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在耳邊呼呼作響,就連元寶娘四個的叫聲都漸漸聽不到了,它們在緊跟十多分鐘后,終究還是被落下。
呂律手腳早已經無力,全憑一股子意念撐著。
林子間的灌木枝條抽打、劃拉在身上,陡然的一陣陣疼痛,讓他難以維續的精神得以振作。
在山崗間、林木間,追風像是瘋了一樣,變著法地折騰,盡一切辦法地想要將呂律給甩下來。
可無論它如何努力,呂律始終如牛皮糖一樣粘在它背上。
長時間地手腳發力,手腳早已經酸痛無力,靠著意念一次次發狠地穩固身體,呂律抓著追風鬃毛的雙手都抓麻了,緊緊夾著馬腹的雙腿也開始抽筋。
他在極盡所能地壓榨著身體里的力量,并不斷地一次次告誡自己:折騰那么久了,要快了,再堅持一下就好,我能行,一定能!
這一折騰,就是半個多小時,都不知道跑出來多遠。
終于,在山間一片小草甸子里,追風停了下來,打著響鼻,鼻孔噴張,呼呼呼地喘著氣。
它身體表層的皮膚中,汗珠子沁出,將長長的皮毛都給染濕了。
呂律爬在它背上,身上多處被枝條劃傷,到處弄得血跡斑斑,像是剛受過一場酷刑一樣。
終于停下來了。
他也早已經無力支撐,身子一歪,從追風背上栽落下來,
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呂律現在一點動的想法都沒有。
這不是身體被掏空那么簡單。
饒是他自認身體素質不錯,也有種魂飛魄散的感覺,他連動動指頭的力氣都沒有,腦袋里更是昏昏沉沉的,無論是體力還是精神,都被耗得一干二凈。
追風在一旁喘息一陣,在旁邊走了幾步,掉轉身子,低下腦袋,張嘴咬著呂律的衣服提了幾下。
呂律實在沒力氣動了,只能任憑它拉扯,靜待體力的恢復。
追風也只是拉扯了他幾下,就停了下來,沖著呂律發出一聲輕輕的嘶鳴,然后就在旁邊站著,不時甩下腦袋,扇扇耳朵,揮動尾巴驅趕著靠近的蟲子。
差不多五六分鐘以后,元寶娘四個也接連趕到,到了呂律身邊,沖著追風就是一陣狂吠,似是在責怪。
呂律躺了這幾分鐘,也多少積攢了一些力氣,他生怕元寶娘四個驚到好不容易馴服的追風,趕忙抬手沖著元寶擺擺手,虛弱地叫了聲:“元寶…別叫!”
元寶聽到呂律的聲音,小步跑到呂律旁邊,沖著呂律嗅了嗅,偏著腦袋看看他,然后就在旁邊趴下,伸著舌頭大口地喘著。
這一路過來,又是在下午最熱的時候,它們也被折騰得夠嗆。
尤其是三條狗崽,哪還有之前的活潑,只顧著狂喘了。
呂律在地上又躺了十多分鐘,終于緩過些勁,雙手準備撐地坐起來,誰知微微一動,這番折騰的后遺癥出來了。
雙手酸得要命,一雙腿也是疼痛難忍,尤其是大腿內側,更是火辣辣地,像是被火燒了一樣。
不用脫褲子,他也能從自己褲腿內側沁出的不少血液知道,大腿上的皮早就磨破了。
雙腿緊緊夾著馬腹,每跑一步都是一次強烈的摩擦。
這并不是壞事。
每一個好的騎手,都需要經歷這一關,大腿和屁股被磨破,長繭,直到足夠抗造。
哪怕用上馬鞍,也很難避免。
咬著牙齒站起來,呂律雙腳止不住地打顫,這其中的酸爽,那真的是刻骨銘心。
他奮力朝著已經在草甸子上慢悠悠地啃著草的追風走了過去,追風扭頭朝他看來,這一次,沒有躲閃,反而迎過來幾步。
呂律伸手摸了摸追風的面門,它沒有再躲避,也沒有張嘴咬,反倒低下腦袋,沖著呂律胸前蹭了蹭,差點沒將呂律再次推翻在地。
看到追風的轉變,呂律欣慰地笑了起來。
自己的這番付出,沒有白費,他已經能確定,追風被自己徹底馴服了。
對,是馴服,而不是屈服。
這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概念。
馴服中,有追風對呂律的認可。而屈服,懼怕的成分不少,代價往往是那種靈性的喪失。
呂律沒少看見有人為了讓馬匹聽話,鞭抽棍打。
他想要的絕不是不是那種方式馴出來的馬。
伸手撫摸著追風,手掌從頭到脖子,到后背,一直到臀,一點點滑過,這一次,追風沒有再沖著呂律踢蹬后腿。
呂律一直繞著它轉了一圈,再沒有任何異常。
這是一種和以往決然不同的感覺:親近。
一人一馬,像是傾心相交的朋友,或者更近一步,像是能彼此完全信任的兄弟,彼此間多了一種莫名的聯系,無比地踏實。
“你可真能跑,出來的時候不容易,回去的時候更不簡單…”
又休息了大半個小時,呂律重新走到追風旁邊,奮力翻身上馬。
這一路狂奔,少說也有至少二三十公里的路程,想靠雙腳一步步走回去,那都不知道得走到什么時候。
雙腿被磨破,走的時候,衣物和皮膚的摩擦所帶來的疼痛,不見得比騎上追風舒服,而且,持續的時間只會更長。
長痛不如短痛。
他只能強忍著疼痛,想著能早點回到自己的地窨子了。
騎在馬背上,呂律伸手拍了拍追風脖子:“你可得溫柔點…疼…駕!”
追風再次跑動起來,那就平穩了,再沒之前的顛簸感覺,這讓呂律長長地松了口氣,自己那雙腿,不用再經受那么猛烈的折磨了。
追風跑動得并不快,元寶娘四個緊緊跟在后邊,半個多小時后,在半道上遇到了騎著馬找出來的陳秀清。
呂律一路騎著追風從秀山屯屯中大路上狂沖而過,看著他在馬背上被顛簸得差點沒飛起來的樣子,怎么都覺得危險。
哪怕弄明白了呂律這是在馴馬,兄妹倆還是忍不住替呂律擔心。
在陳秀玉的催出下,馬車在院子里一卸下,他立刻給馬綁上鞍子,順著留在林子間的腳印跟了出來。
好在,終于看到騎著馬小跑回來的呂律了。
“律哥…”
陳秀清看著渾身上下被折騰得不像樣的呂律問道:“你沒事兒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