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永柯這里建設起來,比呂律的草甸子方便了不少。
就在這片小草甸子旁邊就有一條土路,通往進出秀山屯的大路。
那是洄龍屯和秀山屯的人進山打柈子經常會走的道,只需幾處雨水沖出的坑洼稍稍填補,拉料的汽車直接就能抵達這地方,雖然稍微繞了一些,但完全省去了修路的麻煩。
趙永柯簡單收拾,按照呂律的要求,將區上批準在此定居的證明資料拿著,也挎上半自動獵槍,提了馬鞍朝自己的馬走了過去。
綁好馬鞍,趙永柯翻身上馬,跟在呂律后邊,順著山林朝秀山屯后山走,準備從之前孫寒衛兩口子放蜂的那條山路岔到秀山屯屯口。
時間還早,兩人走得也不快,騎在馬上,小心地躲避著林間的枝葉,二十多分鐘,兩人到了秀山屯屯口,一抖韁繩,驅趕著馬匹小跑著進入屯子。
沒走多遠,迎面碰到張韶峰騎著自行車出來,呂律勒住韁繩:“峰哥,你這是又要到區上?”
“對啊,區上又打電話來說要開會,討論護秋的事情,聽上邊的意思,想統一時間,聯合行動,避免這個屯子攆跑另外一個屯子,分著區域來,能打多少就打掉多少,盡可能地將它們往深山里趕,免得出來禍禍。這是去商討時間和區域劃分。”
張韶峰跳下自行車,說道:“每年的春獵和秋獵,都要跑上幾次,我都習慣了。春獵的時候你還沒來,算你躲過了,秋獵的話,伱可跑不了,這次啊,給咱們秀山屯的民兵兄弟們長長臉,咱們這山里最偏遠,以前可沒少被欺負。”
以前沒少被欺負?
呂律愣了下,笑道:“這還有敢欺負你的?”
“這事兒就不是明面上的。要是敢明面上來,給我找到由頭,我直接敢弄死他們,可是一直逮不到機會,拿不出證據…那些癟犢子,說白了就是欺負我們屯里沒好獵手。”
張韶峰恨恨地說。
能把張韶峰憋屈成這樣,呂律都開始好奇起來:“咋回事兒啊峰哥?”
“咱們不說遠的,就說說去年護秋,在這片山里,有我們秀山屯,還有旁邊的洄龍屯…”
張韶峰指了指斜對面那道黑乎乎的山脊:“翻過松嶺,那邊還有青山屯和福新屯,對了,青山屯的治保主任吳明緯你知道,還有福新屯的治保主任孫長青,就這兩老癟犢子,到現在我都還恨得牙癢癢。
去年護秋,區上沒有統一安排,只是定了個時間,就讓各屯治保主任安排人手自己搞。他們倒好,明明應該將野物往山里攆,他們卻是像約起來一樣,把野物往咱們這邊攆,攆過松嶺,那就是咱們屯的地界,禍害了咱們屯不少莊稼。
我們屯屯子也要小一些,民兵人手不足,本來就沒啥人會打獵,山里的野物,比以往多了不少,那么大片地兒,根本就顧不了。為了攆那些野物,咱們的人啊,吃了不少苦頭,花了不少時間,還有兩個兄弟受了不小的傷,后面還是請了洄龍屯梁炮他們幫忙才把事情解決。
我專門上門罵過,可這兩癟犢子就一口咬定說不是他們干的,還說野物不是牲口,不是想怎么攆就怎么攆,是長腳會跑的,誰管得住…沒辦法啊,沒證據。我要弄他們也得有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才行。”
張韶峰越說越惱火。
呂律微微皺了下眉頭,問道:“今年春獵呢?他們沒這么干?”
“上了去年的當,我今年當然不能等著,組織了兄弟們,比區上提前了兩天的時間動手,把野物往松嶺那邊攆,但人家人多啊,跟給人送肉沒啥區別…
結果這兩癟犢子到區上開會,當著所有人的面,說我擅自行動,亂來,然后就被區上的領導叫請去喝茶了。回頭還那兩癟犢子跟人說,他們今年跟撿肉似的舒坦,更是給我氣的…”
張韶峰說到這里,忍不住錘了下自行車龍頭,弄得哐啷響。
“消消氣,消消氣…”
呂律笑問道:“區上領導沒為難你吧?”
“為難啥?就是給我泡了杯茶,嘮嘮嗑而已,關于這事兒,一句話都沒提過。”張韶峰笑了起來:“還派了吉普車把我送回秀山屯,那時候,我還沒買這自行車呢。”
“還得是峰哥!”
呂律沖他豎起了大拇指。張韶峰就不是輕易會吃虧的人,何況還有那背景。
“我覺得,他們今年還會瞎搞…”
張韶峰看向呂律:“尤其是你跟秀玉的事情…那青山屯的吳明緯,就不是啥好相與的人。這次護秋,你可得注意點,吳明緯那老王八犢子,陰險著呢。”
呂律點點頭。
這件事情,呂律也覺得不會那么輕易就過去,有張韶峰出頭,說是給張韶峰一個面子,但這只是沒機會的一個說辭而已。
臨上門提親之際被截胡,這股子氣,沒那么容易忍下,尤其是那樣的家庭。
“沒事兒的!”
呂律心頭有了準備,轉而問道:“如果區上定下時間,我們這些打獵的,提前行動沒問題吧?就正常打獵。”
“那能有啥問題…你是想提前行動?”
張韶峰看出呂律已經有了打算。
呂律點頭笑道:“大伙都缺肉,天氣也開始轉涼了,肉也好保存,我倒希望他們能攆點過來…”
“反正今年就看你們幾個的了!”張韶峰聽到這句話,心情舒暢了不少。
伊春這邊,一般每年的九月到十月之間收割稻米,十月份收割苞米大豆,這時候籽粒都已經灌漿,是野物開始下山的時候。
區上組織開會護秋,相信要不了幾天,就會行動。
“你們倆這騎著馬是要干啥去啊?”
張韶峰見兩人都挎著半自動,還帶了元寶它們,問道:“進山打獵?”
“不是…趙大哥在咱們屯定居,現在就兩仙人柱,這眼看著一入秋,馬上霜雪就來了,得趕緊將房子給建起來,不然冬季難熬,現在砍伐木料顯然是來不及,準備到響水溪林場,看能不能直接花錢購買一批木頭。”
呂律將事情說了出來。
小小的仙人柱,可不是包裹在上面的狍子皮或是樺樹皮就能擋住風雪的。
里面即使火塘中的火一直不斷,住在里邊,對于一般人來說,那也跟爬冰臥雪沒啥區別,挺遭罪。
也就是他們這些常年生活在山里的鄂倫春人適應,可不是誰都能像他們那樣,燒堆火,狍子皮往身上一裹就能在雪地過夜,零下三四十度的嚴寒,不是鬧著玩的。
“林場的木頭一直在支援國家建設,相當緊缺,私人很難弄到。不過趙大哥情況特殊,這樣,你們先到林場問問看能不能弄到,如果能弄到最好,不行的話,我到區上也順到林業局邊幫你們打聲招呼,改天給你們弄個批文啥,應該沒啥問題。”
平時建房子的木料,山里人直接就自己上山砍伐拖來就是,還真沒誰建房想著花錢買木料的。
張韶峰平時也沒關注這些,不過,弄點木料,對他來說,打聲招呼的事兒,是要花錢買,又不是白拿。
這是呂律的師傅家,別說是打獵好手,就即使看在呂律的面上,他也會誠心相幫。
“謝了,峰哥!”
趙永柯這個一直在旁邊全程默默聽著的漢子,也知道張韶峰的好意,沖著張韶峰道謝:“改天給你送只狍子。”
他的年紀比呂律稍大一些,又比張韶峰小,也跟呂律一樣,叫張韶峰一聲峰哥。
“狍子就免了吧,這次跟我這兄弟,好好把護秋這事兒搞得漂漂亮亮的就行。”張韶峰的心思,全在護秋這事兒上。
“好!”趙永柯非常干脆地答應下來。
“行了,你們去忙吧,我也得走了,還得去趕區上的中午飯呢!”
張韶峰左腳踩著踏板,右腳在地上一蹬,抬腳跨上自行車,賣力地蹬著,很快走遠。
呂律和趙永柯也騎著馬往屯東走。
經過陳秀清家門口的時候,呂律往里邊瞟了一眼,看到院子里弄了不少木架,晾曬著從山里采回來的榛蘑和木耳,屋子大門緊閉著,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在蘑菇出來以后,家家戶戶都會想辦法去弄些回來曬干保存,這要放到冬季去,可是極好的食物。
一路過來,看到的每一家院子里都有。
原本還想跟著跟陳秀清打聲招呼,讓他抽個時間去教趙永柯犁地這事兒的,既然人不在,只能等碰到再說了。
兩人出了屯子,呂律一抖韁繩,追風立馬飛奔起來。
元寶等幾條狗也跟在兩側,賣力地跑著,只是,沒跑幾步,呂律猛然一勒韁繩,追風奮蹄而起,唏嚦嚦地嘶鳴一聲,生生止住腳步。
緊跟上來的趙永柯也趕忙勒住韁繩:“兄弟,咋不走了?”
“我好像聽到誰在叫我…”
呂律一邊說著,一邊回頭看去。
只見屯中土路上,一個壯碩的身影正在屯中土路上狂奔,一邊跑一邊大叫著呂律的名字。
是周翠芬!
這個時候,她不是應該和陳秀玉她們在山上撿蘑菇嗎,怎么回來得那么早?
看她這在路上跑得踉踉蹌蹌,惶急火燎的樣子…
“不對,肯定有事兒了!”
呂律心頭忽然有了很不好的預感,一甩韁繩,騎著追風朝著周翠芬迎了過去。
到了周翠芬旁邊,呂律出聲急問道:“周大嫂,出啥事兒了?”
周翠芬雙手杵著膝蓋,大口的喘著氣,幾次想說話,愣是沒能緩過氣來,急得不得了。
“你別急,慢慢說…”
呂律看著她滿頭大汗,臉色發白,滿臉驚恐的樣子,知道這種時候急不得。
周翠芬還是接連幾次努力說不出話來,忽然揚手就狠狠給了自己一耳光,終于說了出來:“大兄弟,快…快去…快去救秀玉!”
聽到這句話,呂律腦袋里只覺得像是被人狠狠地悶了一錘,嗡嗡作響。
“秀玉咋了?”呂律大聲問道。
“我們進山撞到熊瞎子了!”周翠芬哭著嘶喊道。
呂律雙眼一下子就紅了起來:“她在哪兒?”
“在三塊石左邊的…半坡里”周翠芬艱難地說道。
呂律一聽到地名,猛地一抖韁繩,狂沖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