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生肖。
戌犬,韓地厭!!!
張凡握著勺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看著眼前這位彬彬有禮的男人,顫動的目光凝如一線。
他萬萬沒有想到,無為門人,堂堂十三生肖之一的戌犬,竟然就這樣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了自己面前,沒有半點征兆,沒有半點掩飾。
“別緊張,可以聊會兒再死。”韓地厭露出和善的微笑,安撫著張凡的情緒。
就在此時,攤主將那晚甜豆腐腦端了上來。
“要不要來點?”韓地厭拿起勺子,未曾享用,反而先問了問張凡。
“你自己吃吧。”
張凡凝神戒備,語氣冰冷,桌子底下卻已經掏出手機,編了一條信息:
十三生肖現身,速來。
緊接著,他便將這條信息群發到夜不亮公司群以及江南省道盟小組群…
后者是當日跟隨春生和展新月一同前往姑蘇市組建的小群。
“搖人了?”
韓地厭吃了一口豆腐腦,旋即側目看向張凡。
昏暗的街道旁,桌子底下投射出來的光映照在張凡的臉上,顯得格外的刺眼。
“沒關系,等人來了,你也已經死了。”
韓地厭嘴角微微揚起,吃著碗里的甜豆腐腦。
“你真的不來點嗎?還是甜的味最正…”
“看不起人?”張凡面色微沉。
“張凡…其實你早該死了…十年前,龍虎山下,那樣的局面,入了大夜不亮都沒死,你跟你老子的命可真大啊。”
韓地厭話鋒一轉,臉上的笑容卻是收斂了三分。
“酉雞…”張凡眉頭皺起。
他知道,十年前,張靈宗偷天換日,掩藏了他們父子倆的本命元辰,詐死遠遁,混跡市井。
當日,酉雞金昴日借助神煞斗衣和王家的北斗煉神,窺測天機,洞悉了真相。
“十三生肖,各有所長…”韓地厭淡淡道:“酉雞既然出手了,自然不可能空手而歸。”
說到這里,韓地厭眼皮輕抬,深深看了張凡一眼。
“小鬼,你還沒脫劫吧!”
“我脫你媽!”張凡冷冷道。
韓地厭神色平靜,淡漠的眸子里沒有半點波瀾,反而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嘲弄。
“言語是最無力的反抗。”
韓地厭拿著勺子,攪弄著碗里的豆腐腦。
“小鬼,你沒有脫劫…張靈宗也還沒有脫劫吧。”
此言一出,張凡面色微變,猛地站起身來。
“你們父子倆活在這世上,許多人會睡不安穩。”韓地厭搖頭輕語,并未將張凡放在眼中。
“大靈宗王,當年入龍虎山全身而退,不止無為門在惦記他,道門各宗也有不少人對他心心念念…”
說到這里,韓地厭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冷冽的笑容。
趁他病,要他命。
張靈宗詐死十年,還未脫劫,如今是他最虛弱的時候,也是取他性命的最佳時機。
大靈宗王,當年橫行一時,兇名動徹天下,不知惹下多少冤家對頭,更不用說他的身上還藏著道門大劫的秘密,以及神魔圣胎的玄妙。
此時,只要稍微放一點風出去,各方高手必會聞風而動。
“張靈宗活不久了…聽說白鶴觀的高手都有動作了,正在尋他。”
韓地厭帶來了一個消息,無為門的滲透很厲害,有意無意見放出一點消息,便讓昔年的大靈宗王置于險地絕境。
“張凡,你先行一步吧。”
韓地厭放下手中的勺子,臉上的笑容倏然消失,一抹殺機驟顯,既知隱患在前,自當以雷霆手段扼殺,豈能放任成長!?
幾乎同一時刻,張凡動了,真陽滾滾,喧囂而起,恐怖的氣息將身前的桌子瞬間掀翻。
“當真是怪胎,破境重修,竟然還能如此霸道,進境之快,近乎于妖,這樣你還能活!?”
韓地厭坐立不動,眼中唯有冷冽之色。
就在此時,張凡周身暴動的真陽豁然潰散,他身軀顫動,便覺得四肢無力,竟是直接癱軟在地。
“怎么會?”
張凡眉頭皺起,眸光凝如一線,方才看清周圍塵土飛揚,場景漸漸模糊,就連遠處做豆腐腦的攤主都變得扭曲起來。
“六塵是毒亦是藥,塵盡光生方入道。”
韓地厭的聲音幽幽響起,他坐在那里,漠然地看著漸漸蜷曲的張凡…
灰蒙蒙的塵埃,洋洋灑灑,漫天遍地。
尋常人的眼睛無法看見,唯有元神觀照,才能見到這奇異的塵埃。
它便是紅塵,透過張凡的皮膚,穿過了他的毛孔,進入到了他的身體之中,好似病毒一般,瞬間便侵襲了他的元神。
剎那間,他的元神仿佛是被攻破了免疫系統,一個個空洞浮現,似乎軀體腐爛潰敗。
“六塵毒!”韓地厭無情地看著,欣賞著那漸漸熄火的“火光”。
人生在世,所見所聞皆是毒,所經所歷盡歸塵,那些看過的,聽過的,聞過的,觸過的,想過的…無時無刻不在激生新的念頭,消耗著眾生的血氣,直到最終走向死亡。
即便是修道者,也要在這紅塵之中,受到六塵的污染。
所謂六塵毒,便是從元神之中煉化出的六塵,凝練大丹,亦毒亦藥。
它既是長生的大藥,也是殺人的劇毒。
元神受此錘磨,玄玄丹煉,一旦生出那不滅的光華,便是天人有別,神仙之道。
就連呂祖成道之時都成說過,我有明珠一顆,久被塵勞關鎖,而今塵盡光生,照破山河朵朵。
可同樣,對于其他人而言,那便是殺身的大劫。
除非修煉到純陽無極之境,六塵凈滅,才不會受此毒影響。
“只要是人,便要受到這六塵的污濁啊。”
韓地厭緩緩站起身來,悲憫地看著氣息漸弱的張凡,后者的意識越發模糊,他所見到的豆腐腦攤似乎只是兒時所見的投影,所嘗的味道也源于曾經的記憶…
色塵,聲塵,味塵,觸塵…六塵滾滾,恍若大毒,便是那元神大劫。
張凡的身體蜷縮一處,肌肉緊繃,血液流淌的速度都變得緩慢,心臟跳動漸漸無力…
最可怕的是他的元神,便如風中搖曳的燭火,光明黯淡,隨時寂滅。
“生命啊…在這紅塵之中總是如此脆弱。”
韓地厭眼中的殺機緩緩消散,卻是露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因為六塵毒一旦深種元神,便是死人。
“給你個痛快吧。”
韓地厭漠然地看著顫抖的張凡,緩緩走了過去。
“你最好離他遠一些。” 就在此時,一陣冰冷的聲音在幽幽夜色中響起,一道胖乎乎的身影從街角處緩緩走來,他穿著一身保安服,森然的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融入了那混茫的黑夜。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洪福花苑的保安,劉福生。
“嗯!?”
韓地厭停駐腳步,看著來人,目光微沉。
“你是誰?”
“戌犬?你是新加入的十三生肖吧。”劉福生摩挲著手中,將戴在右手的手套緩緩摘除。
“以前那條老狗,早在十年前就死在了龍虎山下…被宗老大撕成了兩半。”
說著話,劉福生的右手的手套被摘了下來,卻是露出四根手指,他的小拇指處卻是斷了一截。
“九指符魔!?”
韓地厭看著那殘缺的手掌,眉頭一挑,竟是認了出來。
“有點眼力…不愧是狗!”劉福生淡淡道。
“你來晚了…”
韓地厭神色恢復如常,漠然地看向奄奄一息的張凡。
“沾染六塵毒,神仙也難救。”
這是紅塵之毒,也是元神大劫,一旦沉淪寂滅,那便是不可逆轉。
劉福生眉頭皺起,眼中浮現出一抹濃烈的寒意。
“那么…你就陪葬吧。”
話音剛落,一陣恐怖的波動沖天而起,瞬間覆蓋方圓百米。
“雷符,葬地!”
幾乎同一時刻,韓地厭猛地抬頭,瞳孔遽然收縮,便見頭頂上空,一道巨大的符箓不知如何成行,方圓縱橫十幾米,繁奧的符文引得云層激蕩,一道道雷光從天而降。
“符道類魔…”
韓地厭面色驟變,還沒來得及反應,一道道雷光垂落,直接將他所在范圍全部籠罩,恐怖的力量在地面之上肆虐咆哮,劃出一道道裂痕,碎石翻飛,如刀芒交錯。
“觸塵,雷火遁!”
就在此時,璀璨雷光之中,一陣塵埃驟起,韓地厭的周身泛起雷火光華,灼灼炫目,仿佛融入到了那垂天落下的雷霆之中,身行縱橫,便從那巨大符箓的籠罩之下跳脫出來。
“色塵,囚身障!”
無盡塵埃在劉福生身前激蕩涌動,突然,他仿佛來到了另一個地方。
天色陰沉,伴隨著朦朧細雨,他的眼前卻是一個白色的建筑物,周圍被鐵柵欄封閉,門口處掛著一個牌子,上面赫然寫著:七個字。
南望山精神病院!!!
“人啊,這輩子最想忘掉,卻又最忘不掉的便是心中的恐懼…”
冰冷的聲音在劉福生的耳邊響起。
人對于恐懼的事物,無論是所見,所聞,所聽…都是最深刻的。
這種深刻的記憶,便如同囚籠一般,讓他們眾生都難以走出來。
這是六塵的業障,也是心魔的劫數。
“障眼法而已!”
劉福生咧著嘴,露出一口黃牙,他右手捏訣,輕輕一劃。
“劍符!”
頓時,身前的景象如同水墨畫一般,在他的指尖之下頃刻化開,那座南望山精神病院也隨之崩解。
“聲塵,落地沼!”
幾乎同一時刻,洋洋灑灑的塵埃纏向了劉福生的右臂,伴隨著一股刺耳的轟鳴聲,緊接著,劉福生的手臂迅速扭曲,仿佛陷入泥沼一般,竟是血肉分崩,肢解落地。
“生符,枯木!”
突然,剛剛落地的斷肢竟是化為一道道焦黑的符箓,彼此纏繞,如同枯木一般,漸漸焦黑,最終化為灰燼。
與此同時,劉福生的右臂煥然如新,劍符再斬,破開涌動的塵埃,他一手落下,便將一道人影抓了出來,修長的手指死死地勒著對方的脖子,將其提在了半空中。
“小狗,你還太嫩了!”劉福生獰笑道。
就在此時,劉福生掌中的韓地厭猛地爆開,化為散落的塵埃。
下一刻,他的身形在遠處緩緩聚合,從塵埃中走來,嘴角帶著猩紅的血跡,眼中噙著深深的忌憚,死死地盯著劉福生。
“不愧是九指符魔…銷聲匿跡已有十年,手里的功夫半點都沒有落下。”
韓地厭擦去嘴角的鮮血,卻是露出一抹冷笑。
“可惜,他死了。”
說著話,劉福生面色驟變,看向一動不動的張凡,他的心跳漸漸停止,元神也如風中殘燭,只剩下那一縷青煙。
紅塵之中生毒障,便是我道死劫門。
“好累啊。”
元神內景之中,張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憊,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母胎之中,便要沉沉睡去,再也不分晝夜,再也不用醒來。
什么南北宗源,什么道家法術…似乎統統都化云煙。
元神的光華,終入寂滅。
“以神魔為鼎爐,日月為水火,陰陽為化機,性情為龍虎,念頭為真種,以心煉念為火候,念息為養火,含光為固濟…如此朝朝還暮暮,自然赤子產圣胎。”
就在此時,一陣虛無的聲音在張凡的元神內景之中響起,幽幽廣大,無處不在。
“誰?”
“先把神魔為鼎器,次將諸念藥來烹,結胎運起三昧火,煅盡余陰入純陽。”
那虛無的聲音再度響起,透著讓人著魔的力量,張凡聽著只覺得似曾相識。
“忘了嗎?忘了嗎?你真就忘了嗎?”
那虛無的聲音如黃鐘大呂,振聾發聵,回蕩在張凡的元神內景之中,伴隨著那玄妙的感覺,一股塵封的力量似乎在這一刻緩緩復蘇。
“黑中有白為丹母,神中藏魔是圣胎!”
清冷的街道上,張凡的氣息終于絕滅,他的元神如同風中殘燭哦,在嗚咽的風中,泯滅了那最后一絲光。
“這個孽種,終究還是死了。”
韓地厭瞇著眼睛,看向劉福生,眸子里噙著一絲嘲弄。
就在此時,張凡的身軀突然動了一下,一股恐怖的氣息沖天而起,恍若一片熾烈的白光,照亮了那混茫的黑暗。
“那…那是什么?”
三里之外,白老板正開著五靈虹光向著張凡所在的方向趕來,當他看到那沖天的白光,他猛地剎車,顫動的眸子里仿佛見到一道元神在升騰,在蘇醒。
“這是…”
清冷的街道上,劉福生雙目圓瞪,簡直不敢相信,他只見一道元神從張凡的體內跳脫出來,無比的廣大,無比的熾烈,幾乎覆蓋了方圓數十米。
此時,韓地厭的面色變得無比難看,他望著眼前這一幕,心中終起驚濤,一個可怕卻又不敢想象的聲音在他心中響起,從他口中道出。
“天下至兇,神魔圣胎!”
(本章完)