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忙碌。
雞叫時分,張楚才將亂成一鍋粥的打柴胡同收拾妥當。
事后清點尸首,柴火幫殺敵八十六,傷亡兩百二十一,重傷四十七,完好無損的,不到四十人…幾近全軍覆沒。
柴火幫,就此煙消云散。
打柴胡同,也自此易主。
柴火幫的覆滅,并未在城西的老百姓中引起多大的波瀾。
連穿著玄色勁裝的黑虎堂幫眾進駐打柴胡同,都未在打柴胡同的商戶和住戶們中間引起大多的騷動。
錦天府的幫派,就像是野草一樣,割了一茬兒又一茬兒。
一個幫派倒下,總會又有一個幫派興起。
反正天下烏鴉一般黑,是幫派就肯定會收保護費。
然而這個在錦天府幫派界傳開后,卻好似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
整個錦天府幫派界都被不做聲不做氣就再下一城的黑虎堂震驚了。
他們也是到現在才忽然意識到。
又一個強大的幫派崛起了。
是,是一個強大的幫派。
而不是一個強大的堂口!
如今的黑虎堂,已經占據了城西三分之的地界!
論地盤、論實力,都足以和青龍幫、八門幫三足鼎立!
至于,黑虎堂和青龍幫的隸屬關系,都已經被錦天府的眾多幫派無視了。
主弱枝強的情況,在錦天府幫派界內出現過很多次,強大的分舵,無一例外都脫離了總舵自立,甚至還有反客為主的前例。
在他們的眼中,黑虎堂自立,已經是遲早的事了…
晌午過后,張楚才回歸堂口,招來張猛和余二,商議怎么分割柴火幫的生意。
黑虎堂內。
張楚把玩著一串念珠,高居堂上。
堂下,余二和張猛分坐在兩邊,丁立站在堂中,恭聲稟報:“稟堂主,屬下手中有三座酒樓、一座戲園,還有柴火生意和倒夜香的營生,皆愿奉于我黑虎堂。”
這就是柴火幫的所有產業了。
張楚也不客氣,當即就道:“酒樓、戲院,收歸堂口,柴火生意和倒夜香的生意你繼續經營,做好賬面,所得收益,你與堂口三七開,你三,堂口七!”
這個條件不可謂不苛刻,但丁立不敢有意見,一揖倒底:“是,堂主!”
張楚看著他,淡淡的說:“你新近加入我黑虎堂,若是讓你繼續握著打柴胡同的生意,底下的弟兄們會有意見,待你立下功勞后,我自會再行獎賞!”
丁立也是做了多年幫主的人,這個道理他當然不會不懂,連忙回道:“堂主無須解釋,屬下明白!”
張楚點頭,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入了我黑虎堂,以后就是自家弟兄,不必如此客氣,坐吧!”
“謝堂主賜座!”
丁立的禮數依然很周全。
待丁立落座后,張楚看向余二:“不夜坊的二期工程進度如何?”
余二連忙恭聲道:“稟堂主,二期工程的主體已經完工,不日就將封頂。”
張楚微微皺了皺眉頭。
他這個下意識的細小面部表情,卻讓余二心頭猛地一緊。
“要快,如果老牛一個人搞不定,就再多請幾個工頭過來一起趕工,在這個月月底之前,三期工程要開始!”
張楚說道。
余二心頭為難,面上卻是半分都不敢猶豫,一口應下:“是,堂主,屬下回去就加緊工期,讓老牛他們日夜趕工!”
張楚點了點頭,道:“上次讓你找廚子,你找了么?”
余二:“找了,有一個原百味樓的大廚,還有一個從南城天香樓挖來的大廚…要不,晚上讓他們倆上您家去,您給試試菜?”
張楚:“可以…柴火胡同那三家酒樓,你也一并接手經營,有什么問題,和丁立多溝通,解決不了的,再來找我。”
余二一抱拳,“是,屬下一定會和立哥多親近親近。”
張楚一點頭,目光移向張猛:“猛子,不夜坊的生意怎樣?”
張猛微微搖頭:“不太好。”
張楚不意外,問道:“下降了幾成?”
“保守估計…三成!”
張猛說得有些心虛。
張楚敲擊著座椅的扶手,思忖了一會兒后,輕聲道:“不怕生意下降,但要防著其他人搶生意…你要盯緊了,一旦城西有其他人做這門生意,你就直接去找李狗子,讓他做事!”
“還有打柴胡同的戲園子,你立刻著手,搬到不夜坊開鑼…”
他的話還未說完,一名在堂外值守的血衣隊弟兄,拿著一封大紅的請柬快步走進堂中,躬身稟報道:“楚爺,總舵有請柬送來。”
張楚伸手一招,堂下的血衣隊弟兄快步將請柬送到張楚手中。
張楚打開看了幾眼,幫主侯君棠請他明日午時赴總舵飲宴。
“不年不節的,飲什么宴?”
他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合上請柬隨手放到手邊的茶案上,輕聲道:“那就這樣罷,你們自去忙,丁立,以后得空了,多和狗子、大熊他們幾個親近親近,以后都是一個鍋里揮馬勺的弟兄,有難事兒別自己一個人兒死扛,盡管張口,辦得到弟兄們會幫辦,辦不到,弟兄們會盡力幫你辦,總比你一個人死扛著強!”
丁立雙眼有些發紅的站起來,朝張楚一揖到底,“屬下多謝堂主厚愛!”
張楚揮手:“都去吧!”
三人向張楚行禮告辭,魚貫走出大堂。
翌日晌午,張楚乘車前往總舵。
一下車,張楚就見到總舵大門外停著一溜馬車,大量總舵的弟兄抬著箱子進進出出的往馬車上摞。
張楚打量了幾眼,奇怪的嘀咕道:“是哪位長老要回鄉省親么?”
總舵的常住弟兄很多,但大多數在城西都有自己的家,能在總舵有這么多行禮的,只有兩位幫主和四位長老。
抬箱子的眾多弟兄見了他,紛紛向他行禮道:“張堂主!”
張楚擺了擺手,問道:“你們抬的是哪位長老的行李?”
“張堂主,小的們抬的是幫主的行李。”
有弟兄回道。
“幫主?”
張楚帶著疑慮踏進了總舵內。
總舵的大堂內已經布置好了宴席,來的人也很齊。
副幫主柳乾坤、執法長老侯子正、賞功長老趙四海、傳功長老劉五、護法長老鐵鷹、飛鷹堂堂主陳刀、四海堂堂主步風。
再加上他黑虎堂堂主張楚,青龍幫的高層們齊聚一堂。
“喲,這不是咱們青龍幫的大功臣么?”
張楚一跨進大堂,就聽到有人開腔道,話音里還有陰陽怪氣的意思兒。
張楚一定神,發現說話是柳乾坤。
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又是哪兒招惹了這個老狐貍。
只能強笑著抱拳道:“柳幫主這是哪里話,什么大功臣不大功臣的,難道我張楚得了好處,還少了您這一份兒孝敬?”
柳乾坤不陰不陽的冷笑了一聲,還待說話,一旁的劉五就迎上來,拍著張楚的肩頭大笑道:“你小子行啊,又在打柴胡同撈了不少好處吧?”
他在拍打張楚的肩頭時,暗中捏了捏張楚的肩頭。
張楚暗中一皺眉頭,謹慎的微笑道:“嗨,仨瓜倆棗的,算不上大好處!”
兩人一邊說,一邊不著痕跡的移到大堂的角落里,岔開了柳乾坤的話茬。
張楚用余光打量堂內的眾多高層大佬,這才發現,大堂的氣氛有些詭異。
侯子正、趙四海和鐵鷹的眉眼間,都有絲絲按捺不住的喜意。
陳刀和步風看上去也都有些疑惑,好像他倆也不知道今兒這頓飯,有什么名堂。
只有柳乾坤那老貨的臉色,不大好看。
“五爺,今兒這是什么事兒?”
他壓低了聲音問道。
劉五面不改色的低聲道:“別問,待會兒你就知道了…待會兒老實點,老二要是向你發難,你也別還口。”
張楚頭一凜,知道今兒這頓飯,只怕不怎么好吃了。
他心下回憶,暗道最近沒招惹柳乾坤那只老狐貍啊?他怎么就跟自己杠上了?
難不成是先前送貢錢來那次,自己拿交還波瀾胡同將他的軍,現在不夜坊開業了,他才發現自己被耍了,因此生氣?
不至于吧?
一把大把歲數的人了,連這點玩笑都開不起?
沒過多久,堂外就傳來高聲唱喏:“幫主到!”
張楚起身,站到劉五的身邊。
唱喏聲中,侯君棠邁步走進大堂之中。
張楚遠遠的望了他一眼,發現他今日的衣著和往日有些不大一樣。
以往他每次見到侯君棠,侯君棠都是一副高冠博帶、大袖飄飄的打扮,隨性而又文氣十足,一點也不似武人。
而今日,侯君棠穿了一襲寬袖廣身的綠色錦袍,腰間扎了一條白玉腰帶,貴氣中透出一股威嚴的氣派,長發一絲不茍的攏在頭頂,扎在了一鼎黑色的小冠下。
他紅光滿面的步入大堂,堂內眾多高層大佬齊齊躬身行禮道:“拜見幫主!”
侯君棠伸手虛扶,笑吟吟的輕聲道:“不必多禮!”
眾多高層大佬起身。
侯君棠的目光在眾人一掃而過,落到張楚身上時,突然定格了。
此刻隔得近了,張楚也發現,自己竟然完全感應不到侯君棠體內血氣運轉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