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市雖然是個省會城市,但這年頭還沒有后世的高樓大廈,也沒有到處發光的LED燈帶。
整個城市都籠罩在昏黃的燈光里,偶爾幾處夾雜著的白色日光燈,或是五顏六色的光芒,瞬間就會吸引路人的眼球。
離開酒店的大空調,看著車窗外慢慢急驟起來的雨線,尤其是里面夾著的冰雹落在車頂上,沙拉沙拉的,林義冷的慌。
于是對開車的何蕙說,“把空調打大一點,太冷了。”
何蕙也覺得冷,說瀟湘的天氣是真的防不勝防。既過繼了北方的低氣溫,又承接了南方的濕氣,寒的出奇。
總是把她自己給凍感冒了。
聊著天,女人通過后視鏡看了看前后左右,才低頭擺弄起了空調,順便還放了首歌。
這歌林義并不陌生,甚至還非常熟悉,羅大佑的《戀曲1990》。曾經也是響徹整個大街小巷的歌曲,算得上90年代難得的佳作。
烏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臉怎么也難忘記你容顏的轉變輕飄飄的舊時光就這么溜走轉頭回去看看時已匆匆數年蒼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飄泊 這煙熏地嗓子真的是充滿了滄桑事故,一下子就把林義帶回來了舊時光。
舊時光里的音樂總是顯得這么美好,大街小巷充滿人情味兒。
源源不斷的新鮮感與踏踏實實的傳統,其樂融融鮮活的存在于生活中,祥和的街道,熱鬧的夜市,還有后世追求的復古風早就在這年頭上演過。
九十年代的音樂遍布生活瑣碎,也見證了許多事情的發生。
要說華語樂壇的魅力在哪里?那肯定是香江,這里充滿了神話與傳奇。
香江的流行音樂萌芽于上世紀60年代,在80年代至90年代發展到巔峰。
幾十年時間里,在幕后,涌現出了許冠杰、顧嘉輝、黃霑、林振強等一大批各具風格的作詞作曲人。
在臺前,從80年代的譚張爭霸到90年代的四大天王,又有李克勤、梅艷芳、張國榮、黃家駒等一批接棒人。
而明年,也就是1998年,會是香江樂壇的最巔峰,但也是最后的輝煌。
在明年,出道不到兩年的陳奕迅,便在香江藝術中心舉辦了第一個演唱會。和陳奕迅同年參加新秀歌唱比賽出道的還有楊千嬅。
同年,梅艷芳獲得香江樂壇最高榮譽金針獎,一時璀璨至極。
同樣是明年,紅遍街頭巷尾的《相約一九九八》橫空出世。那英和王菲同臺唱出了一代經典的畫面,也唱出了1997年香江回歸后,一個新時代的美好。
這張CD唱片和磁帶成了一代人的收藏經典,也成了一代人的記憶。
說到王菲,90年代就像是個“王菲時代”。而與她旗鼓相當的另一位女歌手是被譽為“香江樂壇天后”和“梅艷芳的接班人”,她是鄭秀文。
在最受歡迎女歌手的競爭中,鄭秀文敗下陣來,王菲會拿下明年最受歡迎女歌星獎,香江媒體的更多焦點聚集在了王菲身上。
還是在明年,許多歌手推出了自己的代表作品。
如,王菲推出經典專輯《唱游》,劉若英發行《很愛很愛你》,梁詠琪發行《膽小鬼》,那英推出的《征服》,周華健會唱《最近比較煩》,張惠妹的《牽手》,徐懷鈺發行《我是女王》。
每一首都是經典,每一首都是回憶殺,引發了無數青春記憶。
也在這年,隨著臺省音樂作品的推出,臺w樂壇即將從沉睡中蘇醒,內地樂壇也悄然醒來。
如,1998年周杰倫寫歌無人問津。到2000年周杰倫橫空出世,大街小巷從粵語流行歌曲逐漸轉向到周杰倫的音樂循環,熱潮就像龍卷風一樣,風靡一世,不可阻擋。
在林義的記憶里,感覺周杰倫是華語樂壇的巔峰。不論是傳唱度,還是影響力,亦或是對音樂的革新和貢獻,都是無與倫比的。
但可惜了,隨著周的盛世王朝過去,后面的音樂好像就沒幾首能歷久彌香的了,反而是各種洗腦神曲大行其道。
比如《小蘋果》,再比如《月亮之上》,或者是聽到膽寒的《最炫民族風》。
尤其是那些大爺大媽,拿著喇叭特大的山寨磚頭手機,外音一開“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綿綿的青山腳下花正開…”
真的是想罵一句臥槽,淚崩,不堪回首。
寒冷的夜里,懶得折騰的林義去了林旋家,雖然這夫妻倆在京城,只有一個老媽子在。
但一點也不妨礙林義關機,洗漱,美美的睡上一覺。
要不是第二天9點過就被趙樹生催醒,林義都生出了一種想在這被窩里睡到過年的荒誕想法。
早餐是油條、包子和最愛的豆腐腦,吸溜一口不過癮,再吸溜一口滿滿的,林義才問:
“這么早就趕過來,搞定那些肥頭大腦的了?”
趙樹生搖搖頭,說易初蓮花今天還是關門歇業,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步步高超市卻火爆的一天盛過一天。
林義蹙眉,“這么說還沒爽快答應?”
“要是能這么快答應,人家也坐不到那個位置。”
對這話林義很是認同,又問:“你說他們會不會來繼續糾纏我?”
“應該會。”
林義:“…”
吃完早餐,兩人驅車開往了瀟湘電視臺。但還沒停車,林義就被門口站著的那些人驚訝到了。
問,“這些人不會是在等我們吧?”
瞄了一眼,趙樹生打著方向盤,轉個彎,把車速慢下來就回答:“知道林總你要來參觀,那肯定得出來迎接了。”
林義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但還是怨念的說,“我都這么低調了,還有人關注我。”
趙樹生一笑,解釋道:“低調也是相對的,作為本s的傳媒龍頭,要是不知道你這大金主,反而說不過去了。”
林義一想也對,要是連本省的零售巨頭步步高超市都不了解詳細,那也就沒幾家公司會在它那里投放廣告了。
魏局長中等身高,普通相貌,黑色帶綠的卡其布外套,領口露出一件半舊的深紫紅色線衣。
這樣的裝束,以一個在位幾年的正廳級干部的身份來看,有些不夠氣派。然而,當他往小會議廳沙發上一坐,一種雄踞一方者慣有的威勢便逼面而來。
林義在心里點點頭,這才有點電視王國里當仁不讓的首腦和靈魂人物的樣子。
本是跟隨來開開眼界的,卻沒想到被推到了主位上。心里嘆口氣,既然來了,那就過過招,也真的是好奇對方究竟厲害在哪里?
竟然可以讓瀟湘電視臺獨霸江湖,甚至一度逼得央視手忙腳亂。
林義在無聲打量對方的時候,這魏局長也在暗暗觀察他。
心想,雖然這位極其低調,且基本不露面。但自己干傳媒工作這么多年,人脈還是挺廣的,不敢說全部,但零零散散也是知道這年輕人的大概情況。
只是這張顯然沒有任何滄桑可言的面孔,也讓魏局長內心錯愕不已。
就著鐵觀音,兩人開始了隨性而談。涉及的領域很廣,小時候、長大、未來,人文、地理、風情、時勢…
兩人都心存好奇,都想通過言語摸索對方。
魏局長是一個很好的講述者。他用一種緩慢低沉的調子、柔和的瀟湘口音介紹了電視臺“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的精神。
中間,林義問,“人民群眾和決策者永遠是有差別的。
這個差別,就是決策者或是領導者要永遠永遠在某些方面走在群眾的前面。
央視在一定程度上是決策者,你們下邊的電視臺廣義上來說也是群眾。
那你怎么能和央視競爭呢?”
林義這問題很有水平。雖不赤裸裸的戳心窩子;卻也放肆的貶低一番,直擊要害。
意思很明了,你們地方臺怎么能和央視比呢?
這是為后面的廣告贊助和冠名權的討價還價做鋪墊。
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攻擊,魏局長也是心里贊嘆一聲,果然是人中龍鳳,年紀輕輕就說話柔中帶剛,難怪能把事業做那么大。
瞬間,讓他覺得找到了酒逢知己、棋逢對手的感覺。
不過魏局長混跡江湖生涯這么多年,也有一套自己的方法。燃起一支煙,深深地吸著,藍色煙霧中,他的面容開始變得認真而鄭重。
“小時候,老師教我們學L鋒,我們是真學,理解也學,不理解也學,從不會去想——為什么會有L鋒這樣的人?
我告訴自己要做L鋒那樣的人,在境界上,我就真能夠接近他。
但那十年后,發現我們原來信仰的東西全都錯了。原先心目中的那些美好的東西,全都破壞掉了,全毀了。除非你是個白癡不去想,只要想,就會非常非常痛苦。
我記得很清楚,報紙上刊登出陶斯亮寫的報告文學《一封終于發出去的信》,那時我二十多歲,已經工作了。
白天我不敢看報紙,晚上悄悄到辦公室,把門關得嚴嚴實實,手捧著報紙,一邊讀,一邊號啕大哭。
我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么哭,就是到今天我也不知道,我心里想,大概是哭我們自己的命運,哭我們的民族,哭我們的國家吧。
幻滅的理想,被欺騙的青春和熱情,讓我學會了思考和質疑。
原來很多原本“神圣”的清規戒律,并非是不可挑戰、不可撼動的…”
林義頓時驚嘆,果然是個有雄心的。
后來魏局長談起了瀟湘廣電未來十年的改革思路,氣象恢弘,縱橫開闔;對于自己所做的重大決策,自信堅定。
一番交流下來,林義感觸良多,這種艱苦歲月里走出來人,無敵信念才是最可貴的,也是最可怕的。
聊天定了基調,兩主事人雖然沒有詳談,但都獲得了想要的。
比如林義要的獨家冠名權和長約,不過他覺得這趟最重要的還是收獲了一份友誼。
準備吃飯的時候,魏局長點了瀟湘電視臺的幾個當家花旦主持人作陪,其中就有仇小。
在一間房里,接到通知的仇小正在化妝打扮。
而旁邊,此時默默無聞的汪姓少年看了看鏡子里的人,滿是好奇的問女朋友:“那人誰啊?
局長怎么那么重視?不僅親自接,還點了你們幾個作陪?”
仇小看了眼門口,邊涂粉底邊小聲說,“據禾姐說,是個大人物。”
大人物?汪胡子立即猜測,“二代?”
仇小笑著反問,“如果是個二代,你覺得以我們局長那脾性會親自接?”
“那到底哪個殼?別賣關子咔。”
女人附耳,小聲的告訴他:“聽說是步步高超市的幕后老板。”
聞言,汪胡子兩眼珠子一瞪,不敢置信,“就是我們昨晚逛過的那家?”
“嗯”女人嗯了一聲,又說了句:“禾姐透露,步步高電子也是他的。”
“那個賣VCD的?”
“對啊,還賣電話,你前陣子給我新安裝的無繩電話就是這公司生產的。”
汪胡子立即不淡定了,圍著自家女朋友轉一圈就小聲嘀咕:“那局長叫你們去作陪是哪個意思恰?”
這充滿擔心的話讓仇小一愣,隨即打趣,“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要是人家看上我了,你可別阻攔我的大好前程啊。”
汪姓少年一囧,知道自己失態了,眼前這人可是自己但伯樂,要不是她欣賞自己,自個現如今還在打雜。
但心里也是真的擔心,要是自己的天鵝飛了咋辦?可還沒煮熟的呢,那是不是自己又要變回去成癩蛤蟆了。
也難怪他擔心,對方實在是太牛氣了,而自己女朋友也是大名鼎鼎,哎喲子,么得整哦…
女人化著妝,透過鏡子看著旁邊這人不斷變化的小表情,頓感有趣。
于是進一步揶揄說,“今晚我要是回不來了,你就準備個喝喜酒用的紅包。”
聞言,汪胡子雖然知道是玩笑話,但還是腦袋一pia,無精打采的。
過一會兒,女人問:“你看我這妝怎么樣?”
汪姓少年瞧了又瞧,末了說不好。
仇小對著鏡子左偏偏臉、右偏偏臉,沒發現不對,于是又問:“哪里不好?”
汪胡子撇撇嘴充滿怨念的說:“太美了。”
女人頓時笑靨如花,噴了句:“呆頭鵝。”
妝畫好,女人出去了,汪胡子在后頭也跟著走了出去。
在一個角落里看著局長一行人從樓上下來,又目送自己女朋友和幾個同事一起加入了隊伍。心里隱隱有些失落,何時該自己出頭啊。
突然,汪胡子一震,那步步高大佬竟然看了我一眼。
錯覺?不對,那大佬又看了我一眼,汪胡子頓時懵了…
清醒過來的少年立馬轉身看向背后的大理石墻壁。
望著里面模糊的連須胡男人,心里在悱惻,“難道我這馬路貨色里隱藏著風神玉骨?”
突兀的,后方傳來一個聲音:“小胡你在干嘛呢?”
汪胡子立馬轉身,對著臺里資深的服裝師扯個笑臉,“黃姐,窩哦牙疼。”
剛才把一切看在眼里的黃德萍忍住不笑了,“把這些服裝幫我拿上去,就不會牙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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