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非有自知之明,自己的文藝界人士和收藏家身份,更對中國會的胃口。
不過去了一趟他發現,時尚也能搞一搞,還能加深聯系。
他打算在春節后,找鄧勇鏘、陳東生的那位女伴合辦一本時尚雜志。女性對這個都感興趣,上門送錢,問題不大。
打造國內最具影響力的時尚雜志,現代優雅的代言人,結交各路名媛,以后再來個“明星慈善夜”。
讓趙姨娘玩蛋去吧!
春節前,大興。
大興現在是個縣,轄14鎮。再過幾年,此地會冒出很多很多服裝廠,因為挨著大紅門。
大紅門、動物園、雅寶路是京城三大服裝批發市場,輝煌已久。不過后來城市規劃,這些低端產業都被趕走了。
光輝服裝廠在瀛海鎮,幾百人規模,不算大。
但了解的都清楚,廠區里面超級廣闊,還有好多空地,而且一直在招人,好像永遠招不完。
據說香港老板投的資,也有說是合資,反正挺神秘。
清晨,宿舍。
錢芳從睡夢中醒來,一看時間急忙忙要起床,末了想起今天休息,遂松了口氣。
她是東北的,通過勞務公司來此,同屋三個也是老鄉。跟原本的工作節奏真是不同,特別快,每天喘不過氣。
制度也嚴,動不動就罰款。
那也愿意留下。
當時是一批人,沒手藝的去賣貨、搞清潔了。這里工資一般,但供吃供住,每月象征性的交20塊錢。
平時按績效,干的越多掙得越多,逢年過節還發東西。所以每月基本無花銷,全能省下來。
四人年齡相差不大,各有各的苦,抱團取暖。
簡單吃了頓早飯,直奔縣里的工人俱樂部。今天廠里租下來搞聯歡,廠長說這叫年會。
“感覺去年效益挺好啊?”
“必須的,你看發這么多東西呢。”
“咱們就是離家遠,不然搬回去賊有面兒,換成錢不太給勁。”
“哎,聽說今天還發獎金呢?”
“不能吧,那不得發黃嘍?”
“效益好嘛!”
四人被原工廠嚇怕了,一個勁的自我暗示,這廠子好,不會倒,不會倒。
到了俱樂部,工友們已經來了,難得的興高采烈。
大禮堂樣式,前面有舞臺,可以掛銀幕放電影。底下擺滿了圓桌,飲料啤酒堆滿墻根,花生瓜子用麻袋裝。
八人一桌,自找相熟,另有幾個拿著果盤,挨桌放吃的。窗戶門框全是拉花貼紙,舞臺還唱著流行歌。
一時間,不知多少人夢回工人階級天下無雙的年代。
錢芳也就三十多歲,并不老,剝了糖塞嘴里,忽覺得自己挺幸運。
開席之前先演節目,外面請的。
此刻在后臺處,就有一個小黑胖子探頭探腦,個不高,分頭,二十多歲的樣子。他是津門人,去年來京城闖蕩,住大興黃村,平時在沙子口一個小劇團唱戲,生活困苦。
今兒劇團演出,倆小時。
過了一會開幕,一位位登臺,說相聲、雜耍、演滑稽戲的都有。輪到他了,上去拱拱手,先道:
“在下姓郭,出身津門,與諸位相會實屬緣分。我呢,學藝很雜,評書、相聲、戲曲都會一點,今天表演的是一段評劇。
古代給人唱堂會,東家高興了嘩嘩往上扔錢。我可不敢讓諸位扔,我讓扔您也不干啊!”
“哈哈!”
“今天這段呢,大家耳熟能詳,叫《賣油郎獨占花魁》。
您要看高興了,鼓個掌叫個好,我就心滿意足了。您要覺著不好,罵兩聲我低頭聽著,以后改進…”
小黑胖子鞠了個躬,呀呀呀開唱。
評劇在東北、華北流傳甚廣,這個年齡的人基本都聽過。反正聽著蠻好,嘩嘩嘩給鼓掌。
待整個表演結束,一幫人在后臺卸妝收拾。
廠里的文藝骨干上臺,高聲問:“大家都餓了吧?”
“餓了!”
“開飯吧!”
“嘿嘿,還不能開飯。開飯也行,獎金咱就不發了。”
底下又一陣嚷嚷,這貨認真道:“說幾件事啊,第一件,年終獎金已經發放,別問我多少,回去看存折。
第二件,我們評出了五位優秀員工。
這是我們第一屆優秀員工評選,如果連續三年上榜,將會成為廠里的星級模范,大照片肯定給你掛墻上,還會多一筆獎金。
聽到名字的請上臺…紅包拿好啊,每人兩千元!”
臺下幾百人齊驚訝,都覺血往上沖,恨不得明年拿的就是自己。
跟著又聽:“進來時不發個號碼么?咱們現在抽獎啊!”
說著,場地中央立著一個大箱子,隨機選十位抽。
“206!三等獎,大都匯300元購物卡。”
“101!二等獎,大都匯500元購物卡。”
“520!一等獎,800元購物卡!”
兩個一等,三個二等,四個三等。
“特等獎了,只有一位特等獎…看看是誰…”
錢芳捏著號碼,不覺得自己能中,但又很期盼,只聽那人喊道:“404!誰是404?”
“我?我,我!”
她連忙起身,主持人過來驗證,大聲道:“恭喜!特等獎,最新款漢顯BP機一部!”
臺前幕后都很興奮,小黑胖子扒簾子瞅,見一個女人舉著盒子,笑得跟月季花似的。
哎喲!他忽然懊惱,早知道我干嘛學相聲啊,我學做衣服好不好?
前面活動搞完,開飯。而廠里有人進來,問:“老板呢?老板呢?”
“誒誒,您說話。”
劇團老板點頭哈腰。
“這是勞務費,說好的。另外今天演的不錯,大家開心,每人給個紅包。”
“哎喲,您太敞亮了,謝…”
老板剛要接,對方略過,“來來來,一人一個,到我這領。”
這尼瑪還客氣啥?
大家瞬間排隊,小黑胖子麻溜過去,領了個紅包,一百塊錢。嚯,心里五味雜陳。
他在劇團唱戲,說好一月一千塊錢,死活拖著不給。自己還不能走,走了一分錢都拿不著。
結果一客戶這么大方。
他忽然覺得沒啥意思,破劇團,想換個地方又不知去哪兒。晃晃腦袋暗嘆一聲,甭想那么多,先把年關過了吧。
而那邊,錢芳抱著盒子,還處在懵逼中。
旁邊有眼饞的,問:“這東西你也用不著,賣我吧,我出兩千。”
“滾蛋,摩托羅拉漢顯你出兩千,好意思?”
“芳你賣我吧,我老頭成天嚷嚷買呢。”
“哦,行啊。”
錢芳回過神,這東西自己確實用不著,干脆賣給一個價高的。而她算算,這次能帶好幾千塊錢回家…好幾千塊呀…
她揉揉眼,到底能過個年了。
俗話說,幸福大抵相似,不幸各有不同。
其實很多不幸也一樣,就是窮。
許老師體會不到小黑胖子和錢芳的心酸,但也有自己的憂愁。今年春節,他沒回老家,去了蓉城。
之前就想去的,張儷不讓。
現在可能30出頭了,事業有成了,她覺得可以見一見。于是許老師見了對方父母,吃頓飯,全程尷尬。
小儷有一個哥哥,倆姐姐,借妹妹的光生活都很好。
她父母沒話講,你說女兒圖錢吧?自己都好幾億了,那只能圖許老師身子了。
管也管不了,只能由著。
許非別別扭扭的過了個除夕,好在今年春晚不錯,趙媽的小品巔峰。
“宮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
里面還有個特殊的小宮女,叫董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