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斜。
把馬車讓給傷員的張楚,騎著一匹高頭大馬走在車隊的中間。
說起來,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他都不會騎術…飆車他倒是會,他單手開法拉利的技術一絕,妹子見了都夸他帥!
不過當一個人的體力和對身體的掌控,強大到一定程度后,騎術并不是一項太難的技能,從某種意義上說,比油離結合更簡單。
騎馬,說穿了就跟訓狗一樣,讓馬知道,誰才是大哥!
不聽話?
倔強?
難不成你捅它兩刀、再把刀架在它脖子上,它還敢不聽話嗎?它還敢倔強嗎?
如果敢,一刀捅死,換一匹再試試,總能遇到怕死的馬。
張楚臀下這匹高頭大馬也一樣,張楚剛坐上去的時候,它老想把張楚往溝里帶,挨了張楚幾記老拳,就老實了。
走了一段時間后,張楚漸漸也知道該如何操縱馬兒了,越騎越輕松自如。
這讓和張楚并行的騾子,羨慕得眼珠子直冒綠光。
他騎的是一匹驢子。
不是因為沒錢,弄不到馬。
張楚再沒錢,給幾員心腹大將一人弄一匹馬代步,還是辦得到的。
是騾子主動要求騎驢子的。
因為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干不過馬…
旅途無聊。
草為長、花未開,一山過后還是山。
張楚借此閑暇,將騾子喊到身邊,與他探討血影衛的方展方向。
血影衛自成立以來,一直做著些零零碎碎的敲邊鼓工作,昨夜才算是他們第一次以輔助的身份,參與到一次完整的團戰中。
交出的答卷,張楚很滿意!
血影衛昨夜并未直接參戰。
但張楚心里是有數兒的。
若沒有血影衛散布流言,引黑云寨群賊入甕,昨夜他們不可能勝得那么容易…不是說不能勝,而是自身一定會付出一定代價。
狗急還要跳墻呢,更何況七八十號窮途末路的山賊!
如果要讓張楚給親自下場廝殺的血衣隊、血刀隊,和做輔助工作的血影衛做一個功勞劃分,結果會是五五開。
“騾子,接下來血影衛怎么發展,你心里有沒有想法?”
張楚問道。
騾子邊想邊說:“楚爺,屬下認為,血影衛當務之急,是先把耳目鋪遍錦天府。”
血影衛成立之初,張楚就給他定下了“以上線發展下線,上為核心下為外圍”的發展方針,這么久以來,騾子也是一直在竭力貫徹這條發展方針。
張楚點頭道:“這是大方向,細節呢?”
騾子不明所以的看向張楚。
張楚其實對情報工作,也只止步于《007》和《碟中諜》系列電影,這騾子討論這些,也只是摸著石頭過河,有用沒有,試了才知道。
“我提幾條意見,你可以思考思考。”
“第一條,血影衛的弟兄,是不是該學點簡單的易容術、開鎖手藝,以及簡單的包扎醫術?”
“第二條,血影衛的弟兄通常不會參與正面廝殺,但是不是也該培養幾個能拿得出手的精銳,以備以后執行一些暗殺、刺殺的高難度任務?”
“第三條,你們現在打探消息的方式,主要還是以收風為主,是不是可以再多幾種方式?”
“比如,我要你去打聽八門幫的消息,你是不是可以派一個弟兄混進八門幫內部,給我們傳遞消息?或者派一個弟兄,去八門幫的地盤上開一家茶樓、酒樓什么的,慢慢收集信息?”
張楚回憶著《007》系列和《碟中諜》系列電影,想到哪兒說到哪兒,很零碎。
騾子卻是越聽臉色越發苦,感覺自家大佬說的三條意見,沒一條是容易辦到的。
“楚爺,不是屬下推諉,開鎖手藝和簡單的包扎醫術還好說,但這易容術,屬下從沒聽過誰會這種絕技啊!”
“還有您說的精銳…您也知道,咱黑虎堂敢打敢殺的弟兄,都集中在狗哥手下,屬下手下的這些個弟兄,讓他們出去收收風、散布點消息他們是把好手,但指望他們出去執行暗殺、刺殺任務,那就是給人送菜。”
“至于您說派人混到其他幫派,這就更難辦了,都是街面兒上混飯吃的閑漢,就算是不認識,但只要見面一掏底,就什么都瞞不住了。”
騾子越說畏難情緒越重,把這些事情看得難如登天。
這也是底層老百姓的通病,只喜歡順著看得見、摸得著的路走,缺乏創造力、進取心,不愿意動腦子、擔風險。
騾子已經是張楚手下的心腹中,最肯動腦筋的人了,但一遇到這種難題,仍然會不由自主的打起退堂鼓。
張楚欣賞他的直率和坦誠。
辦得到就辦得到、辦不到就是辦不到,能力有高低,不足為奇。
明明辦不到卻假裝辦得到的人,才是無藥可救。
“多動動腦子,辦法總比困難多!”
張楚悠然的輕聲道,“就比方說易容術,城西混幫派的人里或許沒人會,就郡衙大牢里呢?就每一個會這種手藝的采花大盜、千面大盜之類的人才?就算大牢里沒有,你就不能去找秦振綱打聽打聽,問問武定郡通緝榜上有沒有會這種手藝的人物?只要知道誰會,就總會有辦法學到手吧?”
騾子愣了愣,心頭突然有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
“再比如說,派人混到其他幫派里,咱們黑虎堂內的人的確都是熟面孔,但錦天府下八個縣,就真找不到一兩個愿意幫我黑虎堂做事的人?我看不見得吧?他們總是生面孔吧?”
“至于說精銳,這就更簡單了,我給你每年十個名額,你可以從黑虎堂任何一位大哥手下挑人進入你血影衛,包括血衣隊,我只有一個要求,挑進去的人,一定要用得上,那種一看就不適合血影衛的弟兄,你就別挑了…比如李狗子,你覺得他適合你血影衛么?”
騾子嚇了一跳,連忙搖頭如撥浪鼓:“屬下可不敢支使狗哥!”
讓他支使李狗子?
算了吧!
惹得李狗子心頭火氣,不得一刀砍死他?
張楚笑了笑,說道:“我說的不是李狗子的性子,我是指他的武藝…李狗子的武藝,已經形成了他自己的風格,大開大合、狂放不羈,讓他去執行暗殺、刺殺任務,成不成功另說,但肯定會演變成明刀明槍的廝殺,那不叫暗殺、刺殺,你懂嗎?”
騾子連忙點頭。
方才他只覺得自家大佬說的這三條難如登天,經過這么一番掰開了、揉碎了的講述后,他又覺得,這三條似乎也不是那么難了。
張楚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道:“以后遇事,一定要先動腦子,再判斷辦不辦得到,別一遇到點困難,就麻爪了,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我不可能時時都在你身邊指點你的,知道嗎?”
“還有,你血影衛的架子,現在已經拉得差不多,以后再招人,最好是從堂口外招,而且最好招那種生面孔,剛進錦天府或者八縣的人最好…以后你血影衛分成明暗兩部,明部是可以在人面上出現的弟兄,比如這次跟隨我返鄉的弟兄們。”
“暗部是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與你、與我、與我們黑虎堂關系的弟兄,這個任何人,除開我和你之外,其他人都包括在內,包括總舵的幫主、副幫主、諸位長老,也包括血衣隊和大熊!”
“對了,回轉堂口后,把你血影衛弟兄們的名單,寫一份交到我手上,以后每進一人,都必須先帶來讓我見見…未經我允許,不得進人!”
騾子神色凝重的點了點頭。
他知道,該說的自家大佬都交代了,后邊就要看成效了!
二人交談的聲音不大,在腳步聲和馬蹄聲中,微不可聞,沒有泄露之憂。
前行了一個多時辰后,大熊打馬行至張楚身邊,抱拳道:“楚爺,前方有一個茶寮,是不是停下來歇息一會兒?”
張楚勒住馬匹,問道:“還有多久抵達金田縣?”
大熊:“據前方探路的血影衛弟兄回報,約莫還有一個時辰的路程!”
張楚抬頭看了一眼日頭,暗道時間還比較寬裕,就道:“歇息兩刻鐘罷!”
“是!”
大熊行了一禮,調轉碼頭往車隊的最前方奔去,一邊狂奔,一邊扯著喉嚨大喊道:“前方茶寮歇息兩刻鐘,血影衛百米警戒,血刀隊看守馬車,血衣隊分發干糧、飲水,馬不下鞍、刀不離身,五人為伍,切勿獨離!”
“前方茶寮歇息兩刻鐘,血影衛百米警戒…”
騾子聽聞大熊點到血影衛,連忙向張楚行禮告退,抽打著小毛驢朝血影衛趕過去。
張楚悠然的策馬前行,望著前后奔跑的大熊,心道:越來越有大將之風了。
換他來安排,他都不覺得自己可以安排得如此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車隊行至茶寮,漸漸停了下來。
張楚翻身下馬,大步行至老娘的馬車前,攙扶著老娘下車。
張氏輕捶著腰桿走下馬車,打量著周圍越來越熟悉的山林,眉眼間多了幾分喜色。
老人家做夢都想再回到這片相夫教子、生活了大半輩子的故土看看。
落葉歸根、落葉歸根,到了她個年紀,除了兒子,只怕沒有多少東西能比故鄉這兩個字兒更有份量了。
張楚和李幼娘一左一右的扶著張氏走進茶寮,知秋、夏桃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們身后。
一踏進茶寮,張楚輕松的腳步突然一沉。
四面漏風的茅草茶寮內,竟然早就坐了兩桌人。
而且武者之間特有的血氣感應告訴他,這兩桌人…全是武者!
張楚目光微凝,放眼一掃,定格在了一個輕搖折扇的白袍公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