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作美,大太陽地兒。
早晨,乍暖還寒的風吹過京城,許非在車里一路所見,完全是兩個季節。中老年還裹著厚厚的棉襖,小年輕卻換上單薄的衣褲得瑟。
他羨慕這幫孩崽子。
自己上學時也是能穿多少穿多少,一條單褲里面光腿是標配,冷點就加秋褲,最冷的那幾天才穿毛褲。
因為要顯腿型,要帥。
上班了以后呢,還是能穿多少穿多少,再回過頭看這幫孩子,只有心中冷笑:哼,等你長大就知道了!
這就是青春啊。
“嘎吱!”
他開到西單北口,居然沒地方停,跑到對面停車又跑回來。只見二層樓前偌大的場地,早已人山人海,錦旗招展。
許老師奮力擠過去,見一個長條臺延伸到街邊,地毯鋪到樓里,掛著一條紅帶,系著大花。
兩側能擺了一百個花籃,隨便一只都是名人。旁邊更鋪著彎彎曲曲的掛鞭,幾千響都有了。
樓面裝修的非常洋氣,三個極為亮眼的大字:特別特!
約莫八點鐘,音樂起,請來的主持人上臺,熱情洋溢:“朋友們大家好!歡迎參加特別特自選服裝城的開業盛典。
常逛西單的朋友都知道,這個招牌從去年就蒙著了,今天終于亮相。那特別特是什么意思呢?
很簡單,就是我們的四條標準…”
主持人伸出手指,提高音量,“特別的服務、特別的質量、特別的商品、給您特別的滿意!大家記住了,一會我們有活動,只要背出這四條的,都有小禮品贈送…”
“好了,下面請我們的李總講話!”
稀稀拉拉的掌聲算給點面子,結果李總一出來,“嘩嘩嘩!”
許非參與度特高,震驚道:“哎喲,這不是李三斤么?”
“喲,真是三斤啊!”旁邊人也看清了。
“他不就擺個攤么?生意做這么大了?”
“好人有好報啊!”
李程儒晃晃悠悠的站在臺上,拿著麥克風道:“呃,大家好。可能有認識我的,有不認識我的,其實我以前就是做生意的,偶然演了個角色,承蒙大家厚愛。
這個特別特呢,我廢話不多說,兩點。
首先它是自選式,進去隨便看,隨便試,不買沒關系。其次我在這里保證,只要商品出現質量問題,一概包賠。”
嗡嗡嗡!
這句愛聽。
3·15剛過去,縱有很多不足,但喚起了人們的質量意識,拿這個說項準保沒錯。
李程儒講完,人模狗樣的剪彩,然后模特表演。
動感的音樂響起,一名足有1米8的妹子,穿著黑色大衣邁步走來,氣勢驚人。緊跟著,妹子們三五成隊,青春靚麗,各式服裝,還有雪白雪白的大腿。
哧溜哧溜!忒符合大眾審美。
一百個模特,按組走,花不了多長時間。
音樂結束的同時,大鞭炮噼里啪啦的炸,主持人扯著脖子喊:“特別特正式開張了!”
剎時間,許非發現周圍沒人了。
“哇,好多鞋!”
一位母親領著兒子擠進來,先看到的是一樓滿滿的鞋架。
皮鞋、運動鞋、布鞋等按類分,開放式格局,用裝飾擺件隔開。足夠用的試衣間和鏡子,設計精巧,大大突出了空間感。
關鍵是款式繁多,這點最重要。
而唯一一間封閉式的,是玻璃屋里的“非凡運動”。外面貼著大照片,亞洲雄風,驕傲自豪,正是體育健兒領獎的時刻。
“媽!亞運就是他們贊助的!”
“是么,那可得看看。”
中國隊的領獎服印象深刻,都往里擠,服務員不得不維持秩序。
母子倆等了半天才輪到,一瞧琳瑯滿目,每件都透著區別于現在土鱉運動服的時尚感。
前文講過,現在都是棉質運動服,穿著顯挫,伸胳膊伸腿全是褶。而且汗吸在衣服上,蒸發不出去。
許老師下成本,滌綸混棉的面料,穿著倍兒颯。100滌綸的還沒有,需要研發技術。
兒子很快相中一套黑底白紋的運動服,左胸前印著logo,是一座抽象的山峰——配合“人生就像一次登山”的廣告。
“媽,我喜歡這個。”
“這套是挺好看…”
母親現學現賣,有模有樣的看標牌,末了一掃價格:520。
她心里一抽,可看著孩子眼巴巴的神情,終究咬咬牙,“小姐,我們能試一下么?”
“當然可以,這邊請。”
孩子利索的換上,出來照鏡子,左扭右扭喜歡的不得了。
“唉,真是一分錢一分貨。”
母親搖頭嘆氣,人家確實好看。
“開張大酬賓,給您打八折,您要不要再看看運動鞋,一套配上更好。”
女人破罐破摔,又買了一雙鞋。末了還不走,反正來都來了,上二樓瞧瞧。
二樓全是衣服,也是開放式的分隔,愈發眼花繚亂。
李程儒做生意的確有一手,比如風衣,現在市面上以歐美款為主,他便主打日式款。《血疑》大島茂,《追捕》高倉健那種 除此之外,他還從中山進了一批日韓料頭,高級貨。
不能成批做,他便找設計師,一塊料子只做一件旗袍。成本一百左右,他定價七百八,留著下階段賣。
要說黑,他比許老師還黑。
“給我拿件風衣,就那個,我剛才試那個!”
“我要小號的,這是大號!”
“一男一女,你拿倆男的!”
服務員忙的焦頭爛額,同時又有點害怕,京城有錢人這么多么,都從哪兒冒出來的?
“哎,大環境,大環境…”
許非也眼暈,嘀嘀咕咕的往里擠,二樓角落有辦公室。
外間坐著財務等人,里面是總經理室。他推門進去,頓時一愣,見一套桌椅,一套沙發,還有個黑絲女子正給李總倒茶。
女子抬頭,時代感的大卷發,身段窈窕,面容姣好。她略顯遲疑,但隨即叫道:“許總好!”
剎時間,許老師腦中浮現出n多個由字母數字組合的神秘代碼,“嗯,你先出去吧。”
待女人離開,他問:“秘書啊?”
“嘿嘿,剛請的,沒來得及告訴你。”
“什么來路?”
“家境清白,學歷一般,就想掙點錢。哎你別想歪了,我過段還得配個男助理,我可不是那種人。”
“你特么的…”
許老師想罵兩句,發現自己還不如人家,“工作為重!”
“明白,明白!”
倆人在辦公室里喝茶,聽外面喧如鼎沸,從開張到中午就沒停過。吃完飯回來,下午又開始鬧,直到晚上關門。
許非泡了一天,財務那邊緊算賬。
大晚上十一點,會計大姐終于跑進來,厚實的身板仿佛全樓都在震,“李總,許總…”
她咽了口唾沫,莫名亢奮,“第一天的流水出,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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