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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這就是蘇州河啊

  關系都很熟,不好拒絕。

  李健群為難道:“我們兩部戲周期很長,可能抽不出時間。”

  “沒關系,我們明年才開拍,你們先看,了解了解人物。有空就去現場,沒空隔空操作。”

  先知先覺就這點好,對癥下藥。許非又摸出幾張紙,“我寫的人物備注,服裝造型就按這個走。”

  李老師接過一瞧:

  “長白山實景拍攝,冰天雪地,要考慮到氣候問題,結合清代服裝的樣式加些保暖的東西。”

  “男主角胡斐,書中為少年,戲中由成年人出演。服裝造型不能刻意扮嫩,做一些模糊年齡感的設計。”

  “女主角程靈素,書中相貌平凡,戲中美若天仙。造型往清純可人,我見猶憐上靠攏。”

  “女主角袁紫衣,書中皮膚微黑,戲中不用考慮,好紫衣,性情率真開朗,略帶英氣。”

  倆人面面相覷,這年頭搞造型得深度參與,了解整部戲的內容。先做自己的設計圖,演員定了再按演員調整。

  但瞧這意思,好像他們把東西搞出來,不用去現場也可以。

  這,這忒沒職業道德了!

  兩位老師單純啊。

  不管怎么說,二人先應承下來。許非絕對放心,早期國內的服化道人才非常牛,可惜手藝沒傳下去,后繼無人。

  李隆基有個寵妃趙氏。

  她本是潞州的倡伎,出身卑微。李隆基為臨淄王時,蹭出任潞州別駕,見到趙氏相當喜愛,便納為側室,登基后封為趙麗妃。

  攝影棚內,熱火朝天。

  場景是煙花柳巷之地,掛著一幅巨大布畫,幾名女樂人在演奏琵琶、蘆笙等樂器。色調昏暗且曖昧,燭光點點,人們在忙著工作,其實都在看場中女子跳舞。

  演趙氏的是周潔,劇中所有舞蹈皆親身上陣,此刻跳的叫綠腰舞。

  周潔本就有那種嬌媚的古典味,施展起更是艷絕群芳。那腰扭起來,似比水還要柔,眼睛里全是鉤子,撓的人蠢蠢欲動。

  吊打后世用廣播體操和威亞糊弄的“傾城之舞”。

  “好!”

  導演喊了聲,“下一場準備!”

  周潔衣衫單薄,哆哆嗦嗦的下來。張儷趕緊拿棉襖披上,又遞過熱水,上下打量一番,“難怪古人講‘緩歌慢舞凝絲竹,盡日君王看不足。’

  我若生在古代,我也想當昏君了。”

  周潔喝了口水,學著她的腔調,“若旁人看了你這調皮搗蛋的樣子,還不知道怎么驚訝呢?要是今晚有雞湯,我就幫你瞞過去。”

  “你不說也是有的…”

  張儷好容易從寶釵抽魂兒,又碰上這么個劇組,不自覺就文縐縐的,常惹得幾個美人取笑。

  她正要再講,忽見外面有人擺了下手,“你坐著,我出去一會。”

  溜到片場外圍,悄聲問:“你辦完事了?”

  “嗯,你這忙么?”

  “還行,能偷會兒懶。”

  “那換個地方。”

  深秋天寒,也沒幾個游人。攝影棚在半山,石階蜿蜒而下,林木蕭冷,吊著幾片殘留的黃葉。

  許非把來意講了一遍,望望四周,道:“沒想到你們在這拍,也算重回故地了。”

  “是呀,我們培訓班住了三個月,拍戲住了大半年…”

  張儷見到他顯得非常雀躍,笑道:“不過幾年過去,香山變化挺大的。現在拍戲的投入也遠勝從前,哎,我們還在公園搭了個亭子呢。”

  “那瞅瞅去。”

  倆人離了主山路,拐進一條幽僻小徑。陽光被遮,氣溫好像瞬間降低,偶有的雜音也消失不聞。

  許非特自然的牽住小手,因為以前就牽過,“你在這怎么樣?”

  “雜事太多,每天忙來忙去又不知道忙什么。”

  張儷任他握著,苦惱道:“其實我想做你那樣的制片人,不是現在的大管家。”

  “劇組工作你都搞熟了?”

  “還算熟吧,起碼知道攝像機怎么回事,日程表怎么安排,吃喝拉撒服裝布景,都了解一些。”

  “了解還不夠啊!你得有自己的審美理念。

  比如你自己把握一部劇,你想拍出什么樣的效果,這劇憑什么讓觀眾喜歡?演員怎么表演才合適,燈光如何打,鏡頭如何呈現…這些匯總到一塊,就是你的審美理念。

  別著急,其實你已經很棒了,24歲參與這么大的戲,多少人羨慕還來不及。”

  說話間到了公園,里面幽幽靜靜,只有管理人員在日常打掃。園內有湖,湖上一座白石拱橋,便是當年《紅樓夢》拍海報的地方。

  那亭子在湖南側,仿唐式的亭臺建筑。現在是半成品,卻已能看出結構之復雜,嘆為觀止。

  《唐明皇》之后,公園將其改建,取名為佳日亭。

  倆人圍著亭子繞了幾圈,又跑到長廊里坐著。

  長長的刷紅漆的椅子,兩頭連著圓柱。許老師不安分,雙手撐住邊沿,身子一下一下往起撐,“小旭那廣告完成了,我后天去魔都拍。”

  “真的?那太好了!她為了這廣告都快神經了。”

  張儷十分開心,“你導演找的誰?”

  “樓燁,北電剛畢業的一個小子。我得待十來天,完了去杭城參加金鷹獎。”

  許非做了幾下,胳膊肌肉蹦的緊緊,略感酸痛,“這屆對手很強啊,《師魂》、《末代皇帝》、《大酒店》,還有你們演的《家春秋》。還有李保田、陳道名、徐婭,哎徐婭怎么樣?”

  她是《家春秋》的女主角。

  “她演戲挺好的,反正比我好多了。”張儷道。

  “哎…”

  許老師嘆氣,“飛天獎我知道評委的尿性,本來也沒抱啥希望。但金鷹獎吧,我現在也沒把握,萬一拿個安慰獎就慘了。”

  歷史上可沒有《胡同人家》,誰知道什么變數?

  他在兩個姑娘眼中是不同的,小旭看他有才華,總惹自己生氣,喜歡又討厭。

  張儷看他強大,與眾不同,同時又帶點脆弱。而且這點脆弱,只在她面前表現出來。

  “壓力不要太大了,你做的這么好,總會有所收獲。再說你一向對自己有信心的,怎么七上八下了呢?”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想越煩。可能干這行三年了,還沒拿到什么…哎呀!”

  許老師胳膊用力,雙腳抬起,又往起撐,一下兩下忽地一軟。整個身子往下滑,正磕到椅子棱上。

  張儷嚇一跳,“沒受傷吧?怎么樣?”

  “腰!這特么是屁股還是腰啊…”

  許老師齜牙咧嘴,捂著尾椎骨往下半分,生疼生疼。

  “能不能坐?”

  “不行不行…疼!”

  他屁股一受力,身子就一激靈。張儷搖頭笑道:“叫你淘氣,站著緩一緩。”

  “站著也不行,我得躺會。”

  丫就像得了腦血栓的老頭,被扶著一哆嗦一哆嗦,勉強側身躺下,虧得椅子夠長。

  他一手揉著尾巴根,腦袋貼著冰冷的油漆面,特凄慘。

  “太涼了。”

  “啊?”

  “太涼了…”

  那貨各種叫秧子,張儷反應過來,頓了頓,還是坐了過去。

  許非的頭一抬,再一落下,好似睡進了軟玉溫香。

  那兩條大腿因為常年練舞,緊實且富有彈性,不知是身體的溫度,還是心里的熱,一絲絲一縷縷混著香氣撲面而來。

  他費勁的翻了個身,仰面朝上。

  張儷不敢低頭,一截白脖子從衣領露出來,托出一張圓潤小巧的臉,一抹紅已經爬到了耳朵根。

  她能感受到那個人的目光,熱烈直接,毫不遮掩,頓時呼吸有些急促。

  “你起來好不好?”

  “不好。”

  “你…”

  數年相處,他們倆一直相敬如賓,溫吞如水,今天對方格外大膽,搞的自己手足無措。

  她咬著嘴唇,心砰砰亂跳,跟著又聽:

  “你低點頭好不好?”

  八十年中后期,明星演出費已經翻了數倍,阿毛在瓊州呆了五天,就能賺六萬塊。

  李默然三九胃泰的廣告,拿了二十萬。許非小本生意,比不了藥廠財大氣粗,給了個還算可以的價格。

  十月下,他點齊人馬開赴魔都。樓燁找了一幫哥們,又在魔都租了兩臺攝像機,這是支出大頭。

  《渴望》也不過就兩臺攝像機。

  他更像是導演制片人,制作費、食宿交通、團隊酬勞等等,全包在五萬塊里面。好在這幫人都是藝術青年,作品為重,酬勞有點就行。

  樓燁在魔都呆過很多年,許是冥冥中注定,他考察了多處地點之后,把主場景放在了蘇州河段。

  蘇州河自青浦的白鶴鎮進入市內,長約53.1千米,曲折多變。

  岸邊有老弄堂,有洋派的新弄堂,有現代的高樓,也有曾經的英國領事館、禮查飯店、光陸大戲院、天后宮、自來火房、圣約翰書院…這些樓群臨水而立,被稱作連云樓閣。

  潘紅也很滿意這個地方,過去和現在交匯,時代感濃厚,正符合廣告風格。

  總之一幫人斗志滿滿,為藝術獻身獻血。

  許非卻捂著鼻子,瞅那條承載了全市廢污水總量47,每天要被灌入140萬噸污水的臭水溝:

  “哎喲,這就是蘇州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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