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
地下賭場熱火朝天。
一個前凸后翹的女子,端著點心托盤,扭著屁股走過長長的走廊。
忽然感覺什么東西貼著她飛過去了,女子嚇了一跳,就著墻上昏黃的燈光,看清是一只蜜蜂。
比尋常蜜蜂稍大一點,烏黑的頭部光澤發亮。
女子急忙用手捂住托盤,生怕盤子上的甜食引了這蜜蜂來。
蜜蜂卻毫不理會,無聲無息越過她飛走,微光之下,女子隱約看見蜜蜂頭頂光芒一閃。
她也沒在意,詫異地道:“這蜜蜂居然不愛甜。”
“這蜜蜂居然不愛甜。”
這句低喃被蜜蜂無人機同時傳送到銀衣人面前的擴音器上,電腦界面上女子詫異的神情十分清晰。
機械音請示:“無人機疑似被發現,為保護緊缺資源,建議清除路人。”
“建議清除路人。”
“同意清除。”
端著托盤的女子,發現那只蜜蜂竟然又飛回來了。
就停在她面前,翅膀極速振動,一雙烏黑的復眼正對著她的眉心。
女子被這只蜜蜂“看”著,沒來由覺得渾身不自在,一邊去掩點心,一邊笑道:“果然蜜蜂還是愛甜。”
話音未落。
蜜蜂的烏黑腦袋,忽然裂開了。
裂縫里迸出一點綠光,直射入女子眉心。
女子無聲無息地倒下。
她的眉心,有個貫穿的極細的小洞。
地面上濺了幾滴紅紅白白。
打坐的萍蹤忽然睜開眼。
就和一只蜜蜂面對面。
這只蜜蜂比尋常蜜蜂大一點,停在她面前,翅膀極速震動,一雙烏黑的復眼對著她的眉心。
萍蹤還挺喜歡昆蟲的,偏頭看著這蜜蜂,忽然覺得哪里有點不對,但又怎么都想不起來。
她偏頭看看閉著眼睛的鐵慈,伸手去抓那蜜蜂。
她以為自己抓著了,這世上就沒有她抓不到的昆蟲。
然而她攤開掌心,掌心空空。
萍蹤不可思議地轉頭,就看見那蜜蜂依舊停在她的前方,仿佛從沒動過。
這只蜜蜂,比她的手還快?
萍蹤忽然想起哪里不對勁了。
這只蜜蜂,毫無聲息。
昆蟲振翅,總是有點聲音的。
萍蹤越發好奇,再次伸手去抓那蜜蜂。
門縫里無聲無息流進來一灘銀色的水。
水仿佛水銀一樣,在地上的陰影中滾動,順著墻角一路向床前流。
景緒在休息,萍蹤的注意力都在那只蜜蜂上,無人看見那團水,在靠近床腳的位置,忽然重新聚攏,整合,不斷立起,最后化為一個小人形狀。
方方腦袋,手腳俱全。
那小人順著床腳往上流動,如一團水緩緩蔓延,所經之處,毫無痕跡。
“警報,警報,無人機將被攻擊,建議清除目標。建議清除目標。”
“同意清除。”
“納米編程模塊機器人已就位。詢問:是否執行任務?”
“執行任務。”
云不慈欲言又止。
萍蹤的手伸了出去,這回更快,她有把握,自己一定能抄到這只奇怪的蜜蜂。
指尖將要觸及蜜蜂的那一刻,隱約有光一閃,卻又好像是外間射來的光。
卻在這時,鐵慈發出一聲呻吟。
萍蹤立即轉頭。
她一轉頭,側身,一道綠光,擦著她鬢邊而過。
另一邊打坐的景緒忽然睜眼。
綠光瞬間消失。
萍蹤身后的墻上,無聲無息多了個洞。
萍蹤隱約察覺,伸手去摸鬢邊,并無所得,也便忘記了,探身去看鐵慈。
鐵慈微微睜開眼,眼底都是迷茫的痛苦之色,額上浸出一層薄汗來。
萍蹤便按照先前景緒的吩咐,拿了帕子給她擦汗,又去桌邊倒水。
她慣不會照顧人,笨手笨腳,一個轉身,屁股撞到了床邊小幾,手中濕淋淋的帕子一甩,正甩到剛剛爬上床頭躲在床柱后的機器人腦袋上。
遠端顯示屏上出現了一團雪花。
“報告,顯像元件受潮,影像缺失。”
銳剛想說影響缺失也無妨,只要不影響行動就行,就是短時間內看不見圖像了。
隨即就看見雪花圖像一陣劇烈晃動。
萍蹤轉身倒水。
銀色小人爬到鐵慈枕后,抬起雙手,雙手對接,融合,化成一柄長約一只手掌的銀亮小刀。
看鋒刃,有種無堅不摧的感覺。
小刀對準了鐵慈的后腦。
正要刺入。
鐵慈忽然咳嗽起來。
她越咳越厲害,震得納米機器人那柄薄薄的小刀拿捏不住。
這玩意很輕,自重輕就導致力度不夠,本來它可以幻化成各種鋒利的武器,還可以遠程操作,倒也不在乎這點缺點。
可現在它的顯像元件受損,遠端的指揮者不知情形無法指揮,關鍵是,鐵慈咳得太厲害,導致萍蹤扶不住她,單手端著的杯子顧不上,一杯水嘩啦一下澆在鐵慈枕頭上。
刀光剛亮,大水臨頭。
一堆銀亮的水順著床腿往下流。
要說誰慘。
機器人慘。
遠端顯示屏上,啪地一聲響,屏幕全暗了。
銳:“…”
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不知道后續如何,但從顯示屏上代表鐵慈的紅點還在亮著這一點來看,以往從無敗績的納米機器人,顯然是在這個落后的文明之地第一次鎩羽而歸了。
這要傳到管理司和議會,怕是會掉了一地眼鏡吧。
納米機器人其實全稱應該是納米模塊編程機器人,簡稱納米機器人是因為它的分子和原子之間,使用的是納米尼龍搭扣進行鏈接,從而可軟可硬,可以變成世間任何形狀。
納米機器人進化到了第三代,所用的材質非常珍稀,在他們那兒幾乎已經斷絕,所以這機器人用一個少一個。
如果真的壞了,他回去要寫檢查。
銳一拳頭砸在自己腿上。
沒辦法,面前的所有東西哪樣都不能砸,他們已經不是當年家大業大,財大氣粗,高射炮隨便打蚊子的時代了,在資源極度匱乏、這處大陸還沒徹底收服還沒找到替代資源之前,得勒緊褲帶過日子。
屋漏偏逢連夜雨。
“報告:盛都目前有十八家瑰奇齋受到亂民攻擊。請示,是否反擊;請示,是否反擊。“
“是。”
“否。”
銳和云不慈對視一眼。
半晌,銳皺眉道:“你要對平民使用武器?這違反宇宙公約。”
“現在還說什么宇宙公約。”云不慈笑道,“宇宙公約還不允許在低等文明使用超越時代的武器呢,你們遵守了嗎?”
“那你又以什么樣的立場在諷刺我?”
“我是笑你們當了什么又要立什么。”云不慈道,“‘野味’也用了,‘調皮蛋’也準備好了,‘甘霖’在緊急調取中,光子炮炸了凝芳閣,掃描儀掃過無數假皇帝,激光無人機不要錢一樣一撒一大把,昆蟲無人機納米編程機器人都上了,然后你現在來和我說不傷平民?”
“那是為了追捕大乾皇帝,你也說過她最為了解我們,又擁有足夠權力和威望,是對我們威脅最大的人!”
“所以我要在最短時間內以我們的先進武器威懾百姓,壓下民亂,要讓他們痛、怕、驚恐,在我們的強大之前興不起任何反抗之心。如此才能保證無論是大乾百姓,還是我們自己,都能盡量減少無謂的傷亡。否則一旦拖延下去,他們會被皇帝和大臣煽動,會發現我們力量不足,他們會反撲,而我們會被砸毀所有瑰奇齋,會遭受無處不在的暗殺和抵抗,會損失更多的資源來對付他們。”
“荒唐!冷兵器時代的百姓,連刀劍都是管制用品,如何能和我們作抗爭!如果現在就武力鎮壓,只會更快引起暗殺和抵抗!”
“現在的暗殺和抵抗,我們還能應對,還能最快速度平息局勢。大乾有個詞,叫夜長夢多。”
“別說的我好像不讀古文一樣。但放眼現在的大乾,誰能賜我以噩夢?憑這些手無寸鐵的野人,還是憑你的只能揮舞著鐵棍的皇帝徒弟的大軍?云,你這次是立了大功,管理司將來遲早有你一席之地,這還不夠你滿意嗎?還要危言聳聽,抬高你的皇帝徒弟,好給你的光輝功勛添彩嗎?”
云不慈不說話了,掏出一塊手帕,對著銳用力擤了擤鼻子。
銳瞪著云不慈,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那團鼻涕,被這個沒教養的女人給惡狠狠擤了出來。
云不慈隨手扔了手帕,大步向前走。
“你去哪里!”
“我去取消瑰奇齋對你們的所有供應——不與傻逼論短長,盡管叫你餓得慌!”
“站住!非常時期,你還要不顧大局!”
“到底是哪個王八羔子不顧大局,少給老娘扣帽子!”云不慈呸地一聲,“老娘真要想進管理司,當初留在老家就好了。熬上二十年,憑老娘家世,現在也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更用不著獨自冒險撕裂空間,帶著那個狗屁任務來坑蒙拐騙人家小姑娘!”
“怎么,聽你這口氣,你不會對低等文明的獨裁者心軟了吧?”
云不慈看著黑下來的屏幕,長吁了一口氣。
“不,既然已經不做人了,倒也不必假惺惺地搞什么痛哭流涕迷途知返。天要下雨人要吃飯,物競天擇叢林法則,說到底就是你死我活的事。再說,我現在心軟才是找死,因為我那個徒弟…”
她笑了笑。
“一定第一個要我死。”
鐵慈睜開了眼睛,一時還不能動。
萍蹤手忙腳亂地起身,啪地一下撤掉鐵慈的枕頭,于是鐵慈的腦袋重重地砸在床上。
景緒露出慘不忍睹的表情,屁股卻動也不動。
反正他是不會好心伺候鐵慈的,皇帝都不是好東西。
萍蹤也沒在意鐵慈可憐的腦袋,她抖著枕頭的水,眼光一掃,咦了一聲道:“這地上的水有點奇怪。”
她伸手過去,摸起了一層似水銀般的銀晃晃的東西,在手中抖了抖,眼看那東西在掌心里隨意地變幻形狀,頓時來了興趣,也忘記要給鐵慈換個枕頭或者端水了,捏著玩個不休,一會兒捏成老鼠,一會兒捏兩個雞蛋夾根油條。
景緒在對面看著,眼睛慢慢瞪圓了。
他還是在大乾嗎?
為什么從昨晚遇見鐵慈開始,就看見這么多詭異的玩意兒?
納米機器人是暫時受潮黑屏了,但是蜜蜂無人機還在呢,那只轉來轉去的蜜蜂始終沒有找到對萍蹤合適下手的角度,卻將這一幕忠實地傳遞給了遠端。
顯示屏前的銳,看見那造型,抽搐了一下。
最終放棄了讓蜜蜂無人機繼續執行任務。
保全一個是一個吧。
無功而返的無人機和落入敵手的機器人,讓銳的心情到了低谷。
“請示,目標已確定,納米機器人失敗,是否再次派遣機器人,或者直接摧毀目標?”
銳凝視著畫面里奇形怪狀的機器人,忽然露出了一抹森冷的笑。
“要第一時間震懾他們,打怕他們,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是嗎?”
他道:“直接摧毀,目標,整個地下賭場。”
“確認命令,直接摧毀整個地下賭場。”
“預計需時三秒,倒計時開始,三…”
鐵慈睜開眼,看見的就是萍蹤手中的那一灘銀色。
目前的造型是一只鴨子。
隨即又變成了禿毛雞。
這百變的造型讓鐵慈眸子一縮,吃力地道:“什么東西!”
“撿到的。”萍蹤一指床下,“琢磨了半天了,也不知道是個什么玩意。”
“扶我起來…”鐵慈吃力地道,“走!”
“嗯?”萍蹤愕然道,“還有兩刻鐘你才能動呢!”
“走!”
景緒比萍蹤更快地過來,一把拎起鐵慈摜在萍蹤背上。
門外忽然有動靜,有人大喊:“喬喬怎么死在走廊里了!”
鐵慈:“…問,最快離開這里的最隱蔽的道路!”
景緒踢開門,一把揪過來一個奔來的人,“離開這里的最隱蔽最近的路是什么!”
鐵慈對著那人勉力抬起手腕,令牌在手腕上晃蕩。
那個莊家只看了一眼,道:“那樣的路不是給你們走的。”
他走進來,搬動桌子,桌子移開,露出一個粗陋的地道口,道:“底下就是福壽溝的一段入口,直通往護城河,這一處的柵欄已經被割斷,剩下的,要靠你們自己了。”
福壽溝就是城池的下水排水系統,盛都有三套排水系統,一套是太液池金水河連接的宮苑用水系統,相對最干凈,定期整修清理;一套是盛都周圍三河構成的漕運系統,負責運輸和提供大多數百姓用水;一套則和護城河連接,用以城池排水泄水的涵洞系統,福壽溝就是最后一種,也是最長的地下水道。
口子一打開,一股難以形容的餿臭之氣就沖出來,萍蹤捂著鼻子臉色發白,“不行,我堂堂郡主,怎么可以走下水溝?我又不是老鼠!”
鐵慈一腳踢在她屁股上,“朕還是皇帝呢!”
萍蹤不說話了,咕噥道:“不許吐在我身上。”
“走不走?不走我先!”景緒當先跳了下去。
萍蹤正要跟著,忽然覺得頭頂一亮。
與此同時鐵慈忽然一腳踢在她膝窩。
她靴尖不知道裝了什么東西,十分堅硬,對著膝窩這一撞,萍蹤雙腿頓時一軟,整個人平栽了下去。
她栽下去,背上還背著鐵慈,洞口小,竟然就這么將鐵慈橫卡在了洞口。
好在洞口低,下去就站到實地,萍蹤仰頭伸手,瞳孔瞬間放大。
她看見一道極致明亮的白光掃過鐵慈的上方。
像大團的白霧或者橫卷的云團,轉眼便充斥了空間,然后,屋頂、橫梁、器具…所有的東西,都在白光籠罩之下,忽然消失不見。
她看見四面的土墻轟然炸起,化為灰黃色的大片霾塵,充斥了整個視野,在那片灰黃里,隱約有細密的紅色光點不斷閃過又不斷消失。
而在上面的鐵慈,則看得更為清楚。
她看見大片白光橫掃而過整個屋子繼而整個賭場。
她看見轉眼地面就被掀開,賭場被削了頭,無數牌九骰子連同人影被吸上天,然后一半消失在白光里,一半帶著粉末和鮮血和墜落地面。
她看見無數人在白光中不及逃跑甚至不及呼叫,只在白光中留下此生最后一抹殘影,因為消失的速度太快,以至于人體從存在到成為一灘膿血不過是眨眼之間,最后化為白光中一抹一抹細密的紅色光點,像一道道血彩虹。
無數生命,方才還鮮活的、吵嚷的罵人的拉架的調笑的生命,轉眼消失。
她看見一抹白光削掉地面露出賭場,一抹白光橫掃而過吞噬掉所有站立和坐著的賭徒莊家,然后,第三道白光出現了。
這回角度更低,是貼著地面平掃的。
這意味著,三道白光,是從高到低排列的,勢必要把這賭場中所有生命都收割干凈。
那光幾乎剛出現就掃到了她面前,像雪崩那一刻卷起的第一波雪已經觸及她的靴跟。
而她還不能動,還以一種尷尬的姿勢卡在洞口。
萍蹤還在發怔。
鐵慈閉上眼。
下一瞬她腰間一緊,整個人呈一種v字形被拉入了洞口。
白光緊隨著仿佛浪潮一般卷過洞口。
洞口瞬間消失掉一層。
萍蹤抱著身軀僵硬的鐵慈栽落,也不知道落在哪里,水聲濺起,她尖叫一聲。
景緒怔怔仰望著上方,半晌道:“上面…怎樣了?”
他的聲音在地下水道里不斷回響,聽來幽深。
鐵慈沒有回答,萍蹤輕聲道:“應該都…死了吧。”
景緒沉默,缺了手指的手掌微微痙攣。
只是一道光。
那么多人。
鐵慈也在沉默。
那么多人,那么多生命。
師父說要,就要了。
大乾百姓,在他們眼里,到底算什么?
片刻之后,她道:“走吧。”
這里的管道是磚石結構,底部和兩壁都是石板,縫隙處抹了許多白灰,頂部是青磚拱券。
地面有淺淺積水,到處都是各種不辨形狀的黏糊糊雜物,時而有老鼠從腳下躥過,發出空曠的嘰嘰之聲。
那個當機狀態的納米機器人現在栓在她腰上一晃一晃,目前是老鼠形狀,萍蹤覺得這只怪異的銀老鼠,說不定能嚇到真正的老鼠。
空曠的地下水道回響著啪嗒啪嗒的腳步聲,萍蹤走著走著,還走出了安全感——走在地面上,時刻要擔心那滴滴聲響,要小心頭頂盤旋的怪物,要提防無處不在的瑰奇齋,還要承擔害死無辜人命的壓力,相比之下,現在也就臭一點罷了。
這么想著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好像又聽見了滴滴之聲。
她以為這是幻聽,但隨即鐵慈便拍了她的肩膀。
景緒已經回頭。
前方是無盡的黑暗,身后也是,在身后那一片濃郁的黑暗之中,隱約有幾點綠光閃爍。
萍蹤看見綠光下意識松口氣,總覺得紅光白光更危險一些,但隨即她臉色便凝重了。
那光在不斷接近,很快,不是她想象的老鼠眼睛,老鼠沒那么快。
此時三人正走到一截柵欄前,柵欄每隔一段便有,攔人和獸都沒問題,但攔不了這三人,萍蹤一陣冰凍加上火燒,也就掰開了。
但總歸要廢些時間。
之前倒還不急,現在身后追了幾個莫名物,就不一樣了。
她這邊剛冰凍了柵欄,那幾個東西已經到了身后。
這回是幾個圓盤樣的東西,綠光是上面的一個小點,眼睛樣一閃一閃。
萍蹤駭罵:“什么玩意,圓蝙蝠似的!”
從昨晚開始,每時每刻都在懷疑人生。
鐵慈:“打它眼睛。”
她知道是燈,但是這樣說萍蹤景緒比較好理解。
咻咻幾聲,金針射出,綠光頓滅。
但下一瞬,一道風呼嘯而來,直撞景緒腰間,景緒一個翻身,繞著圓形的涵洞轉了一個圈。
那玩意兒竟然也隨著他轉了一個圈,是貼著墻壁轉的,所經之處火光四濺,吱嘎之聲聽得人頭皮發麻,磚石碎屑簌簌而下。
整個涵洞竟然也就這么被割了一圈,切口深達半尺。
打燈只是破壞了它的圖像傳輸,但不影響它殺人,還影響萍蹤景緒捕捉它的位置。
景緒被這附骨之蛆追得沒了脾氣,好在這時萍蹤已經弄開柵欄鉆了出去,大喊:“過來!”
景緒一個飛縱越過柵欄,萍蹤眼疾手快將斷了的柵欄橫著一折擋住破口,緊追而來的圓盤哐當一聲撞在柵欄上。
但終究斷了的柵欄不夠細密,還是有圓盤找到縫隙鉆了過去,以至于萍蹤剛想大笑都斂了笑容,罵了一聲拔足狂奔。
鐵慈趴在她背上往后看。
萍蹤忽然一個踉蹌。
那些圓盤便也頓了頓。
萍蹤避開一處凸起側了側身,圓盤便也歪了歪。
那些圓盤好像是追著人體軌跡行動的,目標是什么軌跡路線它就是什么軌跡路線。
鐵慈立即道:“萍蹤,一邊跑一邊上躥下跳!”
“干嘛?不要!又浪費時間又難看,我是堂堂郡主!”
鐵慈也不催促,因為她侄女兒她曉得,嘴上說不要,身體總是很誠實。
果然萍蹤緊接著便是一個回旋炫技。
砰一聲,一個圓盤撞上了拱頂。
萍蹤躥上兩壁飛奔,身子幾乎和石壁斜成九十度,鐵慈危險地吊在她背后,只能死死地抱住她的腰。
一個圓盤便傻傻地也在石壁之上打轉,哧出一溜火花,并在萍蹤接連幾個大波浪凌波微步之后,生生在墻壁上畫出了海浪形狀,磨掉了整整一層外殼,最后電線裸露斷裂,落入積水中,閃出幾個微弱的可憐兮兮的火花,徹底報廢。
萍蹤躍上拱頂,頭下腳上一個倒立。
哐當一聲,一個圓盤一百八十度砸在了地面石板上。
同時砸下來的還有可憐的尚未恢復行動能力的鐵慈,她趴在臭水里,生無可戀。
萍蹤大喊:“我要騰躍,景老頭你背!”
景緒:“男女授受不親!”
“你都半截埋黃土了你怕啥!”萍蹤安慰,“陛下也看不上你啊!“
景緒:…我謝謝你啊。
他從鐵慈身邊小心翼翼跨過去。
反正他不背。
就算這個不介意,他還怕大奉那個瘋子呢。
萍蹤一個平地前移,大青蛙一樣順著污水往前哧了一丈,鼻尖離地面只有一根手指的距離,最后一霎靠腰力猛然拔起。
她身后,一只圓盤也順著污水往前狂哧而過,然后,整個埋進了積水里。
四面陷入了安靜。
萍蹤狂喜,跑回來將鐵慈背起來,“都解決了,咱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