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守府的宴席雖然是臨時張羅起來的,但好在捧場的人不少,那些商人們在地位上遠遠不能和貴族們相比,可在個人生活享受上卻不比貴族們遜色,招來的廚師們各有各的拿手好菜,那些侍女們也顯得很有教養。厄特知道自己不適應這種場合,還請來了幾個走南闖北的大商人,讓他們活絡氣氛。而受邀的商人們感到受寵若驚,能和米奧里奇將軍還有紫羅蘭城未來的主人同坐共飲,也算是無上的榮光了,相互比賽一樣爭著獻殷勤,當然,做為見多識廣的商人,他們言談是恰到好處的,既能讓人感受到熱情,又不過于死皮賴臉。
吃到了一半,瑞斯卡和勃拉維也帶著人趕到了紫羅蘭城,瑞斯卡很關切的問安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好斗的勃拉維不管三七二十一,攛弄著大家一起去找那個左塞侯爵的麻煩。人的秉姓真的很難改變,當初菲利普的孫子澤達無禮的闖入索爾的家時,大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皆不敢出聲,只有勃拉維挺身而出質問澤達,結果當場被踢得暈死過去。至于這種個姓算莽撞還是算勇敢,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事情了。
大家吃得都很高興,最苦最累的人就是厄特,他忙得是上躥下跳、東奔西走,等到大家酒足飯飽,在侍女的引領下回到各自的房間休息時,厄特已經快要累癱了,但他心里卻是非常高興,再累也高興。到目前為止,事實證明他的選擇是正確的。
安飛略有些疲倦,小睡了兩個小時之后,便起床開始修煉了,在旁人看來,安飛實在太刻苦了,但他本人卻是樂在其中的,修煉已經成了他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畫家在畫布面前一坐就是一天,數學家解算難題的時候也許會算上幾個星期,在別人眼里他們很辛苦,可他們自己卻是沉浸在一種愉悅中,只要能做自己喜歡做的事,苦便不能算苦了。
安飛一直修煉到了凌晨,突然聽到外面隱隱傳來了一陣嘈雜聲,他皺了皺眉,收功起身推開了房門,就在這同時,隔壁的房門也被推開了,米奧里奇緩步走了出來,讓人驚訝的是,他的步伐有些不穩,略顯出了蹣跚之相。
“米奧里奇叔叔,你怎么了?”安飛吃驚的問道,象米奧里奇這樣的大劍師,是不可能染病的,他們的體能始終會處在當前的巔峰狀態,除了衰老之外,沒什么能影響到他們。
“沒事、沒事。”米奧里奇擺了擺手,眼神轉到了別處。其實這一夜,米奧里奇靠著過人的毅力,強行雙盤打坐熬了整整一個晚上,他試圖抓住踏入圣境的啟示,如果能放下國家大事,這是他唯一的人生目標了。可惜一直熬到最后,除了因血氣不通而引起的酸麻之外,他并沒有什么發現。
安飛還想說什么,外面的嘈雜聲突然大了起來,米奧里奇神色一動,和安飛對視了一眼,疾步向外走去。
城守府前面的院子里,已經擠滿了人,外面也全是人,其中大部分都是米奧里奇的親衛隊騎士,他們的表情各異,有憤怒的、有驚愕的、有沉默的,還有很多人彼此爭論著什么。
“怎么回事?!”米奧里奇的聲音并不大,但已經足夠了,嘈雜的聲音迅速平息下去。
“安飛!!!”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聲尖叫,隨后一個穿著金黃色長袍的老人沖了出來,他臉上的肌肉因憤怒而不停的抽動著,指向安飛的手指和胳膊顫抖不停,引得他身上的長袍也跟著顫抖起來,好似波浪一般。而他的脖子上有一處傷口,被人包扎過,但現在紗布被扯掉了一半,能清楚看到脖頸間流出的鮮血。
“你太…狠毒了!你太狠毒了!”那老人一邊叫著一邊試圖沖上來,而在他身后擠出的兩個劍師急忙拽住了他。
“這家伙是什么人?”安飛是莫名其妙。
“左塞侯爵,你到這里做什么?”米奧里奇解開了安飛的疑問。
“做什么?你問問他!”左塞侯爵的眼角幾乎要迸裂了。
“我現在在問你!”米奧里奇毫不客氣的說道。他雖然是一個軍人,但在其他方面的嗅覺也是非常靈敏的,不管出了什么事,這種時候如果他真的去問安飛,或者僅僅是把目光轉向安飛,都會把安飛置于一種非常不利的境地里。換了一個沒經驗的人,也許會受到左塞侯爵的誘導,可米奧里奇卻不是這么容易就上當的。
左塞侯爵更加憤怒了,米奧里奇的質問已經鮮明的表達出了態度,根本就沒有把自己這個侯爵放在眼里,但他沒有失去理智,憑他的能量是根本無法和米奧里奇對抗的,左塞侯爵把目光轉到了安飛身上,悲呼道:“安飛,我沒有惡意,昨天讓斯奈夫魯去請米奧里奇將軍,只是因為我敬仰他,他是我們的英雄、是我們的救星!我過分嗎?我怎么冒犯你了?值得你下這樣的毒手?!”
安飛沒有說話,只靜靜的看著左塞侯爵。
“來啊,來殺我啊!”左塞侯爵的聲音已經快要沙啞了:“如果你覺得無法容忍我,你可以來殺我,我已經這么老了,我不怕死!可你為什么要殺那么多無辜的人啊!為什么啊!”
米奧里奇親衛隊的騎士們讓出了一條路,一群劍士打扮的人抬著十幾個擔架走了進來,擔架上全都是死人,第一個就是昨天出現過的斯奈夫魯,他的上身赤裸著,遍布著密密麻麻的傷痕,不過大部分傷痕都是舊傷,只有一道新傷,也是致命的新傷。
讓斯奈夫魯致命的傷口看起來很可怕,從左肩一直劃到了右肋下,整個胸膛幾乎被劈開了,傷口處黑糊糊的,還隱隱散發著烤肉的味道。其他尸體上致命傷的位置各異,有脖頸受創的,有胸膛被刺穿的,唯一相同的就是傷口的顏色,和斯奈夫魯的一模一樣,好似兇手殺完人之后還特意用火把燒烤過傷處。
“安飛!你看看斯奈夫魯,你睜開眼睛好好看一看!”左塞侯爵一邊用顫抖的手撫摸著斯奈夫魯的胸膛,一邊厲聲叫道:“看見斯奈夫魯這一身的傷疤了嗎?他為了帝國出生入死,不知道立下了多少功勛,可惜啊,可惜啊!他沒有死在敵人手里,反而是因為我…”左塞侯爵說到這里已經說不下去了,眼中流出了渾濁的老淚,他身后的劍師急忙俯下身,低聲勸慰著什么。
“安飛!你怎么能忍心啊…”左塞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一把推開隨從,口中發出了沙啞的哭叫聲。
安飛還是靜靜的站在那里,這種時候不是爭辯的時候,開口便必須要找出致命的破綻。
米奧里奇親衛隊的騎士們看向安飛的目光都變了,充滿了濃濃的敵意,來到這里的目地他們都知道,安飛和左塞侯爵發生了沖突是人所共知的事實!而在整個紫羅蘭城中,能造成這種傷口的,只有魔武雙修的安飛!就在昨天夜晚,厄特和那些商人們沒少講述安飛發威的場面,火焰劍已經成了安飛的象征。
安飛與左塞侯爵怎么爭斗與他們無關,甚至他們還會幫助安飛,畢竟這也是米奧里奇趕到紫羅蘭的目地,但安飛不應該殺死斯奈夫魯!就在一個月之前,斯奈夫魯還是他們并肩作戰的同伴,轉眼之間就死在自己人手里,誰不寒心?誰不憤怒?
“怪我啊…都怪我!”此刻的左塞侯爵已經涕淚橫流了:“我不該讓斯奈夫魯做我的首席騎士,我本來是想幫助他,誰想到卻是害了他,怪我啊!”左塞侯爵徹底發起了瘋,竟然拼命扇起自己的耳光了,一下又一下打得又狠又響,他的隨從急忙撲上去,死死拽住了左塞侯爵的胳膊。
“安飛,給我們一個交代!誰給你的權力讓你隨便殺人?!”左塞侯爵的一個隨從憤怒的高叫起來。
“給我們一個交代!”其他隨從也跟著大叫著。
“給我們一個交代!”米奧里奇親衛隊的幾個騎士被煽動了,發出了憤怒的叫喊聲。
人的情緒是很容易被煽動了,沒有挑頭者還好說,有了挑頭的,情緒就會象星火燎原一般一發而不可收拾!眼見人潮洶涌,緩緩向前逼來,靜靜站在那里的安飛猶如狂浪中的孤礁,馬上就要被吞沒,隨著一聲長嘯、一道寒光,蘇珊娜已經站在了安飛身邊,克里斯玎、瑞斯卡等人也全都沖了出來,連尼雅也仗劍混在了人群中,開始是受到安飛威逼才入伙的輝維不知道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了什么法寶,緊緊攥在手里,小氣的哈根不再小氣了,不停的為大家分發著魔法藥劑。
磨難對人生還是有好處的,從開始十幾個魔法師被菲利普的孫子帶著幾個劍士擺平,到現在生死與共的團結,每個人都在成長之中。
“閉嘴!”一聲如雷霆般的怒吼劃破了長空,震得人雙耳轟鳴,米奧里奇終于爆發了,只這一聲便讓所有的人停下了腳步,連那幾個想制造更大混亂的人也膽怯的縮了回去。
“左塞侯爵,你說安飛殺了人?有什么證據?”
“證據?斯奈夫魯是證據,他們是證據,我也是證據!”左塞侯爵一把撕掉了脖頸上的紗布,傷口被撕裂了,鮮血又涌了出來:“我親眼看到了他!”
“昨天晚上,我一直和安飛在一起,他不可能去殺人!”米奧里奇冷冷的說道。
“哈哈…”左塞侯爵發出了慘笑聲:“米奧里奇,我知道你為什么這樣說,安飛是大魔法師索爾的學生,一面是你的老朋友,帝國宮廷首席魔法師,一面是已經退役的部下,你做出這樣的選擇我不奇怪!”
這句話說出口,米奧里奇親衛隊的騎士們都驚住了,他們對米奧里奇有著如磐石般的信任,這樣的信任不是可以被輕易摧毀的,但可以被動搖。
安飛突然擋在米奧里奇面前,微笑著說道:“米奧里奇叔叔,讓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