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看,女孩子有多么地好打扮不是?
單一個發髻就能挽出無數的花樣來,更遑論數也不數清的四季新衣、簪環釵鈿等諸如此類的物件兒了。
可兒子卻是沒了這個樂趣,左不過衣裳、帽子、靴子老三樣兒,想花哨都花哨不起來。
當然,若真有哪個兒子精于打扮了,劉氏這個當老娘的可又得擔心了。
雖說后來又來了個殷巧慧,聊慰劉氏那顆裝扮閨女之心,只這孩子心智不全,性子又躁,根本坐不住,哪如紅藥這般乖巧懂事?
更況且,紅藥生得還好看,眉目如畫、膚若凝脂,便只這般瞧著,劉氏也覺歡喜。
最近下人們都在傳,說是老夫人拿新認的二姑娘下飯,一頓能多吃大半碗呢,傳得有鼻子有眼兒的。
這等閑話,紅藥自不會聽,聽了也不會信,信了則更高興。
劉氏在國公府的地位,等同于太后娘娘之于皇城,得她青眼,紅藥便是長出八只腳來橫成了螃蟹,整個國公府也沒人敢管她。
將支摘窗向外推了推,紅藥極目望去,卻見湖畔跑來幾個穿紅著綠的小丫頭,一個個拿著箕帚開始灑掃。
不消多時,她們的肩膀上、發鬢間,已是落英斑駁,似擔著白雪,湖水青碧、紅杏如霞,真比那畫兒還好看。
“姑娘,外頭風大呢,可別吹著了。”大丫鬟荷露此時挑簾進了屋,見紅藥只穿著中衣立在窗邊,忙柔聲勸了一句。
紅藥應聲回首,淺笑著道:“無事的,天氣暖了,這風也不涼。”
口中說著話,到底將窗扇合上了大半,返身往榻邊走,一面便問:“你怎么來得這般早?芰月呢?”
荷露、芰月、菡煙、蓮香四個乃是紅藥的貼身大丫鬟,皆是劉氏與常氏親挑上來的,不只生得齊整,規矩上頭也好,并未因紅藥的出身而瞧她不起,服侍得很是盡心。
當然,照紅藥看來,在服侍人這件事上,她們幾個加起來,也不及自個兒。
不過,這也不是甚值得夸耀之事。
難不成紅藥還能天天擺出一副“我比你們更會服侍人”的架勢來,睥睨眾生么?
見紅藥相問,荷露忙陪笑著回道:“回姑娘的話,芰月領飯去了,一會兒就回來。”
因見天色尚早,她又輕聲問:“姑娘是要再歪一歪呢,還是現就梳洗起來?”
紅藥正坐在榻邊著襪,聞言便道:“就起罷,再睡也睡不著了。”
荷露忙應是,挑簾喚進幾個青衣小鬟,捧來巾櫛等物,服侍著紅藥慢慢洗漱完畢,又扶她坐去妝臺前,正欲替她挽發,那門簾忽地一挑,芰月走了進來。
荷露自鏡中看去,見她兩手空著,不由詫異:“不是說領飯去了么?怎么空著手?”
芰月面色如常,擺手笑道:“別提了。大廚房不知怎么的,竟漏了半屋子的水,幾個媽媽忙著找管事去堵呢,亂糟糟地,我見一時半會兒領不著飯,就先回來了。”ァ新ヤ⑧1中文網ωωω.χ⒏1zщ.còм<、域名、請記住xīn81zhōngwén小shuōwǎng
荷露“哦”了一聲,留神看了紅藥一眼,見她半闔著眼瞼,似在醒盹兒,并沒往這里瞧,遂提聲笑道:“哎呀,大廚房那屋子老舊得很了,依我說早該修好才是。”
“是啊,上回我去的時候,那梁頂還往下掉木頭屑子呢,招了我一頭的灰。”芰月笑著應承她,趁紅藥沒瞧見,悄悄往外呶了呶嘴。
紅藥似是被她喚醒,張開雙眸,向鏡中顧盼一番,擺手道:“罷了,先別戴上那些,一會兒吃飯礙手礙腳的,還是飯后再說罷。”
“那奴婢先把羊乳給您端來,您先喝兩口潤一潤可好?早飯恐要遲些了。”荷露收將梳攏之物收好,一面覷著她的面色說道。
紅藥實則早便察覺她與芰月方才的動靜,卻也懶得多問,只笑著點頭:“就聽你的。”
荷露領命出了屋,見芰月微豐的身子正立在廊角,一個勁兒地沖她招手。
她打了個手勢,回身先喚來個機靈的小丫頭,命她去小灶上端羊乳,這才快步走了過去。
“出事了。”尚未走近,芰月便壓著嗓子說道。
她生得一副秾麗的眉眼,遺憾的是鼻梁微塌、膚色也不夠白,損去了幾分顏色,卻也算得俏麗了。
“我知道。”荷露沉穩地點了點頭。
芰月空手而回,定然是出了事,這她早就猜出來了,此時卻也不著慌,只道:“你別忙,慢慢說。”
芰月秀眉緊蹙,說道:“我在半道兒上遇見了明萱堂的墨書,她悄悄告訴我說,昨兒下晌,章大姑娘竟闖到了四爺當值的地方,險些沒鬧起來。”
明萱堂乃是上房,國公爺并劉氏便住在那里,墨書亦是劉氏的貼身丫鬟,向來消息比別處更靈通些。
荷露聞言,著實吃了一驚,一雙鹿眼張大了好些:“嚇,竟有這等事?這章大姑娘也太…”
她咬住唇沒往下說。
身為奴婢,好些話她是說不得的。
芰月將聲音又壓低了幾分,耳語般地道:“那章大姑娘也不知從哪里聽來的風聲,竟以為咱們姑娘是要配給四爺的,說了好些難聽的,簡直是…”
她搖著頭息了聲,面上的神情說不出地古怪。
荷露被她說得一怔,旋即直氣得渾身亂戰:“這是哪里來的混帳話?誰不知咱們姑娘是府里的正經主子,怎么還有人胡說亂道的?也不怕爛了舌頭!”
她越說越怒,臉漲得通紅,胸脯一起一伏地,顯是氣得不輕。
“我也這么說呢。”芰月跟著道,旋即又嘆:
“不是我說,我們姑娘的品貌,真真是出挑得很,我瞧著那些個什么才女、什么淑媛,又是什么大族里的姑娘太太的,也不過那樣兒,好些還不如我們姑娘呢。我想著,怕不是那些人看不得咱們姑娘好,這才亂傳閑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