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里的大廚,不僅僅是雷蒙熟,呂律也熟。
看到他們來吃飯,哪怕食堂的飯點早已經過了,端著茶杯在門口樹蔭下喝茶的大廚,還是非常熱情地招呼幾人進去,安排了桌子,并親自到廚房好好弄了一桌子菜,還特地送來副業隊釀酒廠的好酒。
今天的事情,弄出了那么大動靜,早已經在副業隊這邊傳開了。
換了新場長,不少人被拿捏,以前干得好好的老職工,說話稍微不中聽,要么被撤職,要么被調換崗位,很多人心里都憋著一股子氣。
現在看到來了能收拾他的人,一些人心里忐忑,但更多的人卻是覺得相當痛快。
這一頓飯,就吃得舒坦了。
不過,在喝酒這事兒上,幾人都有克制,還有一堆子事情要辦呢。
吃飽喝足后,幾人出了食堂,返回草坯房車邊的時候,看到之前浩浩蕩蕩下來的那些吉普車已經離開。
沒有再來找雷蒙或是張韶峰多說一句,呂律相信,以后應該也不會有什么麻煩。
隨后,薛淑琴回了家里,雷蒙等人則是上了汽車,前往捕魚隊。
捕魚隊就在撓力河邊上,雖然叫捕魚隊,但其實主要是進行冬捕,現在這時候,主要進行的是進行水產養殖。
大片濕地,就在撓力河的環繞之下,借用小船,就能夠找著沼澤里水比較深的的地方深入。
在沼澤外圍的,農場職工那么多,到了這時節,又怎會錯過這種好機會。
都知道沼澤濕地里危險,但時間長了,還是很多地方都被摸索出來,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不少人都門清。
在沼澤周邊,那些人能徒步進入的地方,雁蛋啥的早被撿拾得干干凈凈,想要有大的收獲,還得是深入濕地里邊,而那樣的地方,沒了船,那可是寸步難行。
呂律開著車朝捕魚隊走的時候,遠遠就能看到,沼澤上邊環繞飛舞的各種水禽,吱吱喳喳的叫聲,嘈雜無比。
這一幕,看得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張韶峰連連稱奇:“簡直瘋狂。”
哪怕他是土生土長在大荒里的人,也去當過兵見過世面,可這樣一眼瞟去就有成千上萬水鳥飛行的場面,他也是頭一次見到。
“這里,可是水鳥的天堂!”呂律笑笑。
車子抵達捕魚隊,幾人紛紛下車,遙望著草甸子上飛舞的水鳥,都有些挪不動腳步。
呂律和雷蒙卻是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景,在張韶峰等人看著沼澤濕地上空飛舞的那些水鳥指指點點的時候,兩人先一步進了捕魚隊。
“老董…老董…”
剛到捕魚隊駐地門口,雷蒙就先沖著里面喊了起來。
很快,一個身材壯碩的中年從小平房里邊鉆了出來。
這人是捕魚隊的隊長,名叫董承谷,在當知青的時候,呂律也曾跟他們一起去江上冬捕過,跟董承谷也算熟識。
“老雷啊…喲,還有小呂,你啥時候過來的?”董承谷一見到兩人,立刻迎了上來。
“我昨晚剛到!”呂律簡單回了一句。
董承谷點點頭,問道:“上次你來的時候,也不過來看看我們,找我們喝頓酒!”
“上次忙沒顧得上,但這次我不是來了嗎,接下來這些天,可少不了要打擾你,至于喝酒,這幾天,咱們有的是機會,一定陪你喝個痛快!”呂律笑著說道:“不過,董大哥,你的酒量見長?我沒記錯的話,你可是沾酒臉就紅,一杯人就倒啊!”
董承谷愣了一下,隨即狠狠瞪了呂律一眼:“你小子,一來就揭我的短…”隨后,他轉頭看向雷蒙:“我聽說這幾天,你被姓王的關了,事情處理清楚啦?”
“得虧小呂他們過來,已經幫我解決了!”雷蒙微微一笑:“不然的話,我現在也不可能跑到你的捕魚隊來。”
“究竟是咋回事兒啊?”董承谷接著問道。
“那姓王的讓何慶偷的煙膏,嫁禍給我,他自己還私藏了五公斤…事情已經被調查清楚了。”雷蒙有些感慨地說道:“如果不是小呂他們過來幫我把事情調查清楚,我接下來怕是懸了。”
“真特么不是個東西…那姓王的被調查出來后怎么處理的?”董承谷罵了一句,又問。
“死了,被我砍了一斧頭,然后被那邊那爺們開槍打了。”
“死了?那你們就沒啥麻煩?”
董承谷滿臉驚詫。
“那爺們來頭不小,就當著總場的領導和公安打的…行了,咱們不說這個,今天過來,是找你借幾條船,如果可能再幫我們召集些人手!”雷蒙簡單說了下情況,把話題轉到正事上來。
董承谷看看雷蒙和呂律,又看了下撿了塊土團子朝著旁邊沼澤地里丟過去,將藏在蘆葦叢中的水鳥驚飛起來的張韶峰,神色變得異樣。
敢當著那么些人的面敢把人打了,現在還沒事人一樣,這何止是來頭不小,根本就是大有來頭。
“打得好…”董承谷附和了一句,轉而問道:“對了,你們借船是干啥?”
“捉小雁,越多越好,我們幾個在山里弄了個家庭農場,也有百來畝草甸子,準備弄些回去養著。”呂律笑著接過話茬。
“這大雁得南飛的,到了冬季,咱們這邊那么冷,會被凍死的,怎么養?”董承谷一臉不解地問。
“我自然有我的辦法…董哥,你就說這船能不能借?”呂律追問道。
“借,當然能借,現在不是捕魚期,那些船也全都閑置著,你們要用就劃去用得了…人手呢?要多少?”董承谷答應得相當痛快。
“當然是越多越好,我知道捕魚隊可都是水上的好手,也熟悉這片沼澤地,碰到情況也清楚自己怎么處理,幫我好好張羅一批人手捉一下…當然了,我也不會虧待大伙,每天的工資那肯定是少不了的!”
那么大片沼澤地,單憑他們這幾個人手,一天下來,也捉不了幾只,請人幫忙,無疑是最省事省力的法子。
這可不是撿雁蛋,滑著船進沼澤地里,扒開蘆葦叢就能撿,這是捉小雁,會動會跑的,而且,在水面上的速度,它們麻利得不得了。
呂律早之前的打算,是來撿拾大雁蛋,現在時間錯過了,只能考慮捉小雁,當然了,這也不是啥壞事兒,撿雁蛋回去,還有個孵化過程,以農場現在的條件,還沒法進行人工孵蛋,反而直接捉小雁回去,更合適些。
“那行,明天早上直接到這兒來,我會盡量給你多找些人手!我也去!”
董承谷笑著說道:“能賺外快的事兒,可不能錯過!”
現在是休漁期,水產養殖基地里有活干的時候,就做基地里的事兒,沒活的時候,就忙著各自家里那些自留地里邊的農活,或是到農場里下地干活,可到了現在,田地里也沒多少事兒,不少人就在家里閑著呢,正好叫上。
“謝了董哥!”
事情辦妥,呂律心里也高興:“我們明天早上再過來!”
說完,他叫上雷蒙往回走,見張韶峰等人玩得興起,于是叫道:“峰哥,別玩了,明天有得你們玩,我帶你們先去個地方,打幾只大雁!”
幾人聞言,紛紛跟著上了汽車,還是由呂律開車,調轉車頭返回,在繞著沼澤邊緣回到半途的時候,呂律將車子停了下來。
一群人也跟著跳下車來,呂律朝著沼澤地深處指了下:“咱們就上哪兒去,權當是訓練了,讓你們也好好熟悉熟悉這沼澤地,為明天抓小雁做準備,不然的話,我怕你們劃著船進去了,應付不過來。很多注意事項,得跟你們好好說說。”
在場的,也就呂律和雷蒙兩人熟悉這沼澤濕地,張韶峰、趙永柯、陳秀清、梁康波和孟兆華,哪怕他們都會游泳,在這種地方,也只能稱之為“旱鴨子”。
水性再好,也很難在這種地方發揮。
陳秀清看了看呂律所指的那片地上,上面除了蘆葦叢,還長著不少臭李子樹、楊樹等,看了看四周,當即就踩著草垡子往那片地方走。
只是,剛走沒幾步,他就發現不對了。
這些草垡子,剛開始幾步,并沒有什么異樣,主要是水淺,下邊土還算實在,問題不大,可是再往里走,那些草垡子就變得晃晃悠悠的,就像是浮在水面上一樣。
感覺到往下陷,陳秀清掉頭就跑了回來,看了看自己已經被水浸透的鞋子:“這明明看上去是實地,咋一踩上去就陷啊!”
呂律看著他笑了笑:“這就是要跟你們說的第一點,沼澤濕地里,很多看上去很牢靠的地方,其實并不牢靠。
沼澤地里,很多地方船到不了,但往往是這些地方,是大雁、野鴨筑窩最多的地方,有很多人去撿拾雁蛋、鴨蛋,就是踩著這些水垡子過去。
等回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身上稍微多了些重量,之前走過的路就沒法再走了,超過這些草垡子的承受極限了,有不少人就是忍不住這一時的貪念,也舍不得丟下撿回來的蛋,反倒被拖入沼澤中,因此喪命的人不少。
這其中,尤其是孩子居多,早上高高興興地背著背簍進沼澤里撿蛋,晚上背著一背簍雁蛋,卻沒能走出來。”
呂律說著,領頭上前,踩著草垡子,腳步輕快地上到那片實在土地上。
張韶峰等人也跟著呂律落腳的草垡子走,可就即使如此,陳秀清還是一下子陷入水中,他的體重比呂律大了不少,別人踩著沒問題的地方,到了他那里,還是不行。幸好,這下邊不是泥沼,但也把他嚇了一跳。
幾人到了地方,驚得幾只大雁從蘆葦叢中躥飛起來。
孟兆華立刻興奮地跑過去,扒拉開蘆葦叢一看,里面是用雜草和羽毛構筑的大雁窩,有好幾個,有些已經空了,但還有幾個雁窩里還有未孵化的蛋。
這比鵝蛋略小的雁蛋,看上去那么地喜人,他興奮地朝著張韶峰等人招呼。
誰知道,就在這時,被驚飛起來在上邊盤旋著的大雁,立馬驚叫著撲了下來,朝著下邊這些人的脖子、胳膊就咬。
還有鉆進蘆葦叢中的或是游在水面上的大雁,也扇動翅膀,伸長脖子撲騰過來。
一時間遭到襲擊的幾人,慘叫連連。
尤其是孟兆華,手臂和小腿上被各自擰了一下,不破皮,但肉里面卻是實實在在地青了。
直到他們幾個跑回到呂律和雷蒙身邊,遠離那些大雁窩,才將幾只追襲過來的大雁趕了回去。
“大雁咬人咋這么猛啊?”孟兆華疼得搓腳捻手。
呂律看了看幾人,笑道:“這就是我要告訴你們的另一點要注意的,明天進去沼澤里,一定要小心被大雁啄。老話說,寧被狗咬,不被鵝扭,這比人掐著肉使勁擰還要疼,大雁,可是鵝的祖宗…猛禽!”
(本章完)
從1982開始的趕山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