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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怪胎

  回到朱氏身邊后沒幾日,徐直便進入宗室族學讀書,學業日益繁重,且東平郡王對王長子的教養亦十分上心,專門為他聘了一位西席,額外講解經史子集。

  是故,除了每日晨定時與朱氏見上一面外,徐直的所有時間,全都被功課填滿,而于朱氏膝下承歡者,始終只得徐肅一個。

  如此情形下,朱氏自然是偏疼次子多些,雖然待徐直也還不錯,到底不能與從小養在身邊的徐肅相比。

  再說徐肅,因他是次子,又得朱氏疼寵,東平郡王也是怕王妃一個人孤單,便也沒往嚴格里管教于他,功課上頭過得去便成,西席就更是免了。

  可是,王爺越是寬以待之,徐肅便越有種被父王忽略之感,反倒羨慕徐直,認為他生下來就是王長子,又有東平郡王親自教導,無論爵位而是父王的寵愛,皆遠勝于自己。

  而他自己除了朱氏疼寵之外,爵位無望,功課亦無人教導,在在皆不及乃兄多矣,在他眼中,徐直得天獨厚、萬千寵愛,自己卻幾乎一無所有。

  再反觀徐直,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便是幼時的那段歲月。

  祖母性情古怪、為人嚴苛,伴在她身邊并不件令人愉快之事,他一直都很羨慕那些有母親疼愛的孩子,也曾無數次地幻想,當他回到朱氏身邊時,朱氏會如何加倍地疼愛于他,以補償那缺失的六年光陰。

  然而,這美好的幻想,卻因徐肅的出現而粉碎。

  朱氏的一顆慈母心,皆系在了胞弟身上,對他卻始終親近不起來。徐直對徐肅的感情便有些復雜,羨慕有之、怨恨有之,理智上卻又覺著,徐肅替他在朱氏跟前盡孝,他理當感謝。

  只是,這世上的許多事,理智是毫無用處的,情感才是左右世人行止的關鍵。

  徐直自認不是狹隘之人,可每每面對徐肅時,他卻總免不了有意無意地打壓對方,而徐肅被朱氏嬌養著長大,脾氣也不小,自然不肯服氣,常以言語暗譏。

  長此以往,兄弟二人罅隙漸深,表面上兄友弟恭,實則關系頗為冷淡。

  “二弟果然出類拔萃,說話也和別人不一樣。”徐直此時語道,平直的眸光,也不去瞧徐肅,只正正望向前方,語調亦是平直的:“這也難怪,二弟起五更、睡半夜地拼命學著,長進一些,理所當然。”

  話音一落,徐肅登時面皮紫漲,眼睛都快紅了。

  徐直這話,正正戳中他的軟肋。

  他在學業上頭十分用功,不客氣地說,比徐直用功了百倍不止,可是,老天卻不曾給他一副聰明的頭腦,無論他怎么努力,總會被長兄輕松超越。

  “王長子便是王長子,命真好。”冷冷丟下一句話,徐肅沉下臉,甩袖而去。

  徐直面色淡然,振了振衣袖,轉去了另一張書案。

  立在一旁的徐珩與徐瑞見狀,兩相對望,各自哂然,隨后,徐珩便悄悄向徐瑞呶了呶嘴。

  徐瑞會意,二人返身離開彩棚,來到了不遠處的一株大柳樹旁。

  徐珩往左右瞧了瞧,見四下無人,且因有彩棚遮擋,金露亭那里也看不到此間情景,便將腦袋往彩棚的方向一歪,擠眉弄眼地道:“瞧瞧,就這么點兒事,也能吵起來。”

  徐瑞伸手用力扯了一下脖領,俊美的臉上滿是不耐:“真膩歪,整天磨唧個沒遠,還不如干脆打上一架。”

  話說得很直接,全無方才的避忌。

  他與徐珩今年皆年滿十六,一個是方姨娘所出,一個是夏姨娘所出,因年紀只差了幾個月,打小便很玩得來,關系亦頗近,待長大了,更是時常結伴出入,倒是比徐直、徐肅這對親兄弟更為要好。

  聽得徐瑞所言,徐珩便上下打量他幾眼,嘲笑道:“你這沒二兩肉的小身板,倒還有一副狠勁兒。”

  因生得有幾分女相,徐瑞平素最恨人拿這個說他,聞言登時拉下了臉,撩袍就走。

  徐珩情知失言,忙追過去拉他,口中求饒:“唉你別走,別走啊。我就開個玩笑嘛,你別當真啊,三哥給你賠不是了。”說著當真連連拱手陪笑:“是三哥我錯了,四弟千萬別惱,千萬別惱。”

  徐瑞冷著臉甩了開了他的手,從牙縫里迸出一句話:“你該慶幸你是我三哥。”

  若換作旁人,他早就掄拳頭了,還跟你廢那么多話?

  說起來,郡王府這兩位爺,也是一對怪胎。

  徐珩生得劍眉虎目、身高體壯,看面相極不好惹,實則卻是個碎嘴嘮,單看他平白無故招惹徐瑞,又做小伏低賠罪,便可窺出端倪。

  而徐瑞則正相反,雖體形瘦削、眉眼俊麗,卻偏有個火爆脾氣,能動手絕不瞎(和諧大法),每回兄弟倆與外人起爭執,永遠都是纖瘦少年徐瑞沖在前頭,而牛高馬大的徐珩則躲在后面喊“四弟威武”。

  許是性情相異之故,他二人從小到大便沒紅過臉,便如此刻,徐瑞雖放了狠話,但腳步到底停了下來,并不曾當真憤而離去,可見還是很給他三哥面子的。

  見他站下了,徐珩便又將他扯回樹下,繼續方才的話題:“甭管怎么著吧,咱們都等會兒再進去,省得觸楣頭。”

  徐瑞悶頭“嗯”了一聲,旋即想起了什么,又是滿臉地不耐:“方才我就說干脆等大哥、二哥都寫完了,咱們再來彩棚,你偏不肯,硬拉上我過來,早知道還不如坐亭子里吃酒呢。”

  徐珩“呵呵”笑著向他肩膀上拍了兩記,學著那戲文里的腔調,拖著嗓子道:“四弟哇,四弟,你還是太嫩了哇,連個風向都不會瞧。”

  言至此,故作神秘地往前湊了湊,低聲道:“你沒發現么,陛下方才讓父王坐過去,父王誰也沒帶,單把五弟帶了去,過后講到寫詩,父王把我們四個輪流說了一遍,又單單漏下了五弟。”

  “那又怎么著?”徐瑞皺眉側了側頭,以躲開徐珩即將噴到臉上的唾沫星子,目中滿是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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