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出來了,紅彤彤的一臉喜色。
兩雙眼睛互相守望,瞳孔里都是彼此的身影。
在明明白白各自的情事后,兩人像磁鐵一般,如癡如醉的又吻在了一起,一時間極盡纏綿之能事。
林義緊緊擁著她,“今天早上的洞庭湖真的很美。”
米珈笑說,“那你應該記住它。”
“這輩子忘不了。”
米珈是個驕傲的,也是個矜持的。陽光底下到底沒法跟這男人一路肉麻下去,從他懷里抽身起來眺望一番就說:
“附近的漁船越來越多,我們該回去了。”
“是不太早了。”林義也是站了起來,發現后背的湖面不知什么時候來了兩條漁船,船上的人正在勞作。
女人開始收拾吃喝零散,男人幫著疊毛毯。
林義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問:“你早上又是熱酒又是熱菜的,還拿毯子,就沒人發現?”
米珈告訴他,她奶奶通常起的早,這毛毯還是她奶奶從一樓的房間偷偷拿給她的。
林義又問,“不會告密?”
米珈順了順頭發,“我們回去的早就不會。”
看這話說的,林義都忍不住笑了,米珈也跟著笑了。
兩人預估地有點樂觀。
本以為大冬天的好不容易放次長假,大伙還會像平時一樣睡懶覺,沒想到今天一個比一個起的早。
林義和米珈對視一眼,知道造成這一現象,應該就是家里來了他和刀疤的緣故。
黃婷在二樓陽臺放風,剛好看到兩人聯袂回來,隔空打了招呼后也沒多問。她自己就是從少女心走過來的,對女兒跟暗戀的男生互動覺得是人之常情。
她認為這是女兒對完整人生的查漏補缺。
雖然想到小姑子昨天說的話后,心里在那么一剎那,有過疑惑。可靜靜地觀察完女兒平靜如水的神情,開明的她又釋然了。
她有自己的氣量,也有自己的行事準則,不會因為女兒暗戀林義,就會過多詢問。
只要不涉及到倫理綱常,不涉及到談婚論嫁,在你情我愿的情況下,她都會給自己的掌上明珠充分的自由。
當然了,黃婷要是知道自己的心肝寶貝在意外事故下,已經和林義有了纏綿牽絆,那局面肯定就不會是現在的歲月靜好、一片晴天了。
這年頭的瀟湘農村不比后世,不流行粥面,早餐也是吃米飯的。思維還停留在莊稼漢的層面,早上不吃好怎么有力氣干一天苦活呢?
為了讓林義和刀疤吃好喝好、有個好力氣開長途車,米廣松和他妹夫也是盡了心,滿桌子菜比昨晚還豐盛,卻幾乎沒有重樣。
盛情難卻,再加上菜的口味確實還可以,老男人林義足足吃了兩大碗,肚子都有些撐了。
飯后,一圈人在坪里曬著太陽聊了會天,休憩到小晌午,準備出發回家。
從昨天帶來的禮物就知道林義什么都不缺,作為回禮,黃婷還是用心地給他拿了一些洞庭湖土生土長的魚干,各類魚干都有。
米珈也給了他一個袋子。
林義眼神問:里面裝的什么?
女人好看的笑著,一汪神情波瀾不驚,意思是你自己回家看。
昨天來的時候花了一天,今天回家的功夫也花了一天。
索性沒遇到交通狀況,一路平安。中間在邵市的步步高超市停了半小時,拿貨過年。
之前的那車貨由于下雪的原因,都丟大長腿家了,他也懶得去拿回來,干脆另帶一批回去得了。
在小鎮上,林義又遇到了葉青,以及抱著孩子的袁大頭。
袁大頭,個不高,頭也不大,拇指并生,一共有十二根手指。那長相是真不咋樣,尖嘴猴腮,顴骨突出,應該是比較圓滑之人。
旁邊的大貨車顯示有錢外,人還是蠻熱情的,見面就樂呵呵地打招呼。
林義問,“謝雅芳回去了?”
葉青回答,“回去了,她只在我這里呆了兩天。”
接著她還打趣說,“林義你要是對她有想法的話,還有機會。”
林義笑著搖了搖頭。
因為在他看來:暗戀的大多時候,我們以為特別愛那個人。但更多的時候,我們愛的是那個自己想象中的人,或者說,愛上了愛情本身這件事情。
更或者說,我們過于美化愛情這件事情了,它不一定有我們想象的美妙。
謝雅芳對他來說是一個符號,這個符號的意義比她本人可能更具有回味一生的價值。
當然最主要的是:自己有了米珈這樣的可人,要是接觸下去,謝雅芳不如米珈的話。那就是自己在作孽,自己親破自己初戀的神跡,何苦呢?
兩輛車子來到十字路口時,小賣部正好傳出菜香,要是沒聞錯,應該是牛肉炒芹菜,中間的辣椒味也沖,也挺誘惑人。
那禎聽著車子聲音出來了,幫著指引停好車后,就理所當然地幫忙卸貨,還順帶叫上了那祝和64歲的老村長當勞力。
兩車貨。
刀疤那車直接送去了林家大伯家,那里小部分是年貨,大部分是給明年掛xia時用的。
林義這一車,一半給自己,一半直接搬進了小賣部。
那祝和老村長沒做聲,看了一眼跟小義竊竊私語的禎寶,也沒猶豫地接受了。
里邊正炒著菜的楊龍慧也只是偷偷地摸底了一遍搬進來的東西,表面沒有太大異動。
心想,我也是去過京城這種大地方的人,也是坐過奔馳的人。心里再受用也要鎮定。
早就習慣了那個小王八蛋,哦,不,應該是小義的大手大腳,或者叫敗家。
楊龍慧一邊炒菜一邊想:這小義人好是好,對女兒舍得,對自己也大方。長相也繼承了他那親媽的幾分優勢,不說萬里挑一,卻也合眼緣。
而事業就更不用說了,頂好。
可她就是高興不起來,本來從京城回來后,心里對他有些松動了的。
但是這次一看到帶回家的兩女生。她出于母親護雞崽的本能,一下子感覺又不好了。
為止,她又一次在暗中算過卦,問過神。
大伯母來小賣部喊林義吃飯,反而被那禎一家人留下來一起吃了。
“這怎么好。按道理也是我們先請你們吃飯,卻在你們這招吃上了。”大伯母被按在座位上,雖然沒掙扎,但也有些不好意思。
聽到這個“按道理”,林義看了眼那禎,心里明白的緊,這大伯母見過那禎后,應該是很滿意這位鄰家姐姐。
不然極有分寸的大伯母,是不會輕易說這種話的。
那禎笑意盈盈的裝著什么都不知道,破天荒地忙著給大家拿碗筷。
楊龍慧平日里雖然不怎么愛搭理林義,可對他的親戚朋友那是相當熱情,一如既往地應了村里口碑最好的景。
安置好了大伯母,就見這位鄰家嬸子探頭看向馬路,疑惑問:“刀疤呢?怎么不見人了?”
大伯母笑的很和氣,“你別找了,刀疤被我那口子留著喝酒,估計已經吃上了。”
“那好,就不等了,我們開吃。”楊龍慧也是滿笑著應一聲,坐下來吃飯。
三個女人一臺戲,餐桌上都是兩大媽在嘮家常,偶爾還互相恭維恭維。那禎有時候也插一句嘴,保準兩人開開心心。
老村長、那祝和林義根本搭不上話,默默看一眼,默默抿點小酒,默默吃菜。最多不忘了捧個哏。
大伯母離去的時候,說明天晚飯兩家人一起吃,去她家吃。楊龍慧送到馬路上,應承了。
林義看在眼里,無語在心里,不敢也不能做聲。很顯然,那禎媽發現拆不開兩人,那就先入為主,搶先造成既定事實。
至于后面的洪水滔滔,她哪管得著,淹死一個算一個。
刀疤要走了。
林義有點擔心,“你今晚喝了酒,要不明早再走吧。”
刀疤拍胸口保證,這點酒誤不了事,他以前淘金時喝的更多也沒出意外。
一邊的林凱和林家大伯聽了,那還得了,客人沒陪好,怎么能行?
于是刀疤又被這父子倆拉了回去。
被林家大伯一起拉去喝酒的還有老村長。這位老村長和大伯年紀相仿,還是小時候穿開叉褲的玩伴。雖然長大后不經常聚一起,但見了就親。
廖墩頤送的田螺已經用清水漂了一個多禮拜,干凈了。
晚上閑著沒事,林義呆在小賣部和那禎一家仨口一邊看電視,一邊剪田螺屁股。
準備做大家都愛吃的嗦螺。
不過主廚得是林義,其他人不會弄,還得跟他學。
剪了一會兒,那禎就不愿意動了,唉聲嘆氣說她沒有做農民的好命,干不來活,然后端一盤南瓜子就悠閑地磕了起來。
林義故意問,“這田螺有多少斤啊,你們過稱了沒?”
那祝手腳麻利地剪了個屁股說,“十三斤左右。”
那禎笑瞇瞇地懂他意思,把即將送到嘴邊的瓜仁硬是改了道,塞到了林義口中。
為了確保自己不是偷懶,那禎吃了那么二十粒左右就會往林義嘴里塞一顆。
有時候善心大發了,過意不去了,也許會連著塞幾顆。
那祝和楊龍慧對此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專心弄美味。
晚八點左右,田螺處理完畢。正當那祝燒火,林義準備開炒的時候。
河對面突然燈火通紅,發出了尖銳的吵鬧聲,叫喊聲,以及嘶聲裂肺的哭聲。
幾人扒在窗口張望,此時河對面的曬谷坪里人擠人。
左邊都是熟悉的村里人。
而右邊的不認識,但密密麻麻起碼堆了30幾個腦殼,都是滿副武裝。
不一會兒,有消息傳來了。有些人幸災樂禍,說劉家前幾天辦酒席還囂張無邊,今天要遭報應了。
嗯,這個劉家就是前些日子娶親的劉家新郎。
原來是劉家小女兒定了親、收了彩禮、卻不愿意嫁過去了,而且還在外邊打工時另外找了對象,懷了孕。
今天剛好是劉家小女兒偷偷潛回來過年的日子,還帶了她自己打工時找的對象回家。
這不,前腳剛進家,后腳守了許久的男方立馬帶著兩卡車人來堵門了。
林義從記憶里搜刮了一番,這事鬧的挺大,有印象。
這也算是一個經典,更為村里的某些人狠狠地敲了一記警鐘:別想著收了彩禮,不嫁就以為能賴掉了。
天下沒這么好的事。
事情如同稀薄記憶里的軌跡一樣,鬧到大半夜,警察來了才暫時結束。
劉家小女兒仗著有五個哥哥,以前出口很狂,但被忍了一年的男方今晚教做人了。
不僅一腦頭發被燒了精光,臉蛋也被劃了幾道口子。最恐怖的是肚子被男方打了,流了血。說無法忍受被戴綠帽,無法忍受有野zai。被視為奇恥大辱。
劉家幾個哥哥拿著扁擔鋤頭瘋狂護妹,可惜寡不敵眾,一個大腿骨折,一個硬生生被打暈了。
然后,劉家人開始求助鄰里,大喊只要有人幫著出手,事后必有重謝。
重謝?
有人信才是見鬼了,劉家人什么口碑誰人不知?幾代人幾十年的老頑疾。一次又一次讓鄰里詬病。
要過年了,沒有傻子愿意充當幫架,就算有那么幾個血氣方剛的狐朋狗友,還沒動手就被各自家里的人帶回去了。
很明顯,大家最多拉個架,不讓有人命關天的事情出現。
然后又偷偷摸摸報個警。就是仁義。
有些跟劉家有過節的莽漢相當干脆,嘻嘻哈哈擺明了看熱鬧。
第二又有吃瓜消息傳來。
劉家女兒自己處的對象昨晚見勢不妙,跑了。連夜跑回了隔壁省,貴省。
男方派人都愣是沒追上,穿山越嶺,溜得比兔子還快。不過男方不打算就此事了,放出風聲,要到貴省去找場子。
有人罵這孫子缺乏擔當,丟下老婆孩子不管,沒人性。也有人說這才是明智的,不然指不定缺胳膊少腿。
男方在看守所自有正義審判。
而劉家新郎幾兄弟也是滿腹牢騷,跟鄰居放狂話:揚言要那幾個有過節的仇人等著,以后最好別犯到他們手里,不然沒完。
林義幾人呆小賣部里,沒去看把戲,也沒放在心上。
因為他知道,馬上就是新世紀了。往年在家死務農的村里人都曉得出去打工了,大家都忙著掙錢,忙著攀比買房子、買車子、買面子。
見過了大場面、見過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后,以前村里的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舊事,算得了什么。
最多是一地雞毛,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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