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律回到帳篷的時候已經很晚了,趙永柯一直在旁邊陪著。
兩人一前一后鉆進帳篷時,沒有聽到以往的打呼聲,他不由微微愣了下,張韶峰、梁康波和陳秀清三人,居然都還在各自的褥子上坐著,見他們兩人進來,把手電都給打開了。
“咋不睡啊?”呂律掃視著三人。
“你一個大男人夜里跑河邊唱歌,這又是六親不認,又是遍體鱗傷的,這咋可能睡得著嘛!”
張韶峰瞪了呂律一眼:“關鍵是我居然覺得好聽!”
“叫啥名字來著?”梁康波也出聲問道。
呂律又是愣了一下,隨口說道:“我瞎唱的,如果非要說,那是詩圣杜甫的詩《茅屋為秋風所破歌》。”
他可沒法說這是后世改編的歌曲。
“啥破歌?”陳秀清聽的一臉懵逼。
呂律也懶得解釋:“反正是首古詩。”說多了更亂。
他今天其實也是心有感慨而發的,感覺挺適合心境,不由自主就唱了出來。
“這破歌挺有道理…老五,這次是我們有些迷了心竅了,你可得原諒我們,你說的對,這世上的錢掙不完,方法也多種多樣,淘金固然來得快,但也只有真的帶回家,成為了自己的,才算數。也不能只顧著賺錢,別的就啥也不管了。”
張韶峰認真的說道:“明天就把這最后淘金的地兒回填了,然后一起回家。就像你說的,咱們找機會再來就是。”
“被你唱得心都敞亮了…我現在也在想,我家那小犢子,有沒有在調皮搗蛋!”
梁康波也歉意地說道:“今天這事兒,得怪我,差點因為這事兒,影響咱們兄弟情義了。話說回來,這其實也怪你,誰讓你領我們來淘金的,偏偏多少人都找不到的東西,還一下子被你找了那么多。你得原諒我!”
呂律聞言,笑了起來:“我是真想媳婦兒了,還有孩子,剛沒聽他叫我幾次爸爸呢,這次隔了那么久,也不知道等我回去,他還記不記得我。”
“得了吧,知道你是為了我們好,咱們越貪戀,越容易出問題。除了那些劫道的,還有經過的各個地方的盤查,再加之現在人人自危的情況,咱們確實也該收斂點。”
張韶峰笑道:“這次回去,砂金分了,各自帶回家,誰也不能外傳,財不露白啊,別人惦記上了可不好。”
“對了,回去后,這些砂金別急著出手,自己想辦法藏起來吧,等外面安定了再說。”呂律又叮囑了一句。
金子價格一直在漲,現在出手,根本就劃不來,關鍵是全都弄些大團結在手里積壓著,沒太大作用。
“嗯吶!”幾人都微微點了點頭。
“趕緊睡吧,明天要早起呢!”
呂律催促道:“好長時間沒守夜了,今晚我來吧,反正明天回填一下,就要上路了!”
他說完,轉身出了帳篷,在外面把柴火加大一些。
看著跳躍的火焰,呂律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
之前他在河邊還想著,自己該怎么勸住這幾個家伙,沒想到,有感而發的一首歌,居然歪打正著的,把這事兒給解決了,倒也省得多費一番口舌。
這要是勸不住,他們非要留在這里,呂律顯然也不能把他們給撇下,不然回去可不好交代。
更怕的是,萬一他們出了什么意外,那自己就是天大的罪人了。
現在心里,終于可以稍稍松口氣了。
他抱著半自動,就這么守在火邊,等了沒多長時間,聽到帳篷里響起了鼾聲。
晚上沒有月亮,只是漫天繁星。
后半夜的時候,忽然一滴雨水打到臉上,冰冷的感覺激得呂律有些昏沉的腦袋一下子變得清醒。
抬頭看看天空,不知道什么時候,漫天的星斗早已經看不見了,黑沉沉的。
緊跟著,周邊山林的枝葉上,噼里啪啦地跟著響了起來。
“我艸…這是要下大雨啊!”
他趕忙鉆進帳篷里,將元寶它們也叫了進去。
帳篷里酣睡的幾人,一下子被吵醒了,聽到外面傳來的越來越猛烈的聲響,也知道了是啥情況。除了陳秀清,還在一點動靜都沒有。
“這大雨不小啊!”梁康波翻身坐起來,聽了一會兒后:“咱們這位置,漲水的話應該沒事兒吧?”
“離河溝有不少距離,看河岸的石頭就知道,應該不會到我們這里。”
呂律掀開帳篷門簾,伸著頭朝外面看了看轉眼間被雨水淋得滋滋作響的火堆:“這下省事兒了,你們也如意了。”
“這話啥意思?”張韶峰不解地問。
“如果漲水的話,咱們淘過砂金的這些地方,不用回填復原了,應該很快被泥沙給淤積起來,看不出被動過的樣子,這不就省事兒了嗎?還有,下那么大的雨,咱們也得留下來,走不了了。很多林子里的大醬缸子,可就不是輕易能趟過去的,得等雨停了,天氣穩住了才能走,你們又可以淘兩天金子了。”
呂律微微嘆了口氣:“老天留人啊!”他說完,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老五,你睡會兒吧,我來換你守!”梁康波起身穿上外衣:“雨點打在這帳篷上噼里啪啦響,聲音也夠大的,睡了不少時間了,我估計我一時半會兒也睡不著。”
“看樣子,應該也要不了多長時間就該天亮了…行吧,我躺一會兒!”呂律說著,拉開自己的褥子鋪墊好,合衣躺下。
他睡的位置就在靠近帳篷門口的地方,目的就是為了及時聽到元寶它們的叫聲,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他是真的困了,帳篷上傳來噼里啪啦的嘈雜聲響干擾下,他也沒用多長時間就睡著了。
呂律一覺醒來,估計都快早上十點了。
他翻身坐起來透過掀開的門簾看了下,外面霧蒙蒙的,雨倒是停了。
陳秀清在門口守著新燃起的火堆,在做著早飯,其他人都沒在帳篷里。
呂律伸了個懶腰,起身鉆出帳篷看了一眼,如他所預料的一樣,張韶峰他們三人,就在河邊渾水中淘金。
“清子,這雨啥時候停的?”呂律隨口問了一句。
“停了兩個多小時了,還出了一會兒太陽,很快這谷里就起了霧氣。”
“谷里不露風,起霧很正常。”
兩個小時前就停了,那雨下的時間倒也不算長,但短時間內的雨量不小,是場來得快,去得也快的暴雨,山溝里的河面寬度,都翻了一倍。
這種天氣,就即使馬匹再會游泳,也不敢騎著過河水,而如果不過河,很多地方必須得繞很遠的路。
只能等著水位降下去…
看著被泥水覆蓋的沙灘,呂律微微遲疑了一下,他忽然覺得,這雨來得還算及時。
被這大水一沖,很多原本藏在泥沙中的狗頭金,會不會又被沖刷出來?
他覺得很有必要等一等,等水小了,河水變清澈了,看看情況,如果有狗頭金顯露,倒是值得好好撿一撿。
既然走不了,那就只有加入了。
呂律也提了木簸箕加入了幾人淘金的行列。
至于用來搭建溜槽和引水的那些樺樹皮,早已經被水沖走。
人都準備走了,倒也沒必要再重新搭建。
呂律順便也跟幾人說了想法,幾人心里其實多多少少都有些留下來的想法,自然是求之不得。
這一等就是兩天,植被繁茂,河水清澈得就快,太陽也出來了。
呂律早上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朝著河灘邊往下游走。
這一走,還真又零零散散地看到一些被沖刷出來的狗頭金,趕忙招呼幾人,沿著河溝兩岸一路朝著下方的關門山找。
只是單純的撿拾,速度倒也快。
十數里地的礦脈地帶,一早上的時間,就搜尋了一遍,又撿拾到兩斤多的狗頭金。
簡單對付了早飯,呂律叫上幾人,把行李收拾一下,放馬背上馱著,還有這些日子,他們流水淘金找到的那些瑪瑙,足足有一蛇皮口袋,被分裝在幾個袋子中,每匹馬都幫著馱一點,至于所得到的砂金、狗頭金,也是每人分別帶上一些,然后一起隨著呂律往另外幾處礦脈走。
下午的時間,又在兩個礦脈帶找了一遍,找地方過了一夜,到第二天早上的時候,再前往最后剩下的那條礦脈時,事情剛進行沒多久,元寶忽然發出了叫聲。
有人!
在河流中游位置。
這條五六公里的河流,正應了不大不小在肚里那句話,中游地段,正是砂金富集的地方。
難道是有人在上面淘金了?
呂律微微皺了下眉頭:“你們在這等著,我上去看看!”
他說完,領著元寶它們順著河溝朝上游摸了上去,等上去一段后,看到上方有一行七八個人正順著河溝迎面下來。
隱約能聽到交談聲,聽不清楚說些什么,但看得出,這些人不少注意力都在河溝淺灘上,不時走走看看,還刨上幾下。
這礦脈被發現了!
呂律可以斷定。
他抬起半自動步槍,透過瞄準鏡,遠遠地看過去,發現都是些生面孔,好幾個還帶著槍械,領頭的就是個鄂倫春人。
不是碰過面的,這一點讓呂律稍稍松了口氣。
他也不想這時候貿然讓這些人看到,身上帶著不少砂金呢,這要是被發現了,就有很大可能被盯上,純粹自找麻煩。
河底、淺灘上就能看到狗頭金,這樣的地方,別的不說,能被取小西爾根氣河這樣的鄂倫春語名字,就說明,早就有鄂倫春人到過了。
呂律默默地退了回來,覺得還是走為上策,不想惹更多麻煩。
誰知道,剛返回沒多遠,忽然聽到上邊傳來槍聲。
呂律猛然回頭,抬槍透過瞄準鏡看去,見那領頭的鄂倫春人,已經倒在了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