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在呂律做好那些工具后,太陽早已經爬上山頭,灑下溫熱了。
兩人將馬匹也牽了跟上。
發現棒槌的地方距離這里有幾百米遠,呂律擔心將馬留在這里會出狀況。
只有呆在自己眼睛能看得到的范圍內才能讓人安心。
追風呂律不用管,放心的在周圍采食,呂律只需一個口哨就能召回。
陳秀清的馬就不行了,必須得拴上,生怕它發瘋,一溜煙跑沒影,還得人去找回來。
到了地方,呂律第一時間去看了被他推倒的腐木,在枯枝草葉間,那棵棒槌還鮮活地長著,葉片上甚至還有晚上蓄積的露水,看上去俏生生的,清新脫俗,還很潤。
讓呂律意外的是,那條錢串子也還在。
呂律不得不用隨手修理成的棍子輕輕撥弄了一下。
這棍子是用干的比較直的核桃楸修理出來,只是當成臨時工具用一下,還配不上當索撥棍。
索撥棍的作用不是那么簡單,對于選料做工也很有講究。
這錢串子也是兇猛,在棍子碰觸到它的時候,居然只是一下子將腦袋抬了起來對著呂律,在呂律第二次碰觸它的時候,閃電般地咬在木棍上,咬了一會兒后,終于放開。
元寶幾條狗圍在旁邊,嗚嗚地沖著它兇著,大概是意識到了危險,它腦袋放低,貼著地面,順著草叢縫隙游向一旁。
元寶和四條狗崽要追,被呂律叫住,任憑錢串子走遠。
陳秀清早已經湊在枯枝蓬旁邊看,當看到被那些枯枝樹皮掩蓋住的棒槌枝葉后,他就明白呂律為啥說自己也不知道是幾品葉的緣故了。
學著呂律的樣子,他也拿著根木棍,輕輕撥動著周圍的雜草,在確定沒有問題后,呂律將木棍在距離棒槌四十厘米左右的地方插上,并用石頭敲了敲,保證插穩。
陳秀清手頭的那一根,也被呂律接過來,在另一側插牢。
兩人動作緩慢地用侵刀,將那些簇擁在上面的藤子、雜草一點點地割掉,接下來是將棒槌莖稈蓋住的枯枝和樹皮碎塊一點點拿掉。
隨著棒槌的分叉一點點露出來,兩人一直期待無比的心也開始砰砰亂跳。
“三品葉!”陳秀清高興地叫了出來。
看著棒槌莖稈上的三個分杈,呂律缺是微微皺了下眉頭,總覺得這分叉不均勻,偏著看了看分叉缺口那邊,呂律一下子笑了起來:“清子,你說錯了,是四品葉!”
沒想到,還真被自己給猜中了!呂律大喜過望。
那莖稈分叉處,明顯有一個脫落的分叉疤口。
陳秀清也跑過來看了下,激動得連連點頭。
呂律稍微再將棒槌莖稈下的樹皮雜物清理掉一下后,看到已經被腐爛的第四根分叉,應該是被掉下的樹皮打落的。
四品,這也是難得的大貨了。
沒有棒槌鎖(掛銅錢的紅繩),呂律只能讓陳秀清從獵囊的中取出蛇皮口袋,抽下編織細線,然后纏繞在棒槌莖稈上,拴在兩根棍子上。
棒槌鎖,說是用來鎖住棒槌不讓它逃跑,其實目的是為了穩定莖葉,防止在抬棒槌的時候,歪倒,損壞蘆頭。
如果是在傳統的抬棒槌過程中,索撥棍和棒槌鎖,此時扮演的,就是固寶的作用。
棒槌,就是寶!
“休息一會兒吧!”
呂律綁好后,自己在一旁坐下,如果不是戒煙了,這時候他真的很想給自己接連點上幾根,好好地平復一下自己的心情。
平生第一次碰到棒槌,就是四品,而且,這還是趙團青的烏力楞活動過的地方。
誰會想到,這棒槌藏得那么嚴實。
不過,話又說回來,不藏得那么嚴實,也輪不到呂律啊!
嗯…這叫緣分。
陳秀清也激動地坐到一旁,大口地喘息著,仿佛剛才那些謹小慎微的動作,用了他很大力氣一樣,盡管如此,眼睛依舊不時瞟著這棒槌。
人參生掌狀復葉,輪生。視人參葉片論年限多寡。
種子種下去以后,長出來的幼苗,也就是一年生,只有三片小復葉,稱為“三花”;
第二年長出后,為五片小葉復葉,稱為巴掌。巴掌,對應數字五,五跟無音近,放山人在碰到這種人參的時候,通常為了圖吉利,不會進行采挖,留待以后。
三年生兩杈,每一杈上生五片小葉的,稱為“二甲子”,因為像鹿或是狍子的兩只角,更準確的說應該叫二角子。
也就是到了第三年,人參才會開花結果,產參籽。
到了第四個年頭,生發三個杈,因為跟燈臺相似,叫“燈臺子”或諧音“登臺子”。
第五年的時候,參有四個分岔,稱為四品葉。
到第六年的時候,參有五個分岔,稱為五品葉,也有長出六個分杈復葉的,叫做六品葉。
長到第六年以后,這葉杈數不再有變化。
所以,通常在看到六品葉的時候,就是大貨了。
當然了,人參具體生長多少年,還得從蘆頭上來數,也不能單純從葉片上來看。
這還是說的人工種植管護的園參。
真正的野山參,可沒法長那么快。
它們生長的環境在大自然中,不像園參或林下參那樣有人工管護保障水肥的情況下長得快。
它們得跟周邊的雜草樹木搶奪為數不多的養分,生長極其緩慢。
差不多得五年以上的野山參才僅長出一枚三花復葉,五到十年的時間才勉強能長成巴掌;十年到二十年,才長成兩杈的二甲子,放山人稱它為“開山鑰匙”,意味著這是找到了大貨的線索,并且附近很有可能有許多棒槌。
人參開花結果,一部分果實被動物吃掉或是帶往別的地方,一部分沒被發現的,脫落下來,隨雨水沖刷或是其它情況影響散落周邊,長成新的棒槌。
正是因此,周邊就是非常值得好好尋找的地方,很有可能還有別的大貨。
因為,野山參會因為動物碰觸或是一些異常情況斷了莖,這樣的情況下,野山參往往會休眠一兩年甚至數年,才又會萌發出新莖,繼續生長。
情況非常特別。
這也是呂律在估摸這是棵四品葉棒槌的時候,跟陳秀清說今天不走的原因。
要知道,這樣的野山參,長到三十年后才能成為燈臺子,五十到八十年才能達到四品葉。
積蓄那么多年的精華,這也是野山參的珍貴之處,太難的了。
這幾天下來,呂律也跟陳秀清說過不少他所知道的關于放山的規矩,抬棒槌的事情,他不敢下手,只能由呂律親自來。
抬棒槌,之所以叫抬,那也是寄托希望找到的棒槌大的愿望,所以用抬這個字,通常動手,在棒槌周邊較遠的地方松土。
呂律用木頭削成的簽子開始撥土,細細地分清是草根、樹根還是棒槌根,一邊清理著泥巴,一邊慢慢朝著棒槌莖稈靠近。
這個過程,花了呂律兩個多小時,手中的木頭簽子都重新削過幾次,終于讓棒槌顯露出來。
也虧得昨天下過雨,這棕黑色的土壤潮氣大軟了不少,泥土撥動不是特別費力,主要還是分辨起那些根須麻煩,還有,沒有快當剪,只能侵刀小心翼翼地將圍著棒槌交錯縱橫的雜根一點點割掉。
呂律直接就是連跪帶爬的來完成這件事情,如此專注,是相當耗精神的事情。就這兩個小時,比騎上一整天馬還累人。
看著眼前這個騎在腐木腐朽的小樹根上,細細小小,有著十數根長長根須,估計不會超過四兩的棒槌,呂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終于取出來了!”
相對于四品葉的野山參,這已經算是很不錯的收獲了。
俗話常說,七兩為參,八兩為寶,這是以前的計量方法,半斤八兩!
呂律這里所說的四兩,是按現在的計量方式來說的,不到200克。
但就是這點重量,也需要好幾十年的生長。
這還是在沒有被獸類踩踏進入休眠的情況,若是被踩踏進入休眠,還得內耗自身營養慢慢孕育芽點重新生長,棒槌還會更小,這也是棒槌“會跑”的真正原因。
眼前的這四品葉棒槌,呂律一看就知道是竹節蘆,年頭久了,莖痕還沒長平,間隔出環節狀突起,再加上蘆碗,蘆紋,呂律細細一數,也能數出六十來年的年份。
整棵棒槌,有那小樹根隔開,分襠挺自然勻稱,還真有了人形,看上去充滿靈性。
無論份量還是品相,都很不錯,帶回去一出手,所得的錢不會少。
這真是撞了大運了!
稍微喘口氣,呂律提了侵刀,就近選了一棵樺樹,選了光滑處,橫豎各兩刀,刀尖一挑,慢慢地剝下一塊樺樹皮。
然后讓陳秀清找來鮮苔蘚鋪在樺樹披上,撒了些新刨出的細膩泥土,將棒槌放在上面,再蓋上些苔蘚,小心地將樺樹皮卷起來,用尼龍袋上編織細線纏繞捆好成封包子,這才切掉莖葉,將參籽收起。
原本按照規矩,要把參籽搓掉紅色果肉,就種在附近的,不過,這些東西,呂律想帶回去種,也就小心地藏了起來。
接下來,兩人將木棍拔起來,相距丈許,開始撥草弄葉,細細找尋,看看周圍還有沒有別的棒槌。
兩人連中午飯都沒吃,剩下的時間,全耗在這片地方,別說,還真又找到兩顆二甲子,也被小心地抬出來,打了封包子。
不過,也正是這尋找,讓呂律看到了有人在更高的山坡上看到抬棒槌留下的幾個原坑,距離得比較遠,還看到了在樹上留下的標記,標記上顯示的,抬到的是棵五品葉。
這標記看樣子是去年留下的,都差不多愈合了。
這樣的一棵棒槌,多少年下來,產出的參籽,新生的棒槌都散落成片了。
若是六品葉,那更不得了,新生的棒槌都能用堆了衡量。
這可是一個族群了。
所以,又有了以五為首稱片,以六為首稱堆的說法。
雖然被人搜尋過,但還能有這樣的收獲,呂律已經相當滿意了。
這一找,直到天黑。
晚上吃過飯,安睡一夜后,第二天早上,兩人又搜了一早上,見實在找不出啥來,只能結束。
簡單弄點東西,填飽肚子,兩人繼續騎著馬,朝著趙團青的烏力楞遷徙的方向趕去。
只希望,這短短的兩天時間,他們駐扎后沒有再變動過。
(本章完)
從1982開始的趕山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