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七臺河,往金林、南岔方向過去,要比走鐵力、綏化到哈爾濱再往東北方向折返回來要近得多。
車子平穩起步,呂律一邊開著車,一邊找著柳東野問東問西,盡是各種上山狩獵的稀奇事兒。
就沖他這好奇,柳東野似乎已經斷定他是個新手,一路上吹噓自己打獵如何厲害。
林子里兩槍讓大炮卵子下跪轉圈兒,大草原上三槍加一聲吼驚退至少有三十只的狼群。
說得是越來越離譜。
接連兩槍精準打在奔跑中的大炮卵子一雙前腳上讓野豬跪下轉圈兒,呂律多少還有些信,至少他是聽過趙團青說過有這樣厲害的獵手的。
可是朝天放上三槍,外加一聲吼,就能驚退至少三十只的狼群,呂律卻是萬萬不會相信。
狼的貪婪兇殘,豈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狼群要是那么容易對付,那大草原上的牛羊也不可能每年還有這么多損失,何況還是三十只的大型狼群。
當然,呂律也只是聽個樂子,才不相信他的鬼話。
如此神勇,至于用狗牙當狼牙賣?
動身得晚,直到半夜的時候,兩人才抵達樺南。
“冷得受不了了,今天晚上就在樺南外邊找個大車店住下吧,不去縣城里邊,帶著家伙不方便,住著還不舒服,還是大車店里好,一晚上炕火燒得旺,暖和。”
“我是來跟著你學打獵的,怎么安排你說了算!”
對此,呂律沒啥意見,雖然大車店被接手變為國營,里邊條件不咋樣,但如果是在大冬天的話,住著確實比在城里頭的旅館要方便安逸得多,至少夠暖和。
柳東野對這一帶真的很熟,在他指點下,沒多長時間就找到一個大車店。
進了大車店院壩,呂律將在車廂里困了一天的元寶和追風從車上放了下來,正巧看到有人提著兩只跳貓子經過,一問知道是晚上閑著沒事兒去山上查看繩套的獵人,當即花了六塊錢,將兩只跳貓子的肉給買下來喂給元寶。
明天可能就要進山了,今天晚上得讓元寶吃好吃飽。
元寶老了,從自己來找到呂律開始到現在,已經跟了呂律整整五個年頭,現在都第六年,算下來,已經有十歲。
狗子的壽命并算長,打獵的狗子命更短,呂律也不知道,元寶啥時候會離開自己。
像是個多年的老友一樣,呂律將那獵人剝了皮遞來的跳貓子肉用獵刀砍小,幫忙剔了骨頭,一塊塊喂給元寶,讓它能吃得輕松些。
而柳東野也在看著元寶:“這狗看上去很一般啊,真能打獵?”
“當然能打獵,我看到屯里三哥經常帶著它上山,攆兔子就特別厲害,平時在屯子里晃悠,從不咬人,還會跟人握手!”
呂律當然不會告訴他,這是一條多牛氣的頭狗,說著還沖著元寶伸出手:“握手。”
元寶很配合地抬起右前腳搭在呂律伸出的手掌上,隨著呂律晃了晃。
“看看,聽話吧?”呂律嘚瑟地炫耀。
“這…很正常好吧,隨便一條笨狗,養上一段時間,只要熟了,都能教得會。打獵的狗講究香頭,有好香頭找獵物才厲害,還要會咬…就這條狗,看家護院都嫌不夠威猛。”
柳東野嗤笑一聲,轉頭看向在一旁壯碩的追風:“這馬看上去倒是不錯…”
他說著,想伸手去摸追風脖子。
手還沒碰觸到追風,就見它一甩腦袋,張口就咬,柳東野頓時被驚退。
看著沖著自己打著響鼻的追風,柳東野搖搖頭:“這馬脾氣不好,你能駕馭得了?”
“以前是脾氣不好,不過,我經常借,也經常喂,倒是很聽我的話。”
呂律示范性地朝著追風伸手,追風偏頭過來,在呂律手掌上摩挲了幾下。
“屯里三哥說,這馬能辨人好壞,是好人它就很乖,如果是壞人,靠近的話又踢又咬。”
“這話說的…我像是壞人嗎?”
“這可不是我說的,是屯里三哥說的。”
“你屯里三哥…干啥的啊?”
“是個風水先生,以前擺攤給人算命的,他說的話聽著玄乎,但是挺準,很多事情都應驗了。我這次出來還專門請他算過,說我會發大財,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大早上就在城里等著。這狗子和馬還是他特意讓我帶著的,都是他借我的,花了我五十塊呢。”
呂律一通胡謅,說得柳東野一陣面皮抖動:“你確定不是被你那三哥給忽悠了?他怕是想賺你的錢吧!”
“我信他!”呂律一副頭鐵的樣子。
柳東野也懶得跟他說下去,只覺得呂律這個新人,就是個傻子:“趕緊弄好了,早點休息,咱們明天就能進山了。”
“明天就進山啊,不都還沒到七臺河嗎?”呂律有些奇怪地問。
“七臺河那邊就是挖煤的地兒,不是煤礦就是田地,有啥好去的。我們要去的地兒,是七臺河北邊的山里,往樺南稍微偏東北的方向走也沒問題。咱們明天到大金龍溝那邊進山。記得去把住宿的錢給付了,再弄點吃的。”
“好!”
呂律估摸了一下,柳東野要去的地方,是在樺南、七臺河以及雙鴨山之間的山嶺。
七臺河,確實是煤炭發家的地方,舊城區和新城區,就是截然不同的兩個地方,同時,那里也是溜冰運動員健將誕生的搖籃,這些年,沒少拿金牌。
這條線,上次從老爺嶺回來的時候,呂律他們幾個才走過。至于雙鴨山那邊更是熟悉,去燕窩島農場找雷蒙、抓大雁,還有以前,走過不少次了,他倒也不懼怕。
將追風栓到馬廄,去大車店里登記付錢,呂律讓人弄來上好的糧草喂給追風,又去要了幾個硬菜和一些酒,端著回到兩人住宿的屋子。
一通吃喝,再次聽著柳東野一陣吹噓,這才安穩睡下。
第二天早上,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就有人來敲門。
呂律警覺地睜開眼睛,抓緊袖口里藏著的獵刀,沒有動。
反倒是柳東野很警覺,蹭地一下翻身下炕,看了看呂律后,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透過門縫朝外面看了看,又回頭看了眼裹著褥子一動不動的呂律,輕輕拉開門,沖著外面的人說道:“你們來了?”隨后就鉆了出去。
呂律凝神靜聽,只聽出找來的有兩人,說話的聲音太小,聽不清楚。
但柳東野到這大車店住了一晚,立刻有人直接找上門來,怎么都透著蹊蹺,很難不讓呂律警覺起來。
數分鐘后,柳東野才返回,沖著呂律的褥子拍打了幾下:“王永貴,王永貴…起床了,要進山了!”
王永貴是呂律告訴柳東野的假名。
他佯裝揉著惺忪的眼睛,懶洋洋地翻身坐了起來:“那么早?”
“不早了,等到了山里,都不知道啥時候了,進山打獵,宜早不宜遲…趕緊起來,去多準備點烙餅之類的干糧,對了,還有些酒水!”
柳東野完全把呂律當成是冤大頭了,吃喝啥的,一路有花銷的,全都沖著呂律吆喝。
呂律也不介意,把他當冤大頭了,那就是沒啥戒備了,這樣挺好。
他發現自己挺有成為大忽悠的潛質。
“我還以為不用買啥干糧,到山里打了野物就能烤著吃,以前當知青的時候,就看那些會打獵的知青經常這么干,挺過癮的。”
他翻身下炕穿上靰鞡鞋,仔細打了綁腿。
“這叫有備無患,這兩年打獵的人多了去了,你沒看到昨天半夜還有人從山上看套子帶著跳貓子回來嗎?我好長時間沒到過這邊了,這要是進了山里,連獵物都看不到一只,有的時候追個獵物都得幾天,那不得餓肚子。”
“也對!”
要去的地方,距離城鎮倒也不算太遠:“那晚上住哪兒?”
“住山里啊,好好燒上一堆柴火,晚上就在雪地里睡,打獵是個苦活,想學就得扛住辛苦。”柳東野的說教是一堆一堆的。
“那行吧!”
呂律也不去跟他多說,出門去買吃的時候,特意看了下雪地上留下的那兩人的腳印,一看紋路就知道是這年頭算是比較高端的長筒皮靴。
他不由微微笑了笑,加快步子去大車店廚房去買了一摞烙餅,另外買了些瓶裝的高粱酒,抱著返回。
給追風喂了些油餅苞米后,呂律往大車店買了油給車子加上,費了不少勁,將汽車啟動起來,找地兒讓追風和元寶上車,兩人開著汽車一路進山。
周邊到處是收割完莊稼的田野,空蕩蕩的,放眼看去,除了村落屋舍上冒出的火煙,人影都看不到一個。
天氣太冷,誰都不想離開暖和的屋子,事實上,這時候,大部分人都還好好地睡著。
車子一路順著大金龍溝進山,再往里走,漸漸地田地變少,然后就是山林。
好在,山林中也有林場的路,能一直進入深處。
一個半小時后,車子按著柳東野的指引,車子到了紅松林中一個廢棄的用來在山里臨時堆放木料的儲木場停下。
“行了,車子就放在這兒,咱們就往這里進山,看到那小屋沒,如果今天走得不太遠,晚上咱們就回到這邊的小屋子休息。”
柳東野扯掉裹在墻上的麻布袋子,和呂律預料的一樣,是支半自動步槍,顯得有些老舊。
“啊,原來你早有準備啊,這小屋挺好,總比睡雪地里強,我就擔心半夜被凍個半死,這下我就放心了。”
呂律將追風和元寶放下車,然后回到車里,將工具箱里放著裝在槍套里的半自動也拿了出來。
看到呂律拿出來的家伙,柳東野先是微微愣了下,然后湊過來:“你這槍不錯啊,還帶了瞄準鏡。”
“這可不是我的槍,從治保主任家里花錢借的,他自己找人改裝的。在農場當知青的時候,我也跟人學過槍,算是會用,至于這瞄準鏡,卻是弄不懂,眼睛湊過去看著都頭暈。”
“給我看看!”柳東野伸手來拿。
呂律卻是快速躲到一邊:“那不行,我答應過,這槍不能讓人碰,到時候得原樣歸還的,這要是有個擦碰啥的,讓我賠我可賠不起,我保證過的,得說話算話。”
“瞧你一副小家子氣,不就是把加裝了瞄準鏡的半自動嗎?還不會用…行了,進山!”
柳東野當即上前領路,鉆進山林里。
呂律綁上子彈袋,把槍套背好,鎖好車子門窗,翻身騎上追風,領著元寶,默默地跟在后邊,他將槍抽了出來,檢查了一下子彈情況,然后打開保險。
瞟了眼雪地。
這地方,應該平日里上山的獵人會過來休息,地上的腳印至少有七八個人的,不過,大都是之前的了,只有兩人的腳印是新鮮的,以他的眼光,一眼就認出,那是在大車店看到的那兩人的長筒皮靴的印子。
肯定不是巧合,呂律可以斷定。
原本,只是一個簡單的碰面,幾句話就答應一個新手,領著來打獵,這本身就是個問題。
呂律暫時按耐下現在就給柳東野來上一槍的想法。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推薦書友的一本書,也是趕山打獵,有喜歡的看看!
(本章完)
從1982開始的趕山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