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豐語這句話出口,客廳中的氣氛一變。
再不復之前的悠然祥和,而是有些劍拔弩張了。
那些樂師、舞女們倒也知趣。
一看情況不對,他們就樂聲停止,舞蹈謝幕,流水般的退了出去。
只剩下楊豐語與蘇緣在這邊,隔著放滿珍饈美食的案幾對視。
半晌,蘇緣突然輕笑一聲。
“楊公子出身顯貴,錦衣玉食,怕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我不過做點小買賣,維持個日常開銷而已。又招誰惹誰了呢?”
看著蘇緣滿不在乎的樣子,楊豐語開始聲色俱厲。
“可那是違禁物資,于國法有違,于百姓有損,于天理有所不容!”
眼見此人扣帽子這么熟練,蘇緣也毫不相讓的反擊。
“不過是些低等修行物品而已,違禁,違禁,違的是誰的禁?”
“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官方、宗門、世家公開販售,那是天經地義。怎么到了我這里,就成了天理不容了呢?”
楊豐語冷哼一聲。
“任你巧舌如簧,國法就是鐵律。咱們同學一場,我也敬你是條漢子,所以請你欣賞歌舞,品嘗瓊漿美食。等你吃飽喝足,就請去郡府大牢里安歇去吧。”
“郡府大牢?”蘇緣毫不在意的笑笑:“楊公子想在青陽城一手遮天不成?你可知武院的學員保護條令?”
聞聽“學員保護條令”,楊豐語眉頭一皺。
看到他這個樣子,蘇緣心中大定。
他敢去摻和違禁物資的事情,自然不會只憑借僥幸心理。
如果真的被發現了,這學員保護條令就是退路。
所謂學員保護條令,是武國各地道院、武院同官方簽署的一項約定。若是學員違背國法,可以申請所在院校保護。
在武院介入并依據校規對事情進行裁定之前,官方不能對被保護的學員采取任何強制措施。
這項條令簽署的初衷,是為了防止一些世家子弟利用社會資源迫害學子。
此時,它就成了蘇緣的擋箭牌。
這項條令當然不能夠幫助他免于問責,但是可以給他拖延足夠的時間。
有了這個時間,好大哥那邊就能夠做出反應,幫他擺平此事。
事實上,牽扯違禁物資的生意并不是蘇緣的。
他只是喝點兒湯水,好大哥占的才是大股。
只不過人家是刺史之子,不方便與此事有所牽扯,所以才讓蘇緣頂在前頭。
當初合伙做這份買賣的時候,人家就已經把利害關系講的通透。
蘇緣也是眼饞那白花花的銀子,才不惜犯險。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他自然也愿意承擔后果。
而且,好大哥早就給他面授機宜,把萬一東窗事發的后續處理手段交代清楚。
申請學員保護條令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就是向蘇景蘭求救。
蘇家身為白沙縣修行世家,是有著官方授予的修行物資專營額度的。
只不過這些額度由家族高層把持,根本不可能分到蘇緣這里。
可蘇緣若是出事,蘇家卻能給他擔保背書。
只要向官方證明,蘇緣所販售的是蘇家額度內的物資即可。
當然,家族自有秩序,不可能任由子弟扯虎皮在外面胡搞。
可是家族同樣護短,一般這種情況通常都是先把人撈出去,然后族規家法處置。
蘇家一出面,就能把國事變成家事了。
蘇景蘭就是能完成這一番操作的關鍵紐帶。
不過,不是蘇緣肯挨家法,這件事情就能徹底解決了的。
申請了保護條令,武院自然也會介入。
他還要面對武院的問責。
關于這一方面,就要靠著好大哥從中斡旋。
如此,就能把方方面面都擺平了。
原本,蘇緣還是小透明的時候,他最怕的是家族的那頓板子。
現在他自以為是龍門考大熱門了,家法也不放在心上了。
所以,面對楊豐語的質問,他有恃無恐。
就一個態度。
是我干的,你又能把我怎么樣?
若是以前,他可能還擔心,人家萬一不顧保護條令,先拿下他把罪名坐實,他要怎么辦?
可是現在嘛,他早已非昔日的弱雞蘇緣。
儂要敢不守規矩,額就敢不守規矩。
匹夫一怒,管你什么郡守不郡守!
蘇緣吃喝照常,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
那神情氣勢,讓楊豐語險些懷疑犯法其實是他自己。
看到蘇緣這個樣子,楊豐語也失去了耐心,直接揭開底牌。
“蘇兄弟,不會以為申請了學員保護條令就能夠安然無恙吧?或者你覺得你所在的家族能夠幫你脫罪?”
“你知道嗎,你這一次涉及的違禁物資,其他的倒也罷了。可是偏偏有一大批血櫻草,那可是天羅教的妖人用來煉制狂血丸的主材料。”
“事情一旦牽扯到天羅教,無論學院,還是朝廷,怕是都要從嚴論處。而且血櫻草乃是違禁物資中的禁忌,根本不可能授權給任何家族專營。這罪名,就算你家中長輩出面,怕也兜不住啊!”
隨著他的解釋,蘇緣終于停下了筷子。
血櫻草的事,蘇緣根本不知道。
如此,就有兩種可能。
要么是姓楊的栽贓陷害。
要么是好大哥在假期搗鼓的事情,還沒來得及同他說。
無論是哪種可能,他現在都得撐下去。
“哦?血櫻草?我還真不曾聽說過。你說會不會是城內的天羅教探子,知道了我壞了他們事,所以栽贓陷害我啊!”
聽他這樣胡攪蠻纏,楊豐語不由頭痛。
那血櫻草前天就已經查獲,他今天才壞天羅教的事情。
難不成那天羅教探子還會未卜先知?
他干脆的從桌下拿出一份卷宗,遞給了蘇緣。
里面一應巡查過程,繳獲賬目,人員口供,都記錄的清清楚楚。
尤其是血櫻草的事情,記載更是詳細。
蘇緣翻看了一下,就基本排除了栽贓陷害的可能。
因為其中一些賬目記錄手段,是他那“優順通”所獨有的。
涉及的違禁物資,也都用一般常見商品做代號來替代。
如此做,是為了賬目上沒有把柄。
血櫻草,按照優順通的編譯規則,代號正是雪花茶。
從卷宗上來看,還真的在他店鋪里賣了十來天了。
好大哥啊好大哥!
這一回你可坑的兄弟不輕。
蘇緣翻動卷宗的時候,那楊豐語繼續說話了。
“怎么樣,是不是觸目驚心?”
“不過我看蘇兄弟光明磊落,實在不像作奸犯科之輩。”
“蘇兄弟若有難處,不妨與我所說。”
“比如說以蘇兄弟資源,在郡城中應該很難搞到這么一大批血櫻草吧?”
“你可是受他人蒙蔽,才走上這條路的?”
“若這件事真的有主謀,脅從者的罪過就要輕的多。”
“甚至我就可以出面,幫助兄弟把這件事抹了。”
啪的一下,蘇緣合上了卷宗。
“楊公子不必多言,這件事我不想多說,按程序走吧…”
呼的一聲,楊豐語站起身來。
“蘇緣!到現在你還執迷不悟!”
“你就甘心像傻子一樣,白白被別人給利用?”
“人家吃大頭兒,拿大頭兒,到最后連手都不臟!可是你那?”
“如此罪名,你怕是連龍門大考的資格都要被取消!”
“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
“你那憂順通背后,到底是誰在主使?”
說道最后一句,他的語氣變得低沉詭秘。
好似直擊蘇緣的心底。
真氣秘術——攝魂魔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