼烏老大烏潛淵或者烏老大都成,別叫他烏家大少…”
張楚對騾子說道。
騾子看了他一眼,心道了一聲:大哥還是當初的大哥。
“我聽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