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寶的吠叫聲,明顯是有生人靠近地窨子。
熟悉的人中,也就只有陳秀清、陳秀玉、段大娘和王德民四人,呂律讓元寶嗅過氣味記住他們,來的時候不會再咬。
到過地窨子的,還有周方敬,呂律卻沒有讓元寶去記住他,再來,還是會被咬。
還沒有被認可的人,是有必要保持距離和提防的。
他加快腳步朝地窨子趕去,數分鐘后地窨子后面的山波,看到有兩人遠遠地站在河對面,看著對他們狂吠的元寶娘四個。
這兩人,呂律見過,正是那天在秀山屯后山山道上打過照面的李慶翔和鄭三兩人。
“娘的,還叫,再叫我崩死你!”
李慶翔怒氣沖沖的,將雙管獵槍抬了起來:“過來找個人,人沒看到,反被這死狗咬得心煩。”
“千萬別…”鄭三趕忙將李慶翔的槍管壓下:“我看這爺們也打獵,這要是把人家狗打了,毫不夸張地說,那可是結了死仇啊。”
死仇?
李慶翔微微怔了下,看了看元寶,慢慢轉頭看向鄭三:“我打死你的兩條狗,那我跟你不也是結死仇了?”
“那能一樣嗎?我那兩條狗本就該死,再說了,咱倆啥關系啊,就憑翔哥對我們家的照顧,就再多打我幾條狗,那也絕無半點怨言…可是,換作別人就未必了,這可是幾條好狗啊!”鄭三陪笑道。
“不就是條母狗帶著三條狗崽嗎?我看著,就你死掉的那三條都比它們強。”
李慶翔明顯不懂狗,在他看來,只要是高大強壯的,就是厲害的。
元寶是條母狗,架子骨量比公狗要小得多,三條狗崽也還小,看上去是不顯眼,甚至感覺很平常,跟一般看家護院的差不多。
但鄭三好歹跟炮手學過,他對狗算是比較了解,剛到地窨子邊看到這四條狗的時候,他心里就變得火熱無比。
從身條、骨量、鼻頭、尾巴、爪子等多方面看,這里每一條狗都相當優秀,這要是拖好了,那不得了。
最關鍵的是,這還是一窩。
天生的血親關系,又是從小由母狗領著一起長大,這以后的配合可比那些由不同人家家中挑來的狗強很多。
還有,這不起眼的母狗身上,那一條條傷疤,都在證明它不簡單。
當然,狗崽未來究竟如何,跟后面的培養也有很大關系。
不管怎么說,好狗難遇啊!
鄭三不由在想:要是自己也有這么幾條好狗,誰敢傷它們,他也絕對會拼命,哪怕他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翔哥,看狗是有門道的,按那老炮手傳給我的經驗來看,這幾條狗,都是難得一見的好狗。”鄭三羨慕地說道:“而且,這母狗還被拖得很好,非常有靈性,你看看剛才,咱們換了幾個地方,它始終保持在這地窨子周邊三十米的范圍,我敢肯定地說,但凡有人敢進入這三十米范圍,絕對要被咬…在外邊就沒事兒。”
“說得那么好,要不,咱們就把這幾條狗買下來?”李慶翔也來了興趣。
這幾天讓鄭三找狗,跑了幾天了,狗稍微像樣的人家不賣,賣的,鄭三又看不上,也是心焦。
“這爺們也打獵的話,這狗是絕對不會賣的!”鄭三搖頭道。
“不賣?還有錢買不到的狗,你當這是二郎神的哮天犬啊?”李慶翔問道:“我特么三百塊錢砸他臉上,他不得屁顛屁顛的送來。跑到這山里住地窨子,都特么混不下去的人了,不得見錢眼開?”
“翔哥,莫說三百,你怕是給上一千,人家也未必賣。別忘了,人剛殺了頭熊霸,單是那膽,恐怕也值七八百,再加上熊皮,嘖嘖,那可就上千了。三百是不少,但人家未必看得上?換作是我,我要有這么幾條好狗,給我一千,我也不會賣,狗拖好了,上山打什么不是錢。好狗對獵人來說,那就是身家性命!”
鄭三搖頭笑道:“有些東西,不是舍得錢就能買到的,而且,就即使是翔哥你,上千塊錢,剛買了槍以后,怕是也很難拿得出來。”
聽著這話,李慶翔眉頭皺了起來,想了想,問道:“這真是好狗?”
“不會看差的,比我們之前看到的狗都好。”鄭三肯定地說。
李慶翔左右掃視一眼:“那就想個辦法,直接弄走,到了咱們手里,他就甭想再拿回去…還有,他人不是不在嘛,剛殺了熊,肯定有熊膽皮毛,正好手頭缺錢花,還有其它值錢點的動西,一并帶走,動作麻利點,神不知鬼不覺地,他都不知道找誰去…”
他突然看到呂律從山坡上下來,連忙閉嘴。
元寶見到呂律,立刻停止了吠叫,親昵地跑到呂律身邊,圍著轉。
“爺們…可等到你了!”李慶翔微微愣了下,渾然不管剛才說的話有沒有被呂律聽到,臉不紅心不跳地揚手打聲招呼,就準備過河到地窨子這邊來。
誰知,他剛一動,元寶立刻折返過去,隔河擋著,也不再像之前那樣狂吠,就嗚嗚地發著兇聲。三條狗崽也跟著跑了過去,一樣的反應。
“爺們,你倒是把狗拉一下,讓我們過來啊!”
李慶翔再次被元寶嚇住,邁出去踩在河中墊腳石上的腳又收了回去。
呂律陰沉著臉,都沒正眼看他,自顧自地提著草鍋蓋掛在地窨子旁邊的小樹上。
從他看到李慶翔抬槍準備對元寶不利那一刻起,呂律就沒打算跟這樣的人有來往。
啥玩意啊?
一副一槍在手天下我有的架勢。
這樣的人,遲早出事兒。
“抱歉,我今天很忙,沒空招待,請回吧!”
呂律很不客氣地回了一句,然后從地窨子前挑了個最先掏出來的蜂桶,四下瞅瞅,搬到地窨子右側林木稀疏的緩坡上。這片地兒背風向陽,是放蜂桶的好地方。
“爺們,沒必要這樣吧?我就是前幾天到了秀山屯,聽人說你用斧頭砍死了一頭熊霸,也算英武不凡,想要結識一下,這才找來的…你這是要讓我熱臉貼上你的冷屁股啊。”
李慶翔什么人,聽了呂律那種拒人千里之外的話,心里怎會沒氣,說話也難聽起來。
呂律轉身,瞟了一眼李慶翔:“我不想認識你。”
接著,他返身走回地窨子,開門從里面取出鋤頭,返回緩坡,準備平整下地方,放置蜂桶。
李慶翔目光隨著呂律移動,他還從未見過這么不識抬舉的人。
“不就是撞了大運殺了頭熊霸嘛,至于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要不是看你還有點本事,你以為我愿意到這破山溝里來?真是給臉不要臉。”
呂律冷冰冰的話語,李慶翔那里受得了,話語中火氣越來越大。
在一旁的鄭三卻是心里發笑,平日里見慣李慶翔蠻橫,可少見他吃癟啊。
“你這是臉有多大,才敢說這樣的話,還是說,給別人臉面,你自己就可以不要臉了?”
聽著這話,饒是呂律有了幾十年的修養,心里的火也按耐不住一下子躥出來了:“你剛才不是想打我的狗嗎,不是想偷我的狗嗎,不是打主意動我地窨子里的東西嗎,你動下試試!”
呂律將隨身的彈弓取了出來。有意地往前走了幾步,在一棵大樹邊停下,但凡這雜碎有異動,可以隨時躲避,而且,這距離,也進入自己彈弓的射程了。
這種二桿子,往往不能按常理來看。
這年頭,開槍傷人殺人的,大有人在,不得不防。
呂律不動聲色地取了三顆泥丸在手中抓著,一顆已經放入彈弓的彈兜捏好。
自己跟熊霸拼命都要救的狗,豈容他人覬覦。
“但凡你敢傷它一根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呂律語氣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