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趕緊站起來,跟著警衛走出門去。
外面宋衛國也在外面,看著他跟著警衛往前走,好奇的問道:“萬里同志,你這是要見彭總了?”
“應該是…”
徐青還有一些緊張,沒顧得及跟他說更多話。
很快。
洪副司令也走了過來,看到他緊張的樣子,笑了笑道:“不要緊張,小同志,我們彭總也不會吃人嘛!就進去聊聊吧。”
“是!”
徐青跟著警衛和洪副司令往前面走去,幾人走到前方一間簡樸的小茅草屋前停下,警衛回頭想要在他身上搜一下。
洪副司令伸手攔了一下:“不用,這可是我們的戰斗英雄,哪用的著這些?”
警衛震驚的看了一眼徐青,連忙敬了個禮:“是!”
隨后默默退下。
“走吧。”
洪副司令帶頭,把門推開。
徐青默默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著裝,深吸了一口氣,把心里的一些緊張壓下,緩緩跟著走進去。
一進門他就看到這是一間極為簡樸的作戰室,墻上掛著大幅地圖,室內點著幾盞昏黃的燈光,一個在屋中央擺著一個沙盤指揮桌,另一個點在墻角,是一個小小的案板書桌。
書桌前正坐著一個身影,正伏在案上低頭看著什么,旁邊陪同有兩個軍官秘書。
徐青看著這簡樸的室內環境和忙碌的氛圍,以及不遠處那個正在伏案工作的身影,他知道,自己馬上就要見到那傳說中的彭大將軍了!
桌前,彭總正在聽參謀匯報。
他帶著圓圓的眼鏡,認真地記下了一些數據,并單刀直入地問:“小高,德川那邊今天進軍了多少里?”
“不到二十里…”
“告訴他們,還需要加快速度,必須要在指定日期前到達作戰位置!”
“是!我這就發電報。”
“還有,最近我們的車輛,大多數被敵機炸毀,從蘇方購買的汽車何時到?”
“國內回電,尚在談判中…”
“磨磨蹭蹭!都是狗屁不通的東西,搞什么官x主義,我們的戰士在流血受凍,大后方的后勤工作怎么也跟不上!”
兩個參謀頓時不敢回話了,立在那。
那邊罵聲一停,洪副司令進來,馬上笑著開口道:
“彭總,消消氣,看我把誰給您帶來了?”
“彭總,那我們先走了。”
徐青跟著走過去,他跟桌子前的兩個參謀擦肩而過,這兩個青年作戰參謀好奇的看了他一眼,不過也沒說話,只是微微點頭一笑出了屋子。
“誰?”
彭總在桌前怒氣未消。
“還能有誰?不是我們前幾天國內發電報過來問的那個同志嘛!”
洪副司令笑著開口道。
他一把將徐青拉了過來,介紹:“這可是你前幾天大夸特夸的——咱們的戰斗英雄啊,孤軍奮戰打了兩百個美國人,還繳了一百多個!你看,梁軍長這回可沒瞎說啊,人都自己來這了!”
彭總把眼鏡取下,看了過來。
徐青立馬立正身子:“首長好!我是九兵團第七穿插連戰士伍萬里!”
徐青心里有激動,有興奮,更有忐忑,他的心跳在猛烈加速,有面對首長的激動感,更有會見歷史人物的難以自制。
他盡力的把軍姿站直,站穩,站正,迎接著彭總投視過來的眼神。
徐青以為他會問他特務的事,問他戰斗的事,或者問他情報的事情,沒想到彭總仔細的打量了他一下,第一句話卻是:
“吃了嗎?”
“吃了!”徐青心里一頓,差點沒反應過來,不過馬上就回道,“謝謝彭總關心,剛剛在這里和戰士們一起吃的!”
彭總點點頭,也站了起來,洪副司令把一旁的大衣給他披上。
剛才燈光昏暗,隨著彭總的站起,他這才真正看清楚了彭總的面貌,圓臉,寬厚的下巴和肩膀,整個人看起來很冷峻。
他對歷史記憶當中的印象,彭總是解放軍的第一猛帥,善打硬仗,打狠仗,發威時性如烈火,安靜時劍拔弩張。
在他想象中,應該是個非常威嚴而又嚴肅的人。
不過很快彭總就走了過來,兩只手握著他的肩膀,笑了起來:“很好的小同志。你的孤兵作戰打得很好,打出了士氣,打出了名頭!”
他看著徐青稚嫩的臉龐,又問:“你多大了?”
徐青此時很難以去描述自己的心情,他在此之前已經充分的想象過、預設過,自己一定要展現出一個志愿軍戰士的合格素質,要展現一個現代青年的優良一面!
但是在彭總對他微笑夸贊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有些聲音顫抖,熱淚盈眶:
“謝謝首長關心!我…今年十九歲。”
“年輕似火啊…”
彭總說話中帶著一股湘潭口音,非常親切,也非常的樸實:“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也是個大頭兵,周圍的官兵們還是舊社會的那些人,他們只顧自己不顧大家,做不了什么大事。小同志,你這么年輕,就這么的有勇氣,非常不錯,非常不錯…”
彭總拍了拍他的肩膀,放開來后,又跟洪副司令說笑:“我們這個同志,在國際上鬧出了很大的名氣,不過美國人還不相信呢,哈哈哈…”
洪副司令也是微微笑著:“這些美利堅人,太過狂妄自大,之前不相信我們報道的東西,這回連他們自己家記者也不信了!”
“不相信的好啊,不相信的好…我們這位麥克阿瑟先生為了加快破除那些負面的輿論,整個陸戰一師向北前進的速度都更快了幾分,這是急著往咱們的口袋里鉆吶!”
徐青看著兩位老總像個普通老人,一般的在談笑著,心里也異常溫暖。
兩人說笑了幾句后,又把目光轉回站在一旁的徐青。
彭總開口問:“你現在可是我們的死神狙擊手,美國人眼里的‘幽靈’啊,做出了很大的功勞,有沒有什么想要的?”
徐青立馬站直,朗聲回道:“回彭總,我作為一名志愿軍戰士,戰場殺敵是我們的天職本分!”
“真的什么都不要?”
徐青想了想,忽然又遲疑道:“…如果首長們一定要獎勵我的話,我希望可以給我提供一點方便,盡快回到我的隊伍——第七穿插連!”
說完,又覺得有些不妥,連忙解釋道:“我不是要搞什么特殊,只是那里有我的戰友,也有我的親哥,他們還不知道我還活著,我想回去跟他們一起并肩作戰。”
彭總和洪副司令對視了一眼,隨即相視笑了起來。
“這還是獎勵嗎?你這是趕著把自己往戰場上送啊。”
徐青聽著有些不好意思,他的確是沒想過要什么嘉獎。
來到這個時代,他看到了無數的淳樸的人們,在為這個新生的國家如飛蛾撲火一般的奮斗著、貢獻著,甚至犧牲自己的生命都在所不惜。
他如果說自己沒有一點私心的話,那不可能。但是如今有了一些能力之后,他愿意為這里、為這個國家、為這個時代,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洪副司令說道:“你放心好了,這個肯定會幫你妥當安排好。對了,彭總,今天金首相不也來了嗎,他已經走了嗎?”
“還沒,在隔間休息進餐。”
洪副司令笑了笑:“那這不正好嗎?我們的萬里同志現在是國際有名的狙擊能手,咱們之前只聽其名,未見其人,就連金首相昨天也多次詢問我,就讓萬里同志給我們演示一下他那讓美國人聞風喪膽的槍法,也給大家提提士氣!彭總,你看怎么樣?”
“行,不過不宜大肆宣揚。”
彭總皺眉,不過還是點點頭,他看向徐青,“怎么樣,有負擔嗎?”
徐青渾身一抖,立刻大聲道:“沒有!保證完成任務!”
“走,老總還要忙一會,我們先去山溝另一端的練兵場,讓大家對周圍警戒點。”
“是!”
徐青跟著洪副司令出門去,他叫來宋衛國和幾個警衛,讓他們把徐青的槍和裝備全部拿過來。
徐青回過頭去,彭總對他笑著擺擺手,他連忙敬禮。
再看過去,彭總隨后又坐回了桌前,拿起筆繼續書寫著未看完的文件,剛剛的談笑說話對他來說仿佛是一種奢侈,下一刻又復緊張工作起來。
他心里頓時油然而出深深的敬意。
這是一位多么樸實而令人敬佩的首長啊!
他想起后世在歷史上看到的,在未來,就是這樣的一位兢兢業業把畢生奉獻給新中國的老人,在十數年被一些人無故責難。
他曾于平江起義,率紅軍萬里長征,上陜北井岡會師,在太行山上鐵血戰敵,更領導過bai團大戰!
戎馬一生的彭總,他的是非功過,會有一天被擺在桌面上批評,這是現在的人們誰也不曾想到過的。
誰能知道曾經百戰沙場的元帥,彼時再“戰斗”又何止百場!
張飛乎?魏延乎?海瑞乎?于謙乎?
無人知他。
也少有人懂他。
晚年的彭總,多次對自己的侄女彭梅魁和彭鋼說:“我死后什么也不要留下,一身清白。”
“愣在這干嘛,來,跟我走!”
正想著,洪副司令回過頭來,看著他笑了笑,“緊張了?你怎么打美國人的,就怎么打靶子嘛!”
徐青連忙道:“報告首長,我不緊張!我是覺得彭總太過辛苦…”
洪副司令點頭:“有這份心意就好了,幾十萬戰士們的性命都在他肩上擔著呢,我們這些老家伙都很難勸動他休息…哎,不說這些了,跟我來吧。”
“是!”
徐青接過宋衛國給他送上的自己裝備,拿起步槍,跟著洪副司令繼續往前。
他回頭見小小的木棚屋內,彭總還在昏黃的案桌前伏筆疾書,眉頭間眉頭緊鎖。
想起這位開國元勛坎坷的一生,他心里不禁想起了那位贈予他的一首詩,波蕩起伏,又豪壯述說著其一生:
“山高路遠坑深。
大軍縱橫馳奔。
誰敢橫刀立馬?
唯我彭大將軍!”
不論以后,眼下這盛世,就讓我們所有的志愿軍戰士們陪著您共同定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