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嘴皮子,陳秀清哪會是呂律的對手,很快就敗下陣來。
一聲不吭,向來是他最簡單有效的應對方式。
見陳秀清這樣,呂律也沒得說了。
孟兆華早已經吃完飯走了,他得把借出來的汽車趕緊還回林場去,用他自己的話來說,關系還沒好到那種能開回家的程度,這也是呂律連油帶工錢給了二十五塊的原因,孟兆華自己也需要打點。
呂律心里開始盤算,用什么法子,能早點買上汽車,這樣的話,用起來也方便。
四根水曲柳木棍連著樹皮放在火上烘烤,樹皮被燒掉,里面的木質也被燒得黑紅,將表皮完全剝掉,呂律找來砂紙,稍加打磨,然后比量著自己的身高,截了半人多高的兩段。
看著自己手中的兩根水曲柳木棍,直挺、光滑,還挺漂亮,呂律相信,等制作出來,會是很趁手的滑雪輔助工具。弄好后,連同陳秀清自己截下的兩根,一起送到炕灶的過火管道上用重物壓著,進行干燥。
他讓陳秀清抱來木柴,把炕灶的火攏著,自己則去了煤炭堆,弄了些水,將細煤拌潮,用桶提到炕灶,糊在熊熊燃燒的炕灶柴火上,用火鉗在上面捅了三個洞,蓋上蓋子。
王大龍不愧是建造木刻楞出了名的師傅,就連這用轉頭和耐火磚打造的炕灶,都弄得相當好,蓋子一蓋上,就能聽到呼啦啦的抽風聲。
這些細煤,若是和上一些黃泥,弄成蜂窩煤的性質,更經久耐燒,只是呂律現在沒那功夫去弄。
晚上的氣溫已經變得很低了,這還是呂律第一次將炕灶點燃,晚上正好試試,炕上的溫度咋樣,相信會是一個非常溫暖的夜晚。
陳秀清在幫著呂律用獵刀將已經干燥的野豬皮比著木馬,割下六塊,到時候得用筋線將野豬皮縫在柞木板上。
這個非常有講究,朝著尖頭方向的為順毛,這樣在滑雪的時候非常順溜,反之在爬坡的時候,野豬毛就像是細密的倒茬,在雪面上,有很強的摩擦力,能在往山坡上行走的時候不會下滑。
呂律只是準備好材料,等再過兩天,木板的彎度完全定型后,再送去找趙永柯。
陳秀清直到蹭吃了晚飯才離開,這小子,始終還是喜歡呂律家的飯菜,只要有機會,非要蹭到吃才行。
一天的時間悄然而過。
晚上的時候,被燒得很暖和的炕,讓兩口子睡得很舒服,炕上的溫度很合適,而且持久。只是早上起床的時候,整個人有了種像是被烘干的感覺,免不了噸噸噸地灌上一肚子水。
就像在南方,長時間睡在電熱毯上一樣,舒服是舒服了,可也讓身體里的水分蒸發快了很多。
不過,等過一段時間,變得更冷的時候,這溫度就很適合了。
初到北大荒燕窩島農場當知青那會兒,呂律冬季在山上跟人伐木,住在窩棚里,那時候,每天都將土炕燒得滾燙才能安穩入睡,甚至有別的知青,被子都被烤得發出焦臭味兒。
只有冷到受不了才知道,這種能將人烤干的溫度是多么舒服。
等那些豺皮鞣制出來,縫成大塊鋪在炕上,隔熱保溫,會讓這種情況得到很好的緩解。
二十多張豺皮,即使呂律、趙永柯和陳秀清三人平分,也能縫出很大的一塊。
為了睡覺這事兒,呂律很有種絮窩的感覺。
接下來三天的時間,呂律依舊騎著追風,領著元寶,到更深的山里去繼續打它的小動物,探查山上的環境,做著記錄。三天下來,又跑了不少地方,做了不少記錄。
直到第四天,呂律沒有再上山了,天氣變得陰霾,呼呼的北風刮起來,像刀一樣,讓人覺得臉上都有些生疼,呂律知道,接下來會有一場大雪,真正的寒冬降臨了。
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兒,就是將炕灶中的灰燼扒拉干凈,在燃燒了一宿的炕灶中添加煤炭,以保證木刻楞里邊的溫度。
要下雪了,得趕快將木馬做出來!
呂律隨后將卡在木樁固定了幾天已經定型的柞木板取下來,將尖端多余的部分鋸掉,修整出圓潤的尖頭,尾部也作了處理,用炕灶的炭火燒紅鐵釘,在木板邊緣一公分的位置上燙烙出一個個用來縫豬皮的小孔。
六塊木板,單是弄這些小孔,就花費了呂律差不多一早上的時間,總算是完工。
陳秀清又避過了這麻煩事兒,東西扔呂律這里后,就再沒管過。
眼看著離中午還有一會兒,他抱著木板和豬皮,去了趙永柯家里。
剛到他們家的草甸子旁邊,呂律就聽到了草甸子上傳來的狗叫聲。
人才剛踏入草甸子,就見穿著厚厚蘇恩的趙永柯迎了出來,也看到拴在狗窩旁的一黑一白兩只鄂倫春獵狗。
“趙大哥,啥時候買的狗啊?”
呂律隨著趙永柯進院子的時候,打量著那兩只鄂倫春獵狗,以他的眼光來看,也是兩條很不錯的鄂倫春獵狗,不過,比起黑嘴,又要差了一些,這是兩條已經成年大狗了。
“入冬了,少不了要進山,缺了狗可不行,我阿瑪專門跑了一趟嘉蔭去尋狗,打聽到有獵手要賣狗幫,去看了以后,花了五十塊錢買了兩條回來,還算不錯,都是低頭香,好在下口很猛,也能用了。”
吸取黑嘴叛變的經驗,他們這次直接買的成年狗。
看他們這樣,呂律也知道,這爺倆在這個冬季,也想大干一場。
冬季好打獵,雪地上的痕跡最好把握,這好時機,誰也不想錯過。
“我過來是準備請你們幫忙縫制一下木馬!”
呂律隨著趙永柯進屋,將手中抱來的木板和豬皮放下,直接說明來意:“我哪里沒筋線,自己的縫制手法也不行,還有,木馬上鞋套,也得請你們幫忙!”
“小事兒!晚點就能過來拿!”趙永柯翻看著呂律帶來的東西,笑著說道。
趙團青坐在大炕上,叭叭叭地抽著煙:“把東西給我看看!”
呂律趕忙將豬皮和柞木板都遞到趙團青面前,他一樣樣地翻看著,滿意地點點頭:“看來這木馬你是已經學到手了,東西做得很不錯。”
“名師出高徒嘛!”
能過得了趙團青的法眼,呂律當然高興。
“炕上坐…”
趙永柯招呼呂律上炕,烏娜堪則放下手頭的縫制工作,忙著去給呂律泡茶水。
“烏娜堪嫂子,別忙活了,我還得去洄龍屯一趟,處理一下那兩根雪杖…得趕著下雪的時候,好好練練滑雪!走了!”呂律還有一堆子事情要忙,不想耽擱。
他說完就走,卻被趙永柯叫住。
“那些豺皮已經鞣制出來縫好,還有那張狼獾的皮子也弄好了!你既然來了,正好帶回去,也省得我送,還有,我讓烏娜堪給你做了雙靰鞡鞋,你也試試!”
趙永柯說著,進了里屋,很快抱出一卷皮毛和一雙靰鞡鞋子。
靰鞡鞋是用狍子皮做的,看上去樣式或許不太美觀,而且很肥大,但絕對是在冬天雪地行走的利器。
狍子皮能防雪水浸透,里面塞上烏拉草,再大的腳汗也能吸得干干凈凈,關鍵是暖和,別看這東西老土,但比起黃膠鞋、牛皮鞋這些東西,強太多。
這可是好東西。
鞋子試過后,很寬松,但在里面塞上烏拉草后就很合適了。
“謝謝烏娜堪嫂子!”能幫忙想得那么細,呂律對他們充滿感激。
這個不善言辭的女人,只是沖著呂律微笑著點點頭。
呂律覺得,回去后也準備讓陳秀玉給他們做上幾雙袼褙鞋,這東西,在家里穿著舒服,得有個禮尚往來。
呂律抱著東西回到家里,陳秀玉正在院里,攪拌著院子里放著的幾個大缸,里面都是些發酵著的大醬和做粘豆包的黃米,尤其是黃米,這東西發酵的時間長了,一攪動,老遠都能聞到散發出的餿味兒,在做的時候,得多次淘洗。
可是做出來的粘豆包,那是真的軟糯香甜,非常扛餓,這可是進山打獵帶去吃的好東西。
看到呂律出去一趟,又帶回來那么多東西,陳秀玉趕忙上前開門。
東西被呂律直接送進臥室,將鋪蓋揭開,在炕席上先將縫成大塊的豺皮鋪好,再鋪上墊棉、床單和被子,呂律往上邊一趟,心里只有一個感覺:舒坦!
炕上那股子燥熱因為有了這床豺皮,將會變得很溫和。
隨后,呂律將那塊狼獾皮遞給陳秀玉:“這皮子,以后是你的專屬,用來在炕上墊坐,隔熱,屁股不會那么燥熱,會舒服很多。”他說著,趁機在陳秀玉屁股上捏了一把。
陳秀玉笑著伸手就朝呂律腰上擰去。
呂律趕忙跳到一旁,他早有防備,哪會那么容易中招。
沒擰到呂律,陳秀玉瞪了呂律一眼,順手接過狼獾皮子,伸手撫摸著上面有些粗糙的毛,還是顯得很高興。
和呂律經常進山不一樣,陳秀玉這個冬天,大部分時間得呆在家里,長時間坐在炕上,又懷著孩子,她顯然更需要這張狼獾皮。
“看看,這是趙大哥家給我準備的靰鞡鞋,進山打獵穿的好東西,媳婦兒,啥時候也給他們家一人做上一雙袼褙鞋唄!”呂律說了自己的想法。
“好!”
陳秀玉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把手中的狼獾皮放炕上,又接過靰鞡鞋翻看著。
對于這鞋子,陳秀玉并不陌生,到了冬季,進山的人大都會給自己準備一雙。
“我下午的時候,去草甸子割些烏拉草回來,給你弄草絨!”陳秀玉很懂事地說。
干燥的烏拉草得割回來,敲成草絨,絮在靰鞡鞋里才有用。
“準備做飯吧,吃了飯,我還得去洄龍屯找金大爺一趟,取那些項圈,順便得把雪杖也弄一下。”
“嗯吶!”
兩口子一起進了廚房,在里面忙活起來。
(本章完)
從1982開始的趕山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