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秀玉起的很早,完全沒有驚動呂律。
在呂律一覺醒來,發現被子里的姑娘不見了的時候,他也忙著起床,出了主臥房門一看,看到陳秀玉正在灶邊打著瞌睡,坐在小凳子上一搖一晃的。
他走進廚房看了下,發現蒸籠里已經做好的飯菜正溫熱著,都是呂律喜歡吃的菜,正在蒸著的是饅頭。
“媳婦兒,咋起那么早?”
把飯菜做熟,需要不少時間,蒸饅頭也要好一會兒,這時候離天亮都還有好一陣呢,她至少提前了兩個小時起床。
知道呂律要走,昨晚上她心里不擔心那是假的,肯定沒睡好,又想著早早地給呂律做頓好吃的…看著陳秀玉在灶前坐著打瞌睡的樣子,呂律心里莫名地感動,但更多的是心疼。
被呂律翻看蒸籠的聲音驚醒,陳秀玉慌忙一下子站了起來,揉了揉發紅的眼睛:“我知道你今天肯定會走得很早,想讓你多睡會兒,就先起來了。”
呂律深吸一口氣,走到陳秀玉面前,將她樓懷里緊緊抱著:“其實不用走那么早…你真不用擔心我,從咱們這到嘉蔭,兩百多公里呢,這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走到的。
伱擔心我,肯定一夜都沒睡好,先回去睡一會兒,這里的事兒,我來看著。”
呂律松開陳秀玉,推著她往臥室走。
“我做就行,你這一出門,我就有好幾天想給你做飯都做不了了,你要進山,就得把精神養好,你再回去睡一會兒,等我哥來了,我再來叫你。”
陳秀玉倔強地不肯動,反倒轉回來讓呂律再去睡會兒。
沒想到,就在這時,柵欄外傳來開門聲,陳秀玉跑到門口看了一眼:“哥,你來了!”
“嗯吶…我都還擔心你們沒起床呢!”
對于進山,陳秀清絕對是個積極分子。
得,睡不成了!
呂律和陳秀玉相視一笑,忙著將溫熱的飯菜往大炕的炕桌上放。
“夠早的啊,這么快連飯菜都做熟了!”陳秀清也有些詫異。
呂律笑笑,伸手拍了他肩膀一下:“趕緊上炕吃飯。”
他說著,回廚房拿來碗筷,分發給陳秀清,陳秀玉也將剩下的菜端送上桌子,跟著在炕沿邊坐下。
“律哥,咱們這次怎么走?”
陳秀清很是耿直地端起碗就吃,刨得稀里嘩啦的,嘴巴都塞得鼓起來。
他這樣兇殘的干飯樣,呂律和陳秀玉早已經見怪不怪。
“往山里走!”
呂律給陳秀玉夾了些菜,很平淡地說道。
“我還以為你會往湯旺那邊順著路走,直接到嘉蔭那邊…往山里走也挺好,見到獵物還能打一下。”
陳秀清興奮地說:“律哥,你說咱們會不會遇到那頭大爪子?”
聞言,呂律眉頭皺了起來,狠狠地瞪了陳秀清一眼。
他當然知道陳秀清說的是那頭大爪子,就是將鄂倫春人葛家田的烏力楞毀掉,逼得一家子落荒而逃,還傷了人的那頭大爪子。
可這種時候,說這話明顯不合時宜。
陳秀玉就在一旁聽著呢,呂律本就不想讓她擔心。
偏偏陳秀清想都沒想都崩出來。
看著他那股子興奮劑,呂律真想直接噴過去。
可呂律一想到上次陳秀玉跟他說的那番話,知道這家伙就是因為相信自己才會說得那么毫無顧忌,他就將到嘴邊的話給咽了下去,轉而笑著說道:“咋地?看你這樣,還想打大爪子?”
陳秀清連連搖頭:“這我可不敢!”
“這還差不多,遇到大爪子,咱們只能有多遠離多遠,那就不是輕易能獵殺的,再說了,那可是保護動物,沒有政府允許,你想都別想。
被你這么一提醒,得,咱們不走山里了,就順路直接先到嘉蔭,找到搬到外邊住下的鄂倫春人,打探一下我師傅趙團青的位置再說。
若是他們也已經搬下山,直接找到最好,省得進山去尋人。若是在山里,也能問些線索,在進山找也不遲。”
呂律說完這話,用眼角余光看了眼聽到大爪子,一下子神情變得凝重,停下吃飯的陳秀玉,終于看到她神情稍微緩和一些,繼續吃了起來,他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陳秀清已經注意到呂律瞪他,也看到自家妹妹的表情,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也很配合地點點頭:“我聽律哥的。”
一頓飯吃好的時候,天剛蒙蒙亮。
陳秀玉將蒸好的饅頭,找了袋子裝好,給兩人的袋子里都裝了一些。還細心地將呂律從王德民那里弄來的傷藥和治感冒發燒的藥都裝好放呂律獵囊里。
呂律將子彈袋裝滿,然后又將半自動拆卸下來,細細擦拭一遍,重新組裝,校準后,將子彈壓滿。
隨后,他又將從孫寒衛那里得來的帳篷從屋子里搬出來,卷成一捆,吹口哨喚來追風,在喂了些黑豆油餅后,綁好馬鞍,然后將帳篷也捆綁在馬鞍后。
這帳篷在野外用起來,比仙人柱方便多了,輕松就能架設起來,在防雨防蚊蟲方面,效果要好得多。帶著進山,輕松解決住宿問題。
陳秀清那里,也掛了半袋子小米,還有些油鹽作料和一口吊鍋,用來在野外做飯菜。
他綁在腰間的子彈帶,也放滿黃澄澄的子彈。
陳秀玉也按照呂律的要求,熬了苞米面喂過五條獵狗,都只喂了大半飽。
見準備做得差不多了,陳秀清立刻牽著馬去將柵欄門打開,出去后翻身上馬等著呂律。
呂律在臨上馬的時候,看到陳秀玉就站在門口,眼巴巴地看著兩人。
今天早上,從陳秀清進門的時候,她就沒怎么說過話。
心里的擔心全寫在臉上,卻不愿意說出來。
她擔心自己說出來,會影響到呂律,也清楚呂律有不少事情要做,心里縱使有萬般不舍,也是強忍著,能做的,只有默默支持,讓呂律沒有后顧之憂。
呂律走回屋子,也不管陳秀清在一旁看著,只是一把將陳秀玉摟在懷里,緊緊地抱著。
“媳婦兒,我知道你在家里等著我,絕不會再去干那些沒什么把握的事情,你放心好了,我一定完好無損地回來。咱們剛剛起步,總有些事情要做,相信我,要不了幾年,咱們就能過安穩的日子,到那時候,天天陪著你。”
“律哥,我等你回來!”
“好,別送了,再回去睡會,順利的話,要不了幾天我就能回來。”
呂律說完,雙手捧著陳秀玉的臉蛋,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故作輕松地揉了揉她的腦袋,轉身出了屋子,牽著馬出了柵欄門。
五條獵狗早已經歡快地跟著跑了出去,順著柵欄往山坡上跑。
它們總以為,呂律會順著山坡往山脊上的小道這條最熟悉的路進山,沒想到呂律翻身上了追風后,騎著過了小河朝著外邊林子走。
跑到半坡上的元寶回頭看著呂律,大概是覺得自己被耍了一樣,哼了一聲,又領著四條狗崽朝著呂律追來。
兩人騎著馬,到了林子邊的時候,呂律回頭看了一眼隔著柵欄看著自己陳秀玉,笑著喊道:“等我回來!”
他雙腿一夾馬腹,騎著追風上前,小跑著出去。
一次遠行,弄得跟出征的戰士一樣!
呂律對這個家的惦念,又重不了不少。
看著呂律果然一直騎著追風順著前往美溪區上的大路小跑,陳秀清抖了下韁繩,騎著自己的馬追上呂律,并肩小跑著。
“律哥,我…我剛才又說錯話了,對不起。”
“知道就好,清子,還是那句話,想清楚自己能說什么再說話,你明知道我不想讓秀玉擔心…算了,不怪你了。”
“律哥,我以后注意。你這是真準備順著大路往烏衣嶺,經湯旺再到嘉蔭啊?反正我妹現在看不到,咱們拐往山里唄。”
“就順著大路走,不走山里了,我答應秀玉的。你都開了口了,尤其是提到了大爪子,那就更不能直接穿越森林去嘉蔭了。”
這是一個很玄乎的問題。
無意中提到的東西,往往就像小孩子說話一樣,隨口一說一個準。
偏偏故意去找的時候又死活都找不到。
呂律現在寧愿選擇順大道直接前往嘉蔭,也不去觸這個霉頭。
萬一真遇上,元寶等幾條獵狗在大爪子面前,怕是不敢上,那是站在食物鏈頂端的存在,有著本能的壓制,到時候,恐怕就連追風都很難控制,哪怕呂律對自己槍法再自信,也不是輕易能對付的。
“還有啊,清子,等這次從嘉蔭找到我師傅回來以后,我還會領著你去一趟長白山。”
“去長白山干啥啊?放山?”
都知道長白山是大荒中產人參最多的地方,陳秀清一想,就知道跑那么遠去干啥了。
“對,去放山!”呂律點點頭。
得到呂律的肯定,陳秀清一下子變得更加興奮了:“大棒槌那可值錢了。”
呂律瞟了他一眼:“你若是管不住你的嘴,我就不能帶你去。”
“為啥啊,律哥…”陳秀清一下子急了,他實在不想錯過這等賺錢的好機會。
“放山,講究吉利,就像所用的工具一樣,都帶上快當兩個字一樣,快當兩字來自滿語,有麻利、順利、吉利和祝賀的意思。就比如,進山的時候,遇到蛇不能叫蛇,而要叫錢串子,因為蛇和折同音,不吉利。
去放山的時候,拉起的參幫人數也忌諱兩個、四個、五個的數目。因為二人行動不便,出現糾紛不易解決;四與死音相近,五和無相似。就連遇到了巴掌,也就是形似手掌的五葉人參,也寧可放棄,留到以后再挖,就是因為不吉利。
不少進山的參幫,最怕新手不守規矩,張口亂說,說到忌諱的話,參把頭往往會直接掉頭就走,放棄這次放山,重新選擇人手,選了日子再去。
我跟你說這么多,就是要你明白,管住嘴巴的重要性。”
呂律緩聲說著自己清楚的一些放山規矩,也算是給陳秀清提前打預防針。
他可不想大老遠往長白山那邊跑一趟,剛一進山就因為一句話掉頭折返。
越是有經驗的參幫老把頭,越是在乎這些。
畢竟,常年扎在山里找這些寶貝,不是件輕松事情,而且充滿危險,誰都想有個好收獲。
很多規矩,看著似乎挺很無所謂,但都有其存在的道理,理應守著。
陳秀清聽呂律這么一說,神色變得嚴肅,一下子就悶著頭不說話了。
過了許久,他才一本正經地接著說道:“律哥,這些規矩,一路上你跟我多說說,我會把這些規矩記住,到時候一定不亂說,一定想好了再說。”
呂律瞟了他一眼,笑道:“先趕路吧,等中午和晚上休息的時候,我再跟你細說。”
“好!”陳秀清認真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