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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紅玫瑰與白牡丹

  雪已經停了,覆滿了整個沙漠。

  天黑得早,天際只剩一點朦朧的藏藍色,和雪沙漠界限分明地分割開整個大漠。

  沙漠變成了雪原,卻不似雪原線條凌厲,披上雪衣的沙漠潔白至溫柔,晶瑩的冰雪光芒閃爍,一眼望去雪色浩瀚無盡頭。

  壯麗而宏闊。

  鐵慈被這般美景震住,立在帳篷口無法言語。

  身后傳來余游擊的抽氣聲。

  在永平他也看過無數次的雪,但從未想過沙漠的雪壯闊如此。

  因極度純粹而令人心悸。

  鷹主忽然在他們身后發出一聲呼哨。

  不多久蹄聲踏響,他的那匹黑馬從綠洲深處奔出。

  鷹主忽然一攬鐵慈的腰,道:“我帶你去看件東西。”大步沖下山坡,迎著奔來的馬,一躍而上。

  身后傳來余游擊的喊聲:“默特兄弟,我也想看啊!”

  鷹主的回答是一連串被馬蹄踏起的雪,冷冰冰撲在委屈的余游擊臉上。

  鐵慈在馬上哈哈一笑。

  雪地上一道蹄印長長蔓延開去,鐵慈瞧著有點心疼。覺得破壞了這一刻完整的美。

  落了雪的沙漠好走了許多,馬踏積雪一路而去,天地如白毯在眼前鋪開,風凜冽蜂擁而至。

  綠洲被拋在身后,這清凈而冰涼的瓊國仿佛只剩下了策馬急奔的兩人。

  鐵慈忽然想到什么,撕下兩條薄薄的黑色的衣袖,自己綁了一條在眼睛上,另一條遞給了鷹主。

  身后人單手接了,二話不說,也給自己眼睛綁上了。

  鐵慈笑道:“你就這么信任我?不怕我是讓你綁了眼睛好把你騙到敵營去?”

  “騙就騙。”身后人滿不在乎地道,“反正我死也拉你墊背。”

  殺氣森森的話,他說來卻讓人覺得撒賴,這有點熟悉的口氣讓鐵慈心中一動,手悄悄抬起就要去掀那個福娃娃面具。

  鷹主卻極其靈敏地一側身,躲過了她的偷襲。

  鐵慈心中嘆一口氣,第一次覺得可愛的福娃娃面目可憎。

  忽然鷹主勒馬,說:“到了。”

  鐵慈一抬頭,倒吸一口入夜雪地冰涼的氣息。

  面前出現了一塊巨大的石頭,底端細長,頂端闊大,一整塊巨石顫顫巍巍懸在頭頂,因了這沙漠風刀的日夜切割,竟被割出千瓣萬葉的形狀,此刻積了雪,那些瓣葉便重重疊疊,宛如綻放。

  在藏藍色的夜空下,宛如一朵巨大的雪牡丹靜默盛開。

  鷹主在她身后道:“這里原本是翰里罕漠的奇景之一,巨大的懸石平日里透明深紅如玫瑰,一向被咱們西戎人視為忠貞和情愛的象征。曾有很多人千里跋涉,在此處許下諾言,傳說立誓于此的男女,一生不會遭遇離別和背叛。”

  鐵慈想很好很浪漫可是你帶我來看這個?

  “沒想到下了一場雪,紅玫瑰變成了白牡丹。”鷹主道,“也很美是不是?”

  鐵慈瞄著他,此刻萬萬不敢多說一句,生怕哪一句就被賊老天算成了誓言,只淺淺一笑,道:“嗯。”

  “喜歡嗎?”

  “嗯。”

  “你過來。”鷹主對她招手,鐵慈只得過去,看他用彎刀撬下了巨石底部的一塊小石頭,遞給了她。

  那石頭果然是深紅色的,微微透明,剔透如玉石,如今覆了雪,閃著微光,既艷又清,不知怎的鐵慈便想到了飛羽,他也是這般既艷又清的感覺,她忽然想把這里的石頭和這里的雪都送給他。

  卻聽見鷹主低低道:“看,像不像玫瑰?比玫瑰還紅,在我們西戎傳說里,它還叫心石。送出玫瑰心石的…”

  忽然一個聲音打斷了他。

  “什么玫瑰牡丹?明明是只小蘑菇。”飛羽大步過來,抬頭打量那下細上粗的巨石,嘖嘖兩聲道,“怎么看怎么像那話兒。我聽說西戎有些部族是哪里缺陷就拜什么圖騰,閣下如此推崇這只蘑菇,莫非天生短小?”

  鐵慈:“…噗。”

  閣下真是缺德樹上缺德果。

  飛羽迎著鷹主似可殺人的目光,漫不經心走過來,順手拿起那塊心石,隨手便拋在了雪地里。

  鐵慈輕聲道:“這塊石頭我本想送給你的…”

  飛羽并沒露出感動神色,眨眨眼笑道:“別。我可不短小,不需要拜這個。”

  鐵慈:…這什么虎狼之詞!

  飛羽又對鷹主揮揮手,道:“多謝你帶路。現在我和葉辭想仔細瞧瞧這小蘑菇,你且先回去吧。”

  一陣沉默,大黑馬鼻端咻咻噴著白氣,福娃娃面具下,那雙眸光烈而沉。

  鐵慈看見對方寬袖下的拳頭已經握緊,手背上綻起青筋。

  她看似平靜,卻已暗暗蓄力。

  萬一這兩只廝打起來,得保證第一時間分開。

  然而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鷹主猛然退后,翻身上馬,韁繩一抖,大黑馬長嘶著再次踏雪而去。

  他翻飛的披風在視野中鼓蕩,長發上結了霜。

  鐵慈面前很快只剩下了泛著雪色冷光的茫茫大地,那一排馬蹄印孤獨地延伸向大漠深處。

  她嘆息了一聲,心想沒有阻止飛羽刺激這人,是想看看他的反應,驗證一下心里的一些猜測,然而此刻她更加迷茫了。

  為什么就沒有打起來呢?

  真的不是丹野嗎?

  如果是他,一定會第一時間撲上來,干飛羽一個天荒地老的。

  如果不是他,又為何一直想要留下她,又帶她來這里說這些話?

  飛羽伸手在她面前晃,“回神了!這么個大美人站在你面前你在想誰呢?”

  “想把大美人吃干抹凈啊。”鐵慈回答完就知道說錯話了,這位可不是瑞祥殿里那些撩一撩就嬌羞作態的妞們,這位臉大似沙漠,皮厚如城墻,撩撥挑逗別說叫他臉紅,保不準立馬躺平還嫌你不夠急色。

  果然飛羽立即道:“來吧就在這里幕天席地吧…”

  鐵慈早已跳上了他來時偷騎出來的馬,一拍馬屁股一溜煙跑走了。

  飛羽長嘆一聲。

  這女人什么都好,就是光說不練。

  他縱身追上,跳上馬背,在鐵慈身后笑道:“其實啊,這里的傳說我是知道的,我還知道,在這里求親,是不能拒絕的…”

  “這不好。”鐵慈道,“這要是姑娘是被哄騙來的呢?這還不能拒絕了?這是你們渣男為了騙老婆編出來的傳說吧?”

  一說到騙字,兩人都有點敏感,都閉了嘴。

  飛羽在她身后悠悠道:“我可沒騙過你,我只是沒說而已。”

  鐵慈嗤地一聲。

  “等我做完一件事,就和你說。”飛羽偏頭嗅嗅她的發。

  老大現在也該到了邊境了。

  解決了老大,推給梁士怡,逼梁士怡提前發動。

  老二他已經讓繡衣使想辦法把他絆在汝州。

  梁士怡一旦提前發動,老二就會被放在火上烤,父王不殺了他也得廢了他。

  之后他再想法子除了梁士怡。如果父王有準備,那么這大功就獻于父王之前,作為他正式出場鋪墊的大功一件。

  如果父王沒有這個準備,那么這件功勞,就成為他踏向王位的踏腳石。

  這其間要做的事很多,要行的險無數,他在各方勢力中游走,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以前他想拉著她一起,無論勝敗,登青云或者下地獄,都不要她離開身前三尺。

  后來一路相隨,他漸漸改了想法。

  她如此出眾,無需借光也自生輝煌,靠自己就能登梯攀云,心中亦有家國天地。

  這樣的人,誰也無權逼她平庸。

  誰都羞于讓她成為男子附庸。

  情愛也并不能困住她,若以此乞求她停下腳步,怕反而會失去她的心。

  他的驕傲也不允許。

  那就各自高飛吧。

  若中途折戟,便讓飛羽永遠活在她心底。

  若贏了天下,那天下就和她共享。

  鐵慈沒有回答他的話,心想,誰還沒個難言之隱呢。

  那一層紙,都不想捅,但是罡風一吹,也許剎那間就破了。

  前方飄飄搖搖出現一盞燈,在茫茫雪地里,溫暖而鮮明地亮著。

  這一刻鐵慈忽然明白了風雪夜歸人的含義。

  空曠清冷天地里,那一盞燈,就是回歸的真義。

  而對她來說,戰友在等待,父母在守候,家國未寧,海未清河未晏,步步皆是歸鄉。

  而愛情,在彼此的心里,都放在了這些事之后。

  立足未穩,談何未來。

  走到近前,看見提燈的是楊一休。

  小圓臉凍得瑟瑟發抖,委委屈屈抽著鼻子,咕噥道:“自己掛念著便自己等唄,做啥安排我來凍著…”

  鐵慈想容茶茶又在玩什么幺蛾子。

  楊一休看見他們,眼睛一亮,大聲道:“兩位,容監院讓我來此給你等照亮。”

  “容監院呢?”

  “他擔憂小隊成員的安全,不敢睡自己在守著。”

  鐵慈:“…”

  一瞬間她想到了“溫泉水滑洗凝脂,君王從此不早朝。”

  想到了“賢哉萬世忠臣師,比干而已前其誰。諫不當顯何所持,忠必愛君無拂辭。”

  某人批她是個沉迷美色的昏君呢。

  昏君伸手攬過妖妃,毫無愧色地對楊一休道:“請轉告容監院,在下感謝他的良苦用心,但請監院還是多擔心一下他自己的身子骨,不然雪夜看守凍倒了,回頭還得小隊成員守著他。”

  妖妃眼皮也不抬,笑道:“不,還是別來的好,不然看見我和葉十八卿卿我我,氣吐血了就更糟啦。”

  鐵慈推開妖妃,肅容道:“你再說我保證讓你先氣吐血。”

  妖妃立即慫了。

  和葉十八頂牛下場一定不好,葉十八只適合順毛摸,他立即順了順鐵慈的毛,轉身就走。

  走不多遠,他又回來,一把拉走了進了綠洲在跺腳上雪的楊一休。

  “干嘛干嘛。”楊一休受到驚嚇,“我不是個斷袖!”

  “我還不好龍陽呢!”飛羽聽見斷袖兩字就沒好氣,“我問你,葉十八到底是個什么身份!”

  他總感覺,這批書院學生有什么事瞞著他,就好比葉十八的女兒身,他是最后一個知道的,他一直懷疑,不會葉十八的身份,他也是最后一個明白的吧?

  之前不想去問,因為覺得作為某人的親密愛侶,她的身份自己卻要去問和她并不親近的同窗,這也太跌份兒了。

  但是他讓人去查,卻遲遲沒收到消息。

  消息未至,疑問終究是有的,雖然更想等鐵慈自己說,但總有忍不住的時候。

  楊一休轉頭,詫異地挑高了眉,“哈,你的女人,你問我?”

  雖然這問話不太客氣,但“你的女人”這個稱呼還是極大地取悅了飛羽,他也挑高眉,“我的女人你管我問不問。”

  楊一休笑道:“說真的,這事兒容監院說不能告訴你的。怕你知道她身份后,起了趨炎附勢之心,對她不利。”

  飛羽笑道:“好大的口氣。什么人值得我趨炎附勢?皇太女嗎?”

  楊一休非常爽快地道:“是啊!”

  飛羽:“哈哈。”

  他拍拍楊一休的肩,把他拍進了雪地里,作為不老實的懲罰,轉身走了。

  楊一休從雪地里爬出來,看著他的背影。

  聰明人啊,經常會被聰明誤。

  他賊兮兮地笑了一聲。

  鐵慈回到自己帳篷,卻發現余游擊等在門口。

  她十分詫異。

  之前兩人自鷹主帳篷出來之后,已經各自分開了,如何余游擊還在等著她?

  “游擊有什么事?”

  “葉辭啊。”余游擊站起身,看著鐵慈,欲言又止。

  “游擊不妨明說。”

  “葉辭啊。”余游擊終于下定決心,“你和鷹主,是舊識吧?”

  鐵慈不置可否。

  “我瞧著,他對你,似乎有點…有點…”

  “游擊就不要賣關子了,再不說我去睡了。”

  “有點心懷不軌。”余游擊道,“葉辭,出來之前,指揮使和我說,雖然我軍職最高,但是什么事都必須聽你的。我也一直這么做的。可是現在我有些擔心。”

  “擔心我們幫助西戎可能會帶來麻煩嗎?”

  “葉辭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這樣做的后果。西戎人要亂,就讓他們自己亂去,自相殘殺死干凈了才對大乾有利。你幫了西戎人,不管是因為什么原因,將來如果遇上有人不懷好意編排,那就是一個通敵叛國的罪名。你家世出眾,也許不懼這個,但是指揮使這么多年步步驚心,過得十分不容易…”

  他咳嗽一聲,放緩了語氣,又道:“原本我覺得你有自己的打算,但現在瞧著,仿佛你和鷹主有交情,他對你又很不一般…葉辭,家國之前,私交為輕,你切莫感情用事,耽誤了自己,也耽誤了指揮使啊…”

  鐵慈聽著,知道他這是暗責自己為了私交不顧國家大義,會牽累指揮使。

  這事兒其實很好解釋,說一下自己身份就行了。狄一葦不能做的事,皇太女能做,皇太女都已經是儲君了,總不能還去折騰當個西戎的一字并肩王。

  但是鐵慈不想說。

  和書院學生不一樣,余游擊也好,他帶著的那一批大乾士兵也好,總歸她是不了解的。

  而且立場和眼光都不一致,他們更多的是考慮永平軍和狄一葦。

  現在大家在西戎,參與戰事,變數很大,身份還是不要輕易泄露的好。

  她笑道:“我省得。游擊你放心,我必不會牽累指揮使。”

  余游擊欲言又止,最終嘆一口氣,道:“如此便好。”

  鐵慈看著他的背影,微微皺了皺眉,叫過楊一休道:“以后多注意余游擊那邊一些。”

  楊一休果然是最機靈的那個,也不多問,立即點頭,笑嘻嘻地走了。

  鐵慈知道他雖然看似不上心,但大事拎得清,也便放下了此事。

  次日雪停之后,鷹主發下命令,所有人整軍備戰,想辦法帶上兩日的口糧。

  之所以說想辦法,是因為孤軍困守于沙漠綠洲,沒有補給,哪來的糧食。之前費了好大勁兒跋涉開山,越過孚山去永平搶劫,現在永平的村子也被搶完了,路又被鐵慈給堵了,糧食就更艱難了。

  好在還有綠洲,生著些常青的樹木,地下能挖出蟲子,還有些樹皮可以吃,走出綠洲,沙漠里也藏著些蛇鼠昆蟲,運氣好能打到狐貍。沙漠里的紫桿柳仙人掌沙蔥也可以食用,只是冬季的沙漠少了很多植物,因為顯得更加難捱。

  鐵慈也加入了尋找食物的隊伍,她走過樹林,發現很多樹的下半截都會非常光滑,宛如上了一層包漿似的光澤柔和,上半截卻又十分粗糙,不禁有些訝異。

  鷹主跟在她身后,道:“夏天的時候我們便到了這里,那時候樹上有很多爬蚱,很多人饞肉了,就趁夜來摸爬蚱。摸的人多,動作要快,眼力要準,因為人會比爬蚱還多。摸多了之后,樹就成這樣了。”

  鐵慈心中一動,想丹野也是在盛夏就回國去了的。

  隨即想到這支隊伍內無糧草,外有圍困的前提下,在這四面荒蕪的綠洲堅持了半年之久,其間艱難困苦,也就在這人輕描淡寫一句話里了。

  前面爆發一陣歡呼,小隊成員還以為得了什么好東西,趕過去一看,卻原來挖到了一窩蟲子。小隊里有個士兵,看見那蠕動的一窩東西的時候,臉就白了,聽說還要吃它的時候,直接就吐了。

  容溥倒沒有吐,貴公子蹲在綠洲邊緣,挖了一個坑,坑里灑了不知道什么東西,不多時,一條蛇一拱一拱地出現了,容溥退遠了一點,很快更多的蛇聚集而來,在那坑里糾纏扭動,看得人頭皮發麻,西戎兵們一開始還好奇地遠遠圍觀,后來就露出了驚嚇之色。

  原以為里頭有一個能召喚雷電就已經很神了,沒想到還有一個能喚蛇的,而且還是看起來最弱不禁風的那個。

  西戎兵向來最看不得這些奇奇怪怪的事兒,敬畏之色越來越濃。

  有人將剛挖到的那窩蟲子擺在面前,請大神取用,大神葉辭表示敬謝不敏。

  腳步聲響,出去打獵的飛羽拎著幾條蛇幾只老鼠過來,背后還背著一只沙漠狐,西戎兵在倒抽氣——沙漠狐非常狡猾難逮,來了半年了,除了鷹主獵到過一次,其余哪怕是本地沙漠長大,也沒有能抓到沙漠狐的。

  飛羽一回來,就看見那邊圍著容溥發出的驚嘆之色,容溥老遠沖他招了招手,飛羽挑了挑眉,并不過去,容溥也不以為杵,笑道:“容兄,蛇肉味美。就是形狀不佳,還得你親自操持,才好讓十八入口。”

  “閣下實在操心太多了。”飛羽懶洋洋地道,“十八,等著,哥哥給你弄個魚蛇羹。”

  鐵慈正想說哪里有魚,就見飛羽走到了河邊,這條河水位不淺,環繞著整個綠洲,水色深綠,飛羽取過一支竹笠,翻過來,中間開了口,開口邊緣微微翹起,竹笠用樹枝固定在河邊,變戲法一般從懷中摸出幾顆鳥蛋,打開倒進竹笠里。又抓了一條魚,用樹枝垂了吊在竹笠上,離竹笠開口大概一個手掌的距離。

  別說不吃魚的西戎人沒見過這種捕魚的手法,就是大乾人也沒見過,都圍攏來看,不明白這是要干什么。有人對著鳥蛋咽口水,心想這么難得的東西不吃掉竟然扔到水里,實在是可惡。

  當下就有人看飛羽眼神不大好看,飛羽察覺,眉毛一抬,那些兇狠的西戎兵下意識就轉開了眼。

  鐵慈看得暗暗好笑。

  飛羽美貌,卻讓人不敢褻玩,他有種尸山血海里趟出來的凜然殺氣,森冷鋒利,一泓秋水般的刀鋒,刀背上卻都是殷殷舊血。

  忽然有人驚呼:“魚!”

  眼看著一條肥魚從倒扣的竹笠的開口里鉆了出來,落在了蛋液里,隨即又是一條,又一條…魚兒們像受了蠱惑般,不斷地從竹笠口里鉆出來,不多時就積攢了滿滿一竹笠的魚。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

  早有眼疾手快的大乾士兵殺魚晾干,飛羽取了最肥的兩條魚,又撿了條蛇,放了些沙蔥,熬作一鍋。

  香氣滿綠洲,西戎兵咽口水的聲音沙漠里都能聽得見。

  鐵慈看著那些面黃肌瘦的西戎兵,招手示意過來喝一碗。

  這風雪沙漠里,馬上就要行軍,喝一碗熱湯太重要了。

  西戎兵卻都猶豫著后退,西戎人不吃魚,魚是他們其中一個部族的圖騰。

  鷹主忽然大步走過來,端起碗咕咚喝盡,胡亂嚼了一氣。

  鐵慈:“哎——”

  鷹主已經吃完,重重放下碗,對部下們道:“命都快沒了,管什么忌諱?都給我喝!”

  鐵慈:“哎別——”

  鷹主忽然一把捂住咽喉。</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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