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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苦勸

  “王妃萬萬不可啊!”葛福榮家的忍痛膝行兩步,挨去朱氏腿邊,苦苦相勸:

  “王妃且想想,這腌臜物件兒顯是已然在王爺眼前過了明路,如今王爺又多疼那賤種幾分,王妃若是把這腌臜玩意兒踩壞了,那賤東西背后再嚼個舌根兒,王爺和王妃可不就生分了么?”

  一席話,正正戳中朱氏心底最痛之處。

  她怔怔聽著,面上的怒氣,一點一點地黯淡了下去。

  是啊,她不能與王爺再生分下去了。

  自前番那賤種連個招呼都沒打、連夜便住進了影梅齋,朱氏與王爺的關系,便漸漸地冷了起來。

  仲秋節的時候,好容易闔家團聚,諸事向好,可誰想,那賤種竟又拿到了賽詩的魁首,反倒將徐直、徐肅二人壓下一頭,直把朱氏慪得不行。

  于是,第二日晨定時,她便命人去尋徐玠,欲以“不去嫡母屋中晨定”為由,罰他跪上幾天祠堂。

  她還就不信了,這賤東西是鐵打的身子,跪上幾天祠堂還跪不壞他?

  朱氏甚至還想,若是能把這賤種跪出個病根兒來,最好瘸上一條腿,斷絕他今后的上進之路,才叫解恨。

  孰料,她這廂想得再美,派出去的人卻是鎩羽而歸,道是那影梅齋空無一人,莫說徐玠了,連個看門小廝都沒留下,竟是從主子到奴才整夜都沒回府。

  朱氏當即勃然大怒,派人稟到了王爺那里,這才知曉,王爺竟在族學左近賃了屋子給徐玠住,徐玠徹夜未歸,想是為了求學,住去那里去了。

  朱氏險些沒把鼻子給氣歪了,顧不得與王爺爭吵,掉頭便命人殺上門去,無論如何也要將徐玠給拘回來。

  可是,當她的人趕過去時,卻又是人去屋空,據街坊說,徐五爺是去找先生問功課去了。

  朱氏便讓那幾個家丁在彼處死等,怎么著也不能就這樣放過他去。

  卻不想,那些人一直等到天都黑了,徐玠亦未露面,再問王爺,王爺便說有正事兒,讓朱氏不要多管,還把派去問話的小廝給罵了一通。

  朱氏直是氣得倒仰,越性多派出幾撥人手,滿京城到處去找,發狠定要把人找回來,下死力責罰一通。

  然而,她的愿望,注定成空。

  徐玠像是憑空消失了,既不曾回府,亦未回他到學堂左近的住處,任憑朱氏派出多少人手,亦是遍尋無果。

  連著幾日折騰下來,朱氏撒氣不成,反倒把自個兒給累病了,躺一天才好,心里的火氣也亦自漸熄。

  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她氣性再大,也撐不了那樣久。

  病好后她便想著,既然徐玠不著家,索性便將影梅齋的供給停了,看這賤種能在外撐多久。

  結果,此事不知怎么被王爺知曉了,當即大怒,不僅狠狠發作了兩個管事媽媽,斷了朱氏的臂膀,連葛福榮家的也被罰沒了一個月的例銀。

  自那一日起,王爺連著十余日未進寧萱堂大門,只在幾位姨娘處消磨,朱氏放軟身段去找了幾次,卻連他的面兒也難得一見。

  漸漸地,府里便刮起了一股歪風,道是王妃身子不好,尤姨娘將代掌中饋,而原先對朱氏惟命是從的管事們,也開始背地里搞起了手段,而朱氏在府里說的話,也漸漸敢有人陽奉陽違了。

  朱氏于是知曉,王爺這是動了真怒,若再不設法轉圜,她在府里的地位,亦岌岌可危。

  無法之下,她只得又將影梅齋的供給前后都給補全了,且一應皆以上等好物充之,王爺這才消了氣兒,意思意思地回了幾趟寧萱堂。

  只是,經此一事,王爺待朱氏便有些淡,每每相對,總令朱氏有種霧里觀花之感,再不復從前親近。

  不過月余間,朱氏那一腔熱望,便如那秋雨中的殘花,零落成泥,到底被王爺這塊冷石頭碾成了灰渣。

  朱氏便想著,待到做壽之日,借淑妃駕臨之機,憑著這位尊貴表妹的臉面從中說和一二,或許會讓王爺回心轉意。

  至于徐玠那賤種,眼不見、心不煩,這憊懶貨是生是死,她從此撂開手不管。

  卻未想,她這廂退避三舍,算是怕了那賤種,徐玠轉臉便把這么個不知所謂“壽禮”給遞到她眼前來,這不是打她的臉么?

  這她如何能忍?

  連著吃了一個月的憋,她那口氣早就不順了,是以方才終是發作了出來。

  然而,葛福榮家的一席話,卻又讓朱氏清醒了過來。

  “王妃先坐下喝口茶,消消氣兒。”見她神情怔忡,不復此前怒氣勃發的模樣,葛福榮家的忙輕聲道,又趁勢揉了揉腿。

  那一腳雖未中要害,力道卻不輕,只怕回屋就得抹藥。

  不過,此時她還不能走。

  朱氏氣尚未消,且那前仇舊恨也不知積了多少,若不好生勸一勸,再替她想個出氣的法子,萬一朱氏再也忍不得鬧將起來,王爺必定要惱,到時候,吃虧的不光是朱氏一個,她們這些下人也要遭池魚之殃。

  “王妃且坐下,聽老奴慢慢地說予您聽。”見朱氏管自站著發呆,神情怔忡,葛福榮家的忙又勸了一句。

  朱氏木然地后退兩步,跌坐于椅中,面色一片灰敗。

  看得出,她亦想明了其中關竅。

  葛福榮家的心下稍安,左右看了看,悄步行至墻角條案前,將那百壽圖小心地放下了,又仔細端詳了一番。

  嗯,還好,東西一點兒沒壞。

  她終是大松了一口氣,轉回案邊換過一盞熱茶,奉于朱氏手邊,低聲勸道:“奴婢知道主子窩火兒,莫說您,連奴婢都看得過眼,委實是那賤種太慪人。只這時候主子萬萬發作不得。一來,淑妃娘娘就快到了,事情鬧大了不好收拾;再一個,王爺的臉面,您也要顧著些兒。”

  朱氏沒去接茶盞,只出神地望著案上的花斛。

  幾枝早開的蠟梅枝椏橫斜,映于雪白的窗紙前,黃花幽冷,暗香寂寞,便縱有千般繁華、三春好景,到底不與它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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