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律趕忙將陳秀清往一邊推。
大半夜的抱著個男人做春秋大夢,呂律不得不退避三舍。
被他一撥動,陳秀清也立馬驚醒,猛地翻身坐起,伸手就去拿槍:“咋啦…律哥?”
“沒事兒,你接著睡,我就起來添點柴火!”
呂律一邊說著,一邊往火堆里加了些粗大的木柴。
陳秀清擦了下嘴角的哈喇子,哦了一聲,繼續躺倒,沒一會兒又睡著了。
呂律也躺倒,準備接著睡,可翻來覆去,卻是一點想睡的感覺都沒有,腦袋里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莫名地煩躁。他干脆拖了塊木頭墊著坐下,就在火堆邊烤著火。
元寶見呂律一動,也跟著起身,在他旁邊站了一會兒,又在地上趴下,蜷成一團睡著,只是耳朵不時一動一動的,偶爾有個小動物,腦袋立馬警覺地抬起來,發出呼嚕兇聲。
就這么坐了大半個小時,呂律尿急,朝一邊走了幾步撒尿,忽然看到河對岸的草地上,一只白色的小獸,正人立著一動不動。
上方,如水的月光傾瀉。
呂律走進幾步,仔細辨認了一下,發現是只少見的白色黃皮子。
“黃鼠狼拜月?”
呂律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奇異的景象,不由小聲嘀咕。
在民間傳說中,這一幕,被傳得很邪性。
在呂律一起身立馬跟過來的元寶沖著它叫了一聲,小東西立馬掉頭鉆草叢里,不見了蹤影。
呂律完全沒當回事,撒了尿返回火堆邊,坐了沒一會兒,又覺得犯困了,這才又在旁邊的烏拉草上躺下,有意地離陳秀清遠一些。
這下睡得踏實了。
一覺醒來,天光大亮。
陳秀清已經在火堆邊烤上了饅頭和粘豆包,早已經吃上。
“咋不叫醒我?”呂律揉了揉眼睛。
陳秀清笑道:“我看你睡得香,想讓你多睡一會兒,就沒叫。”
呂律抬頭看了看昨晚看到白色黃鼠狼的草地,起身走到河邊,就著冷水洗了把臉,返回火堆邊,陳秀清將烤得焦黃的粘豆包遞了過來。
兩人吃飽后,喝了些冷水,將火撲滅后,收拾東西起身上路。
回去的路不用趕得很急,兩人一路翻山越嶺,并沒有走來時的路。只是估摸著大概方向。
這般隨性,收獲卻出奇的好,尤其穿過大片的紅松林時,時不時地就能碰到一只在地上松塔中摳食的灰狗子或是花鼠子,呂律手中彈弓彈無虛發,一個沒放過,很快就收獲了七八只。
元寶還攆到了一只跳貓子。
出了紅松林,山勢漸漸變緩。
兩人下到溝底的時候,在一個水潭邊上,看到了些的腳印。
這些腳印是蹄類動物,有老舊的,也有新鮮的。
“清子,看得出是啥腳印嗎?”呂律問一旁也在看著這些腳印的陳秀清。
陳秀清伸手比劃了腳印,想了想:“是梅花鹿。”
說這話的時候,他神情變得興奮。
“伱再好好看看,這鹿有幾只?是雄鹿還是雌鹿?”呂律再問。
陳秀清很聰明,知道呂律又在教他了,低著頭看著鹿蹄印仔細辨認:“有一頭雄鹿,兩頭母鹿,還有些小鹿…腳印太雜,不好辨認。”
呂律笑了笑:“那今天到過這里的,有幾只總該知道吧?”
“這簡單,兩只,一公一母!”陳秀清說完,看著呂律,等待確認。
“對,兩只!”呂律點點頭:“而且,那只母鹿還有鹿胎。”
“這你咋知道?”
陳秀清驚奇地看著呂律。
母鹿雄鹿,還能從蹄印大小深淺上分辨,可這懷不懷孕,也能從腳印上分辨,這就有些神奇了。
“不信啊?咱們打了就知道了!”
呂律神秘一笑,將彈弓收了起來,很正式地將雙管獵取下。
“律哥,咱們先打那一只?”陳秀清更是興奮。
“當然是先打雄鹿了。鹿鞭、鹿茸、鹿心血、鹿尾、鹿筋和鹿蹄,哪樣不是好東西,這還用想?懷胎的雌鹿,元寶就能追上,打不到雄鹿再說。”
呂律沖他笑了下,當即掐蹤,朝著雄鹿離開的方向走去。
梅花鹿群居性不強,尤其是雄鹿,除非是在發情季節,其它時候,幾乎都是獨自游蕩。
鄂倫春人打鹿,通常分四個時段:一至四月鹿胎期,打母鹿;四至六月為鹿茸期,打雄鹿;六至九月為鹿尾期;九至十二月為鹿皮期。
這是趙團青當初在教呂律的時候告訴他的。
事實上,呂律以前收鹿類山貨,也是這么個規律,大部分獵人也這么做。
不論是鄂倫春人還是山里的獵人,都很清楚鹿的珍貴,看似分了時間,但其實就一句話,見到鹿,打就對了。
這是真正渾身上下都是寶的好東西。
不打孕期母獸這條規矩,用在鹿身上,根本行不通。
這玩意兒,在這年頭,可不輕易能碰到一只。
所以,兩人在見到那頭馬鹿的時候,才會如此火熱,跨幾十里地追蹤。
沒想到回程上,在這山溝里,一下見到了倆,還是一公一母。
這種機會,怎能放過。
呂律在看到水塘邊泥地上的哪些腳印時,就注意到這是一處鹽堿地。
所謂鹽堿地,就是礦物質尤其是鹽份析出較多的地方。
動物也需要鹽分和各種微量元素補充,本能地會尋找這樣的地方,在泥土或是巖石上舔舐,獲得身體所需。
所以,這種地方,絕對是狩獵的風水寶地,運用好了,往往有驚喜。
呂律默默地將這個地方記在腦海中。
掐蹤跟隨,加上元寶,兩人的速度在激動的心情驅使下,變得很是輕快。
只是,剛追出去三四百米遠,元寶就出聲了。
有人!
很快,斜面山坡上,呂律就聽到了狗叫聲。
呂律看了看這頭雄鹿的蹄印,似乎就是朝著斜面上坡上去的,他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
東北這地兒,山體的向陽面、迎風面,往往是植物最先發芽長嫩葉的地方。
在春季,梅花鹿總喜歡去這樣的地方進行采食。
看著路蹄印朝著這樣的地方走的時候,呂律還在估計,應該要不了多長時間就能找到了。
沒想到,這種時候在前方已經有人了。
而且,聽這狗叫聲,呂律幾乎一下就認出,在前方的,正是梁炮。
昨天隔河,聽到他那些狗的吠叫,才過了一夜,那種熟悉感讓他一下子就分辨出來,主要是其中一條狗的叫聲有些破嗓,太明顯了。
他昨天也在山里過夜!
“是梁炮!”陳秀清顯然也注意到了:“律哥,咱們咋辦啊?”
呂律笑了笑:“咱們慢點過去,錯開就行,就他那些狗的破嗓,這一出聲,如果沒看到鹿,那鹿恐怕早就被嚇跑了。”
呂律這話,更多的是安慰自己。
梅花鹿的速度是快,可獵狗的速度也慢不了多少,何況,獵狗是懂團體作戰的啊,領著獵狗的,還是位有著豐富經驗的炮手。
還是有很大可能被獵狗圍追堵截給攔住。
呂律只希望這梅花鹿能機敏些。
事實上,梅花鹿確實很機敏,輕易不會被獵狗攆上。
否則,山里的鹿怕是早就沒了。
通常用槍打,獵人也是采用打溜的方法,而不是打狗圍,人能悄無聲息地靠近,在不驚動梅花鹿的時候開槍,領著狗的話,太容易出聲響,稍有異動,鹿準得跑。
趕山人通常不會放獵狗追鹿,他們更喜歡采用的方法是藥鹿、或是打鹽堿地。
藥鹿,需要藥豆,呂律知道做法,但現在手頭沒材料。
打鹽堿地倒是可行,那就是找個鹽堿地蹲守,或是用熱水化開鹽巴,選地兒潑在一片,讓鹽巴融入泥土里,也就是常說的打鹽窩子,吸引鹿來舔舐進行蹲守。
或者干脆在鹽窩子周邊撒上藥豆,兩者結合。
呂律之所以領著元寶和陳秀清掐蹤尋找這只雄鹿,那是因為元寶輕易不出聲的特點,只要足夠小心,他能靠得很近,有直接獵殺的可能。
現在,梁康波的狗叫了,呂律有兩種懷疑,一種是發現自己這邊了,另一種就是發現鹿了。
兩人放慢腳步,慢慢地走著,可越聽,狗叫聲越不對勁。
那些獵狗的吠叫聲,竟是在快速靠近,顯然是在追趕什么。
呂律一下子斷定,那頭雄鹿被梁康波的獵狗發現了,正在追攆,而鹿跑過來的方向,正是自己這邊。
還是不打?
不打的話,鹿很有可能逃脫。
若是打,那可就成截胡了。
這太容易引起誤會了。
對方是梁康波,他掐蹤追馬鹿落后,被呂律和陳秀清先一步得到,昨天隔河照面,就已經感覺出他的怨氣了。
若是現在再截胡一只梅花鹿,那就完全有對著干的嫌疑,情況會非常嚴重。
可是,不打的話,怎么都覺得虧啊。
呂律正想著的時候,前方樹葉傳來快速的枝葉窸窣聲,放眼看去,一頭梅花鹿正迎面飛縱而來,而那些狂吠的獵犬聲音,還隔得老遠,都看不到影。
就這,還追個毛線!
呂律立馬將槍抬了起來。
元寶更是在第一時間迎面沖了上去。
那梅花鹿驚慌之下,沒有發覺前方的呂律和陳秀清,突然看到前方沖出來的元寶時,猛地一個急剎,立馬掉頭往下邊跑的時候,呂律已經扣動扳機。
砰地一聲,獨豆從槍口飛射而出。
同時響起的,還有遠處的一聲槍聲。
呂律這幾天的訓練成效開始顯現,獨豆隔著三十多米,從梅花鹿腹部直接穿過。
中了這樣的一槍,這梅花鹿很難活下來,但現在,逃跑的能力還是有的。
它叫了一聲,朝著下邊跑,可畢竟已經受傷,元寶也已經到了近前,追上去,直接張口就朝它的屁股咬去。
掏肛!
這一口咬得很準,瘋狂甩動撕咬中,竟是沒幾下,將梅花鹿的腸子給撈出來一截。
受此重創,梅花鹿跑出去沒幾步,栽倒在地,被元寶撲上去,狠狠地咬住了脖子。
呂律和陳秀清緊跟著跑了過去,見梅花鹿已經奄奄一息,呂律沖著陳秀清使了個眼色。
陳秀清會意,取出侵刀,直接就給梅花鹿脖子上補上一刀。
他倒是聰明,先一步將一對鹿茸割掉塞獵囊里,緊跟著直接動刀,剖開梅花鹿的肚子,三下五除二,將鹿鞭連肉割掉,塞獵囊里。
就在這時,三條獵狗從林子里竄出,沖著呂律狂吠,躍躍欲撲的樣子。
松開口的元寶立馬攔在呂律前面,也沖著對面狂叫。
陳秀清沒有停下手頭的動作,幾下將鹿的腸肚扒拉出來,跟著將那一籠心肺取出,鹿心小心地割下,找了更細繩將血管扎住,也塞獵囊里。
然后,他手頭的動作就慢下來來,開始割開鹿腿上的皮,抽鹿筋。
在他抽到第二根的時候,一人領著兩條狗狂奔而至。
來的不是梁康波還有誰?
只是,他此時的臉色,變得越發難看了:“爺們倆,真是好手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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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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