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天府進入戰備狀態。
一筐筐滾石、檑木,火油、金汁運送到四城門城墻上。
城衛軍也由白日執勤,改為了白天、夜晚兩班倒,保證各城門時刻都有五百士卒守衛。
開城門的時間,也縮短至每天三個時辰,從巳時(上午十點左右)到申時(下午四點左右),其余時間,除非手持史安在親筆文書,否則,即便是郡衙各部主官親來城門也不會打開!
隨著張楚的命令一條一條的執行下去,剛剛安定下來的錦天府,頓時又變得人心惶惶。
每天城門一打開,出城的人流就在城門前排起了長龍。
張楚見事不對,立馬下令各城門設卡,嚴格盤查出城的人流。
老人可以出城。
婦孺可以出城。
家中有直系男丁在城衛軍或廂軍執戈者,可以出城!
除上述人群,所有年過十六、不到四十歲的成年男子,皆不得出城!
敢強行沖關,把守城門的數百城衛軍士卒會立刻就地以處決,首級懸掛城門之上示眾!
至于滯留在錦天府內的成年男子們,張楚在請示過史安在后,下令強行征召民夫,數量不限!
說是民夫,但事實上所有成年男子征召起來后,配發的甲胄和長槍、軍餉,以及操練強度都和廂軍無異!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城衛軍和廂軍的編制已滿,不經州府批準,再行擴張,恐有擁兵自重、犯上作亂之嫌。
這個罪名,莫說是張楚,就是史安在,也擔待不起!
倒是征召民夫協助守城,尚在郡尉的職權之內。
一切,都是為了守住錦天府!
二月十五月圓夜!
荊舞陽提著一名赤甲士卒,于北城門乘吊籃進城。
張楚親自站在城頭上迎接他。
荊舞陽裹挾著一身逼人的血腥氣跳進墻頭,一眼就見到了張楚。
他登時大怒,扔了手頭的赤甲士卒,一把抽出腰間的短刀就劈向張楚:“王八犢子,老子弄死你!”
張楚面無表情的抽出驚云,穩穩當當的架住了荊舞陽這一刀。
荊舞陽血氣虛浮,似乎傷勢不輕,這一刀,連他全盛時三成的功力都沒有,如何奈何得了張楚。
“混賬!”
侍立在張楚身側的騾子見狀,大怒,張口便爆喝道:“來啊,砍死他!”
簇擁在城頭上的玄武堂弟兄們,紛紛拔出腰間的長刀,目光冰冷的一步上前。
荊舞陽心頭狂跳,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干了什么蠢事兒。
這廝,可是比北邊的那些北蠻人還要可怕啊!
“罷了!”
張楚挑開荊舞陽的短刀,目光掃過地上那名少了一條胳膊、面如薄金的赤甲士卒,淡淡的說道:“荊兄不過是一時沖動,不必放在心上。”
他能如此大度,只因拿荊舞陽的妻兒逼他去北邊搏命,這事兒干得的確不怎么地道。
“來人,送他們下去洗漱!”
“傳大夫!”
“備酒席!”
飯菜尚溫。
張楚坐在飯桌前,一手托著下巴,目光凝視著跳動的燈火出神,另一只手無意義的敲擊著桌面。
不多時,換上了一身清凈白袍的荊舞陽,帶著一身濃郁的藥味兒走了進來。
他一言不發的走到飯桌前坐下,端起飯碗就開吃。
張楚沒有急著開口,敲擊著桌面耐心的等他吃完。
“嘭。”
荊舞陽將飯碗扔到了桌上,起身就往外走:“有話你自己問那個鎮北軍士卒去,我什么都不知道,還有,這一次出去,我殺了兩百多個北蠻子,一年之內,我不想再看到你!”
張楚笑了笑。
荊舞陽這性子,用他前世的話來說,就是傲嬌受!
他明明知道,他沒有拒絕張楚的本錢,但每次見他,不擺出一臉傲嬌的表情就渾身不舒服。
還是欠調.教啊!
他起身,搖著頭往外走去。
“張大人!”
許大夫正在給年輕的鎮北軍士卒換藥,見到張楚進來,許大夫連忙側身給張楚行禮,年輕的鎮北軍士卒見狀,也掙扎著要站起來。
“有傷在身就不必多禮了,坐下說吧!”
張楚擺了擺手,溫和的說道。
“許大夫,這位小兄弟的傷勢如何?”
“張大人,這位小兄弟的斷臂傷先前處理得很好,未沾染外邪,只要定期更換傷藥,再臥床修養上兩三個月,便可痊愈。”
“很好!”
張楚點了點頭,“不必吝惜藥力,盡管開藥,診金和藥費你直接去張府找福伯支。”
“謝張大人!”
“你快換藥吧,本將還有些事要詢問這位小兄弟。”
“是,張大人!”
許大夫加緊包扎,末了向張楚行了一禮,背起藥箱快步走出去,還順手帶上了房門。
屋內就只剩下張楚,與這名斷了一條胳膊的鎮北軍士卒。
張楚起身,親自動手扶著年輕的鎮北軍士卒躺好。
“小兄弟,本將乃是武定郡郡兵曹張楚,不知小兄弟姓甚名甚?何方人士?”
年輕的鎮北軍士卒受寵若驚的夠起身子,畢恭畢敬的回道:“啟稟張大人,卑下名叫杜河,家住雁鎩郡洪安縣,鎮北軍左軍斥候。”
張楚點了點頭,繼續道:“杜兄弟,本將身負武定郡防務,用兵之道,貴乎知己知彼,勞煩杜兄弟撿一些能說的,告知本將,本將好調整防務,迎接北蠻人攻城!”
杜河:“當不得張大人‘勞煩’二字,您想知道什么,盡管問便是,卑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就先謝過杜兄弟了…杜兄弟,敢問貴軍現在還有多少能戰的袍澤弟兄?”
杜河聞言,眼中泛起淚花:“回張大人,已不到五萬!”
張楚吃了一驚。
鎮北軍乃是大離邊軍之首,共有前、中、后、左、右五軍,一軍轄五廂兵馬,一廂下轄五個千戶所,再加上一些輜重千戶所、糧秣千戶所,合約十五萬驍勇善戰之士!
短短一個月,十五萬兵馬竟然就已折損了十余萬!
“那入關的北蠻人,還有多少?”
“不下十五萬,而且還有北蠻大軍,在源源不斷的入關…”
張楚心頭猛然一沉。
這個差距,就太懸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